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敏,將軍夫人巾幗不讓須眉,為守衛我大晉百姓立下汗馬功勞,你這麼說太失禮了。”賢妃沉著臉道,“你是順安公主的女兒,本宮作為後妃,本不該教訓你。可是身為大晉的郡主,你就算再口無遮攔,也該明白什麼話不該說。”
別說今天本就是嘉敏郡主的錯,就算不是,她也要站在花家姑娘這一邊。不然明天又會有“賢妃娘娘把花將軍女兒弄進宮死命欺負”的謠言傳出來了。
“請娘娘不要責怪嘉敏郡主,她說得沒有錯,臣女確實是花家最沒用的後輩。”花琉璃揚起頭,露出一個病弱卻又堅強的微笑,“幸而父兄母親待我極好,並沒有因為臣女體弱便嫌棄,他們能為大晉保家衛國,是臣女的驕傲。”
是啊,人家一大家人都在保家衛國,甚至因保護百姓讓腹中胎兒早產。現在竟然還有人跑來問這個早產兒,為啥你一家子都這麼能耐,就你拖了後腿?
這要多缺德多缺心眼,才說得出這種話?
在座諸人看嘉敏郡主的眼神帶了些異樣,在梅林裡吟詩誦詞的貴公子們聽說此事後,皆忍不住有些心疼嬌弱又善良的花縣主。
嘉敏郡主憋屈得幾乎要吐血,以往她心直口快,別人若是跟她計較,旁人隻會覺得此人氣量狹小。今日這個花縣主明明嘴上一句一個“不怪她”,為什麼她偏偏就覺得吃了大虧?
越想越氣,她把桌上的茶點一推,起身往梅林走去。
此舉無疑是落了賢妃的臉面,她面上不顯,嘴上輕飄飄說了句:“嘉敏大了,性子也比小時候剛烈了不少。”
花琉璃微笑不語,她最喜歡跟心直口快,沒有半點惡意的姑娘,進行語言上的友好交流了。
“娘娘,寧王與五皇子到了。”
在這種氣氛比較尷尬的時候,寧王與五皇子的到來,就是一場及時雨。
寧王身材微胖,笑起來的樣子有些憨厚。與他相比,站在他旁邊的皇子就是天上皎月,石中寶玉,隨意站立著都自成一幅畫。
花琉璃覺得,在座不少女眷眼神都亮了起來,包括已經嫁為人婦的。
五皇子似乎沒有察覺到女眷們的目光,他走到花琉璃面前,朝她優雅地拱手道:“這位便是花將軍的愛女吧?”
花琉璃扶著鳶尾站起身,回禮道:“臣女見過寧王殿下,五皇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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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多禮。”寧王走過來,笑著對賢妃道,“賢妃娘娘,今日有才子佳人在,你可要把宴席弄得豐盛一些。”
“知道你喜美食,我早就讓人準備好了。”賢妃說笑了幾句,讓宮侍準備宴席。
宴席擺在樓上暖閣裡,既能賞景又不會被凍著。賢妃怕花琉璃被風吹一下就病了,所以特意給她安排了背風的位置。
宮中大廚做的菜賣相精致,取的名字更是講究,充滿了詩情畫意。
“這瓶梅花酒又名沾露香,取了梅花花蕊上的積雪釀造的酒,帶著悠香卻不醉人。”賢妃介紹完酒,對宮女道,“花縣主不宜飲太多酒,把本宮的玲瓏夜光杯拿來。”
“那玲瓏杯乃一小國使臣進貢而來,不僅做工精美,還有解酒的奇效。”賢妃對花琉璃笑道,“你身子骨弱,嘗嘗味道就行。”
“多謝娘娘。”花琉璃看著宮女給自己換了新酒杯,然後往裡倒了小半杯酒。她端起酒杯,聞到一股清淡的梅香。
“嘗嘗看。”賢妃對自己親手釀造的梅花酒還是很有信心的,就連陛下都贊不絕口。
花琉璃剛端起酒杯,外面有幾個抬著箱子的太監朝這邊走來。不知道這幾個太監是什麼身份,她發現賢妃臉上的笑容,在這些太監出現後,就疏淡了下來。
“拜見賢妃娘娘,見過各位貴人。”為首的太監給賢妃行了一禮:“奴婢等奉太子殿下命令,來給花縣主送東西。”
花琉璃挑眉,找她的?
