這些東西裡,有已經黯淡失色破碎的襁褓布料,有發黃的太醫院脈案,還有一些與賢妃、英王有關的東西。
“你是瘋子嗎?”賢妃在裡面看到一條自己無意間丟失的手帕:“本宮不是你的生母。”
“母親不願意認兒子便罷了。”藍衣太監聲音漸漸平靜下來:“我這一生,生來被人厭棄,死時無人憐惜,隻怪命不好。”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賢妃不是你的生母,你做下的這一切,會讓你再也找不到親生父母?”花琉璃往藍衣太監面前走了幾步,她的眼神裡沒有厭惡,也沒有憐憫:“你在宮裡這麼多年,難道真的以為,田家與賢妃,能在後宮裡,帶走一個活生生的孩子?”
“當年兩位後妃產子,宮中守衛森嚴。臨翠宮裡是伺候賢妃娘娘還是能產的太醫、穩婆、宮女就有幾十人,你覺得抱走一個孩子,還不讓其他人發現,可能嗎?”
當時容妃與賢妃都想生下皇長子,肯定早就派人盯住彼此的寢宮。如果有這種事,最高興的就是容妃,又怎麼會幫著賢妃隱瞞?
藍衣太監眼神變得慌亂起來,他瘋狂地搖頭:“我不信,你在騙我!”
“你既然能去太醫院找到二十一年前的脈案,為何就不查一下,當年賢妃產子時,在臨翠宮產房伺候的人員名單?”花琉璃眼神很幹淨,幹淨得讓原本已經發瘋的藍衣太監,漸漸冷靜下來。
“也許你潛意識裡,知道賢妃不是你親生母親的。”花琉璃嘆息:“可你的童年太苦了,你想要一個母親,想要一個仇恨的對象,便聽信了他人的誤導,開始受他們的利用。”
“事實上,你若不是英王隨侍,連被他們利用的價值都沒有。”花琉璃憐憫地看著他:“你這一生太不容易了,告訴我們利用你的那個人是誰,我們幫你報仇。”
藍衣太監愣神了片刻,隨即冷笑:“福壽郡主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子,會輕易上你的當?”
“陛下,這是二十一年前所有與賢妃娘娘有關的脈案。”太醫把一疊發黃的脈案交給昌隆帝:“二十一年前,賢妃娘娘有孕三月時,脈象確實有雙生之兆,可是由幾位御醫大人重新請脈以後,才發現脈象有誤。關於這些請脈過程,太醫院皆有記錄。”
“這麼多記錄,你卻隻找到賢妃娘娘脈象疑似雙生的脈案。”花琉璃扭頭看著藍衣太監:“你這一生,唯一憐憫過你的隻有賢妃娘娘,而你卻聽信他人的謊言,試圖毒害她的兒子。”
“我不信,這不可能!”藍衣太監瘋了,他瘋狂地看向賢妃:“母親,母親,我是你的孩子對不對?”
賢妃冷漠搖頭:“本宮由始至終,隻有姬明昊一個孩子。”
“那襁褓呢,這個襁褓呢!”藍衣太監猶不放棄:“這個襁褓,隻有皇子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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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布料,在二十二年前,由玳瑁使臣贈送。”趙三財道:“後來咱們大晉皇室雖然不再使用這種布料,玳瑁皇室卻不曾斷過,哄騙你的人若是有心,自然有辦法取來這些布料。”
“玳瑁……”藍衣太監喃喃自語:“我被騙了?”
“那我親生父母是誰?!”他看向眾人:“生下我,卻又拋棄我的人是誰?”
沒人能回答他。
此時在某個院子裡,男人收到屬下傳來的消息。
“主公,計劃失敗了。”
男人眼神陰冷地盯著屬下看了很久:“這次又是為什麼?”
提到“又”這個字,他心情竟然神奇地平靜了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 反派:為什麼我要說“又”呢?
第129章 下套
在聽到主公提到“又”這個字, 屬下愣住,見主公望過來, 嚇得趕緊開口:“下毒的食物, 被福壽郡主發現了。”
“我不是說,出手的時候要避開她?”男人氣得揉了揉額頭:“這個花琉璃簡直就像是姬家皇室的福星, 自從她回京以後, 便事事不順利。再完美的謀劃,隻要遇到她, 就會出現岔子。”
“既然如此……主公,不如我們先殺了她?”屬下道:“她是晉國太子的未婚妻, 又是花應庭與衛明月的女兒, 她如果一死, 晉國必亂。”
“就怕晉國人發了瘋,開始拿別人撒氣。”男人神情微變,很快又恢復如常:“以前曾派人向她下過手, 代價是我們安排在晉國京城的人手幾乎全軍覆沒,就連派出去抓她的人也死得不明不白, 了無音訊。”
“上次雖然沒有成功,也許這次會不……”
“我的命令,你聽不懂?”男人眼神變冷:“沒有我的命令, 不許打花琉璃的主意,免得惹出事端。”
“是……”屬下不敢再說話,隻是心裡隱隱有些疑惑,福壽郡主當真如此邪門, 連主公都對她心生忌憚?
可她明明隻是一個體弱多病,膽小貌美的普通女人而已。若不是家中父母寵愛,像她那種三步一喘,十步一倒的體質,根本就活不到這麼大。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屬下有些焦急:“難道一直留在此地?”
男人端起桌上的茶輕輕抿了一口:“急什麼呢?”
