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早就跟她說過,由於她老人家年輕的時候太過彪悍,幾乎沒有交心的閨中密友。若是來京城後有人自稱是她的好姐妹,一定不要相信,都是哄騙她跟三哥的鬼話。
臨走時,田銳棟念念不舍地回頭看了眼柔弱的花縣主,見花縣主抬頭朝他笑了笑,連忙道:“請你放心,我日後再不會鬧市縱馬了。”
走出花家大門,被寒風一吹,田銳棟清醒了過來,他剛才說了什麼?
再也不鬧市縱馬?!
說出去的話,可不可以假裝不存在地收回來?
“太子殿下,賢妃娘娘要在宮中舉辦賞梅宴,給您送來了請帖。” 太監把燙金請帖呈到太子面前。
“大冷的天,賞什麼梅?”太子不接請柬,“不去。”
太監把請帖收了起來。
“賢妃匆匆忙忙舉辦賞梅宴,是為了把護國將軍的女兒請進來。”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桌面,太子嗤笑一聲,“既不想娶人家做王妃,又想借對方的身份平息謠言,這兩母子可真出息。”
太監不敢接話。
“罷了。”太子站起身,“賢妃生下一個傻兒子已經夠可憐,孤便少說她兩句。”
他的這些兄弟們,天天都盼著父皇廢了他的太子之位,用的那些愚蠢手段他看著都忍不住替他們心疼,都是皇子皇孫,怎麼一不小心就傻了呢?
“準備好厚禮,在賢妃舉辦賞梅宴時送過去。”
“是送給賢妃娘娘?”太監有些驚訝,太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體貼了?他人雖然沒有去,卻給賢妃娘娘備了禮,也算保全了賢妃的顏面。
“送給護國將軍的女兒。”
太監松口氣,太子殿下還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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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五皇子來給您請安。”東宮女官走進來,小聲匯報,“您可要見?”
“讓他進來。”太子神情淡淡,似乎對來人並沒有太多親近。
不多時,一個如玉般的男子走了進來,他舉止優雅地朝太子行禮:“臣弟見過太子。”
太子斜坐在軟椅上,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位風光霽月才華出眾的弟弟:“嗯,你坐吧。”
他冷淡的態度並沒有影響五皇子,他恭敬地問完安以後,又說了些家常話,什麼事都沒提,就老老實實地告退。
這些兄弟在他面前,有恭敬的、倔強的,甚至還有諂媚的,但是沒有哪個做得像老五這麼完美,完美得讓他挑不到半點錯處。
可惜即使他們用盡手段,隻要他這個太子不倒下,這些人終究隻能是皇子。
真是令人無比同情。
進宮這天,花琉璃沒有直接去賢妃的臨翠宮,而是先去了壽康宮拜見太後。
太後是個慈祥的老人,對花琉璃非常親和,聽說她要去臨翠宮賞梅,特意把一件紅狐鬥篷給了花琉璃。
“這鬥篷顏色豔麗,哀家年紀大了穿不上,你穿上是再合適不過。”等花琉璃換上鬥篷出來,太後笑道,“哀家早就說過,這件鬥篷要漂亮的小姑娘穿才好看。”
這話一出,太後身邊的女官想笑又不敢笑。
前些日子,太後娘家那邊一個晚輩想要這件鬥篷,太後卻沒有給,原來是嫌人家不夠好看。
花琉璃用手帕掩著嘴角輕笑,眼睛微微彎起來,討喜得讓人忘記她是多病身:“多謝太後娘娘誇獎。”
“哀家最喜歡你這樣的小姑娘,等開春了多來哀家宮裡坐坐。”太後輕輕握住花琉璃的手,在她手背拍了拍,“哀家私庫裡有很多布料,明日就讓繡娘照著你的尺寸做些衣服給你試試。”
花琉璃笑著點頭,她在太後眼中,看到了某種狂熱之情。
等花琉璃一離開,太後喜道:“很久沒有遇到這般標志的小姑娘了,哀家私庫裡的那些布料總算有用處了。”
太後平日裡的愛好就是看漂亮小姑娘穿漂亮衣服,如果當年她沒有進宮成為皇後,說不定已經成為大晉最厲害的成衣女畫師了。
唉,隻可惜被後宮埋葬了她偉大的理想。
出了壽康宮,花琉璃咳嗽幾聲,又虛弱地喘了喘,便被宮人迎上了步撵。她嘴裡說著“不合規矩”,身體卻很誠實地坐了上去。
雖然宮道時時有太監打掃,但是仍舊有雪花不停地飄下,她一個嬌弱的女子,怎麼能在這麼惡劣的天氣裡走路?
坐上去後,還不忘擺出一個柔弱無比的坐姿,她敢保證,就連風中搖曳的小白花,都沒有她此時看起來楚楚可憐。
壽康宮到臨翠宮,需要從宸陽宮後面經過。她看著宸陽宮後面寬闊的宮道,這座皇宮裡住滿了人,卻比下人不算多的花府還要安靜。
雪越來越大,花琉璃看到遠處有宮人抬著繡著金紋的轎子朝這邊過來。
“太、太子?”抬步撵的太監聲音有些驚惶,小聲提醒花琉璃:“花縣主,那是太子的儀駕。”
花琉璃身邊的宮侍全部停下腳步,躬身退到了牆根兒邊。花琉璃扶著鳶尾的手從步撵上走下來,靜靜地看著東宮儀駕越來越近。
當儀駕近在眼前時,花琉璃揭下鬥篷帽子,垂首行了福禮。
寒風裹著雪花打在她的臉上,有些冷。
風掀起轎簾,太子看到了雪地裡的一抹紅。
在轎簾即將合上時,他伸出白皙的手,把它掀了起來。
“臣女請太子殿下安。”花琉璃抬起頭,看清了轎簾後那張俊美的臉。
難怪有傳聞說聖上格外偏愛太子,長著這樣一張臉,誰不想偏心呢?