她把手中的酒杯放到一邊,看著朝自己行禮的幾個太監:“諸位公公這是?”
“縣主,奴婢等是在東宮伺候的宮奴,殿下一直對英武不凡的護國大將軍十分敬仰,得知縣主今日來宮中賞梅,便特意讓奴婢等送上見面禮。”東宮的太監們似乎忘記這裡是賢妃的主場,大大方方地把禮單跟幾箱禮物交給了花琉璃的隨侍,“太子殿下還說,若是有人故意讓您為難,盡管派人來找他,他幫您出氣。”為首的太監作揖道,“不敢打擾諸位貴人們用膳的雅興,奴婢告辭。”
若是其他男人給未出閣的女子送禮,旁人肯定會以為他對這位女子有男女之心,但如果幹這事兒的是太子,在座諸位完全不會有這樣的猜測。
因為太子就不是個正常男人。
他們甚至懷疑,太子故意在這個時候派人送東西過來,還說要幫花縣主出氣,是故意給賢妃添堵。
“請公公轉達小女子對太子殿下的謝意。”花琉璃裝作不知道這些皇子間的矛盾,認真地道了謝。
生下皇長子的妃嫔若不是太子生母,不和睦便是亙古不變的規矩。
窗外吹起一股寒風,幾片梅花在飄進暖閣,在空中打著旋兒,掉進花琉璃面前的夜光杯中。
然後她便看到,白梅花瓣在酒中變成了難看的褐綠色。
哎呀,我這個去,酒裡有毒!
第8章 同情心
賢妃非常堵心,作為後宮中位份尊貴又誕下皇長子的妃嫔,幾乎沒人敢不給她面子。
唯有太子,在後宮裡除了太後與陛下,誰的面子都不給,她當然也屬於那個“誰”的範圍。
盡管她心裡恨不得把太子掐死,當著眾人的面,還要努力保持最溫柔的笑容。沒辦法,誰叫她是皇長子生母,京城裡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呢。
在內心默念“我是賢妃,我寬容大度,我不生氣”十遍後,賢妃剛想向花琉璃表示親近之意,忽然聽到花琉璃身邊的丫鬟低聲驚呼:“各位貴人不要喝酒,奴婢懷疑酒裡有毒。”
此言一出,有人變了臉色,還有人不小心摔了杯盞。
“有毒?!”從小膽子就小的寧王當即便把酒樽扔開,酒樽掉在碗碟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賢妃臉上的笑漸漸變得僵硬,她握緊酒杯,一字一頓道:“這話是何意,酒是本宮親手釀制而成,你的意思是說,本宮毒害花縣主嗎?”
“奴婢不敢。”鳶尾不卑不亢地跪下請罪。
“娘娘,這個丫頭從小跟著臣女,因臣女總是生病,連累這個丫頭跟著大夫學了些藥理。”花琉璃從座上站起來,因起身的動作太急,她身體晃了晃,靠著一位宮女的攙扶,才勉強站穩身子,“臣女管教不嚴,請娘娘恕罪。”
“你們主僕情深,這丫頭關心則亂,本宮相信她沒有惡意。”賢妃能把對方怎麼辦,還不是隻有選擇原諒她。但是為了證明她沒有謀害花琉璃之意,賢妃讓宮侍請來太醫院三位醫官,讓他們來證明酒沒有問題。
她在宮中多年,見識過不少陰謀手段,就算真要害人,也不會蠢到在自己場子上動手。
這對主僕如此緊張,看來心裡對她是有芥蒂。
三位醫官聽說宮中疑似發生投毒事件,嚇得趕緊帶上工具,一路小跑趕到臨翠宮。
見他們過來,賢妃擺手免了他們的禮:“你們替本宮看看花縣主杯中的酒。”
“是。”
賢妃看著圍過去的醫官,心裡隱隱有些解恨,待醫官證明她的酒沒有毒,她是被冤枉的,那些說她家昊兒欺辱花家姐弟的謠言,定會不攻自破。
“這是……”
“這是三息散,見血封喉的劇毒。”
賢妃抖了抖,連聲音都跟著顫抖起來:“三位大人,你們這話……是什麼意思?”