“可是京城那邊……”
“由著他們鬥。”男人神情平淡:“留在這裡,反而更加安全。若是我的哪個兄弟死了或是殘了,那也隻能怪他們命不好,怨不到我的頭上。”
屬下心喜道:“原來主公心中早有成算。”
男人垂眸不語,無喜無怒。
宸陽宮中,藍衣太監怎麼都不願意說出,與他有牽連的人。
“難道你不恨他故意誤導你,讓你落入這種境地?”裴濟懷看著藍衣太監:“隻要你說出他是誰,我們就能幫你報仇。”
“幫我報仇?”藍衣太監哈哈大笑:“我一個閹人,哪裡配得上讓各位高高在上的貴人,為我報仇?”
“反正我難逃一死,為什麼要說出這個人讓你們安心?”藍衣太監瘋狂一笑:“你們就互相猜忌吧,哈哈哈。”
在場眾人臉色十分難看。
“真想看到你們得知真相那一天的表情,可惜我快死了。”藍衣太監笑著笑著,眼中忽然掉下淚來,他擦幹眼角,又咧嘴露出快意的笑:“那個人,生於皇宮,長於皇宮。皇帝陛下,你覺得誰最可疑?”
昌隆帝神情平靜地看著藍衣太監:“裴濟懷,把他押下去。”
大理寺的人架著藍衣太監往外走時,藍衣太監忽然扭頭看向花琉璃,對她悚然一笑:“你也逃不掉的。”
花琉璃還沒說話,鳶尾便一巴掌拍在了藍衣太監的後腦勺上。
“裝什麼裝,故意弄出這種笑容嚇誰,啊?!”鳶尾又哐哐拍了好幾下:“誰教你笑得這麼惡心的,啊?!啊?!”
鳶尾跟著衛將軍上過戰場,拍人的手勁兒比很多男人還大,每一下都把藍衣太監腦袋敲出沉悶的聲響。
“這位姑娘。”裴濟懷忍不住道:“他本來腦子就不太好,你再敲下去,腦子裡的水都要灑出來了。”
“抱歉,奴婢護主心切,讓大人見笑了。”鳶尾把鋼鐵般的手掌收了回來,行了一禮:“我家郡主體弱膽小,受到驚嚇後,容易舊疾復發。這段時間好不容易把身體養好了一些,可不能前功盡棄。”
“沒事,不怕不怕。”太子輕聲安慰花琉璃,體貼入微:“有孤在,不怕。”
看到福壽郡主身邊的婢女,用手砸腦袋,竟然砸出了磚頭的效果,昌隆帝不由自主便想到了衛明月。他後背冷汗直冒,看了眼柔弱的福壽郡主。
還好還好,至少兒媳婦是溫柔的。
裴濟懷看了眼面色煞白,仿佛受驚小鹿般的花琉璃,腦子浮現的卻是花琉璃氣瘋謝瑤,讓她說出全部真相的一幕。
雖然她敢去大理寺天牢,敢以性命保護太子,但她還是一個膽小的好姑娘。
藍衣太監被押進了大理寺天牢,他在經過雲寒與青衫書生時,步伐慢了半拍。雖然他面色沒有變,但是裴濟懷可以肯定,他認識這兩個人。
“牢房不夠,把他關押到這邊來。”裴濟懷指了指雲寒,示意獄卒把雲寒與青衫書生關在一起。
雲寒神情有些驚恐,他真的不想過去。
可惜他的抗拒與反對無人看見,看見了也當做沒看見。獄卒像拎狗崽一樣,把他拖進了青衫書生的牢房裡。
雲寒空出來的牢房,就成了藍衣太監的獨家擁有。
青衫書生、雲寒、藍衣太監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然後極有默契地收了回來。
“我換鄰居了?”隔壁牢房的話痨犯人熱情地靠著圍欄:“哥們,你身上這衣服,像是在宮裡當差?”
藍衣太監沒有理他。
“我祖上也曾闊過,還去過皇宮。”話痨犯人見藍衣太監不理自己,敲了敲圍欄:“跟我說說唄,皇宮是不是真的很大很漂亮?”
藍衣太監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在他是英王隨侍的時候,這樣的人連在他面前點頭哈腰當狗的機會都沒有。
“哥們,你是犯了啥事進來的?”
“安靜點。”獄卒走過來敲了敲圍欄:“不要吵鬧。”
說完,獄卒瞅了藍衣太監一眼:“他犯的罪,可比你的嚴重多了,他毒害皇子未遂。”
“嚯!”話痨犯人趕緊坐回原位,離獄友阿大近了許多,然後拉著阿大繼續講述他曾闊過的祖上。
“閉嘴!”阿大忍無可忍:“你不是想找新來的人說話嗎,不要煩我!”
“其他人哪有獄友你在我心中重要?”話痨犯人小聲解釋:“再說了,從小我娘親就教育我,不要跟傻子玩。你說他一個宮裡的太監,連毒害皇子的事都敢做,不是傻子是什麼?”
阿大額頭青筋自爆:“閉嘴。”
這裡最大的傻子,分明就是他自個兒。
深夜,牢中的犯人已經陷入沉睡,鼾聲、磨牙聲此起彼伏,雲寒小心翼翼地睜開眼,就對上青衫書生幽冷的眼神。
他趕緊坐起身,想朝青衫書生跪下去。
青衫書生皺眉,伸出手指了一下坐在桌邊的獄卒,翻身躺了回去。
雲寒縮著身子,抱著髒臭的被子,靠坐在角落,混混沉沉睡了過去。他們的牢房對面,話痨犯人翻了一個身,夢囈了幾句。
阿大在黑暗中看著雲寒與青衫書生,眼神變得怪異起來,原來這兩人認識。
他回頭看話痨犯人,因為翻身,話痨脖子上戴的珠子掉了出來,在微弱的燭火光芒中,閃著潤澤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