“咳咳。”花琉璃用手帕捂著嘴角咳了幾聲,無論在何時,無論在何地,她都不會忘記,自己是個嬌弱可憐無助的柔弱女子。
她剛咳完,就見太子放下了簾子,她識趣地往後退了一步。
突然,簾子後伸出一隻手,手上捧著一隻做工精致的暖手爐。
“拿去。”簾子再次掀開,太子懶洋洋地看著她,“你是……花家的小姑娘?”
“謝殿下,臣女正是花家的女兒。”花琉璃伸手接過暖手爐,用兩隻手把它揣了起來,還挺暖和。
“雪大,路上小心。”太子看著她帶笑的眼,表情平淡地放下轎簾。
幸好老大不打算娶花家這個小姑娘,不然就憑他那長相與腦子,恐怕要委屈死人家小姑娘。
這麼些年,賢妃在後宮這麼多年,總算做了件好事,沒讓鮮花插在她兒子那坨牛糞上。
這可真是積福又積德。
作者有話要說: 皇子日常起床第一問:今天,惡心人的太子被廢了嗎?
太子:沒有。(* ̄︶ ̄)
第7章 酒裡有毒
賢妃看到花琉璃後的第一眼是不滿意的,但是想到對方反正也做不了自己的兒媳婦,她的心態又平和下來。
她言笑晏晏地招呼著花琉璃入座,在座的女眷並不多,除了幾個皇家公主郡主,就是賢妃娘家人。
梅林中還有幾個華服公子在吟詩作畫,花琉璃看了眼在空中飄蕩的雪花,把暖手爐捧得更緊了。這麼冷的天,還要提筆寫字作畫,京城裡的公子們活得真不容易。
“娘娘,大殿下今日去了京郊大營,雖然現在趕不回來,但是派人送了不少東西給您。”賢妃的貼身宮女俯首在賢妃耳邊小聲道,“寧王與五皇子那邊回了話,說是一會兒會過來。”
賢妃略點了一下頭,示意知道了。她看向坐在不遠處,一副嬌弱無力模樣的花琉璃,輕輕皺眉。
昊兒不來也好,花家這個姑娘長得頗有幾分姿色,萬一昊兒看上了她,又想求娶他為王妃,反而是件麻煩事。
花琉璃面前擺滿了瓜果茶點,她捧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桌上的瓜果點心一樣未動。
“縣主,可是點心不合胃口?”與花琉璃相鄰而坐的二公主注意到後,關切地看著她,“若是不喜歡,讓廚子給你另做。”
她生母早亡,又沒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因小時候讓賢妃撫育了兩年,便有意表現出對賢妃與英王的親近,免得讓旁人覺得她勢弱。
她向花琉璃示好,也代表了賢妃的態度。
“茶點都很好,隻是臣女身帶弱疾,不宜飲茶,亦不宜放縱口腹之欲。”花琉璃笑:“多謝公主的好意。”
二公主沒想到花琉璃身體差到這個地步,遺憾地想,對方父母兄弟都是英武之輩,而她容貌又出眾,身子骨卻差成這樣,是不適合做皇子妃了。
“我聽聞花家滿門驍勇善戰,能以一敵百,花縣主身子骨怎麼弱成這樣?” 一位穿著霞色宮裝的少女大大咧咧地問出口,似乎並不覺得自己這話有什麼不對。
“這位是順安公主的幼女嘉敏郡主,性格直爽,說話並沒有惡意,還請縣主不要放在心上。”二公主怕花琉璃惰性,連忙解釋了兩句,皇姑對嘉敏這個女兒格外疼愛,讓她養成了沒心沒肺的性子,有時候說話傷人而不自知。
都是皇家親戚,加上對方又是無心,平日裡她們就算聽到不順耳的話,也假裝聽不到。
“多謝郡主對臣女一家的贊揚。”花琉璃故作堅強地笑了笑,“臣女出生那年,有隊賊兵冒充商販混入城中,母親察覺到此事後,擔心這些賊兵傷害城中百姓,便揭穿了他們的陰謀。”
說到這,花琉璃紅了眼眶,泫然欲泣:“幸而母親發現得早,才讓百姓逃過一劫。可是那時候母親身懷六甲,攔下賊兵後便動了胎氣,生我時受盡痛苦折磨,差點因為難產一屍兩命。”
“我尚在母親腹中便拖累了母親,實在是不孝。若是百姓因此遭難,我還沒出生就已經成罪人了。”說到這,花琉璃因為傷心過度,捂住胸口差點喘不過氣來。
“縣主,大夫早就說過,您情緒切不可激烈。夫人並無怪罪您之意,請您顧惜身體。”鳶尾掏出一個小藥瓶,取了兩粒喂到花琉璃口中,輕輕替花琉璃拍著胸口。
“你、你……”嘉敏郡主被花琉璃生病的樣子嚇住了,好半天才抱怨道,“我又沒說什麼,你做這個樣子給誰看呢。”
“郡主說得對,都是我的錯。”花琉璃靠著鳶尾,聲音虛弱極了。
性子直爽的嘉敏郡主,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憋屈,聽到對方說什麼“郡主說得對,都是我的錯”時,她心頭更是無名火起,偏偏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