三位醫官此刻看賢妃的眼神已經有些不對勁,看來他們也是聽過謠言的人:“花縣主酒杯中有種叫三息散的毒藥,隻要服下此藥,不到三息時間,就會毒發身亡。”這種毒藥是前朝後宮流傳出來的,到了本朝,也有犯了大罪的妃嫔,飲此毒而亡。
這種宮中秘藥,賢妃宮中怎麼會有?
“三、三息散?” 已經喝了半杯酒的寧王捂住自己脖子,面色慘白,“本、本王已經喝下半杯,快救本王,快!”
醫官面色大變,隨即疑惑道:“不對,若是王爺在下官等趕來前喝下了三息散,此刻恐怕……”
恐怕早就翹辮子蹬腿兒了。
他們再查看酒壺與其他人杯中的酒,發現除了花縣主那杯酒,其他的都沒毒。
醫官們表情更加微妙了,雖然他們都知道,所有皇子中,除了太子就是英王這個皇長子最尊貴,可是陛下現在年富力強,太子也好好的,賢妃就想迫不及待地除去看不順眼的人,這是不是有點虎?
這可是花家的女兒,人家親爹剛立下能夠名留青史的戰功,你就敢把人弄進宮裡下毒,這是何等的勇氣?!
“毒不在酒中,而是在酒杯上。”另一位醫官戴上布手套,讓另一位醫官擋著自己,快速地把淬過毒的酒杯鎖進帶過來的木盒中。
身為醫官,保留毒殺證物,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
注意到醫官小動作的賢妃:“……”
聽到毒在酒杯上,賢妃心中湧出無數念頭,最後全部化為慌亂、憤怒與後怕,究竟是誰要害她與她的孩子?!
今天花琉璃若是死在這裡,不僅她完了,昊兒完了,整個田家都會受到牽連。掌控幾十萬大軍的花家又怎麼會善罷甘休?
到時候整個大晉都會受到影響。
好陰損狠毒的手段,她緊緊握住椅子的扶手,深吸兩口氣,顫抖著聲音道:“來人,封鎖現場,讓大理寺安排人過來。”
“另外,安排人向陛下還有東宮太子匯報此事。”說完這段話,賢妃仿佛耗盡了大半力氣,她目光掃過在場眾人,似乎想要從他們身上,找出可疑之處。
作為被害對象,花琉璃搖搖欲墜地靠在宮女身上,聽到賢妃讓人去大理寺報案後,才不敢置信地開口:“怎、怎麼會有人想要殺我?”
她垂首看了跪在地上的鳶尾,素手輕撫額頭,軟軟倒了下去。
“縣主!”鳶尾悽厲地哭叫出聲,把倒下來的花琉璃穩穩接住,“縣主,你沒事吧?!”
“快把縣主扶到寢殿中去。”賢妃現在半顆心吊著,見花琉璃暈了過去,臉色更加蒼白難看,花縣主身體弱膽子又小,萬一在她這裡暈過去就起不來,她拿什麼向陛下交待?
眾人小心翼翼地把花琉璃送到床上躺好,醫官伸手一把脈,眉頭皺得更緊了:“縣主脈象紊亂,似有不足之症,加上受了驚嚇,需要慢慢調理才行。”
在場其他人想,任誰發現自己在鬼門關旁邊繞了一圈,都會受到驚嚇。
可憐的花縣主,剛進京就被縱馬的紈绔嚇得生病,好不容易養好身體,來賢妃賞個梅又差點喝下毒酒。
人家身體不好,活得已經很艱難了,還要面對這麼多倒霉事,賢妃英王母子跟人家八字不合吧?
“賢妃娘娘。”五皇子走到神思不屬的賢妃身邊,溫聲安慰道,“您不用擔心,花縣主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