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無言盯了那人數秒,卻夏木然轉回正前方的空氣,並把自己的眼神翻譯成語言:“你應該知道,就算在我們圈子裡,你的粉絲也很多吧。”
“嗯。”
“如果被認出來,你要怎麼解釋?”
“解釋?”
陳不恪大約現想,於是漫不經心拖了幾秒,“來見長得像我初戀女友的那個替代者?”
卻夏:“……”
謝謝你貴人不忘事到現在還記著。
見女孩面無表情不說話了,陳不恪低低一笑,轉回去:“開玩笑的。參加了一場很不愉快的晚餐,出來散心。”
卻夏本來不想說話。
但畢竟是逆子的白毛親爹,想了想,她還是敷衍了句:“哦。”
陳不恪就聽笑了:“出於交談禮儀,你是不是也應該多關懷一下?”
卻夏又想了想家裡那隻異瞳白貓。
看在honey的面子上,她勉為其難地思索一番,終於找了個問題開頭:“是應酬嗎?”
陳不恪:“算是。”
“為什麼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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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喜歡餐會上的任何一個人。”陳不恪像隨口道。
“你不喜歡還要親自應酬的,”卻夏略微沉思,“是富婆嗎?”
“?”
陳不恪散漫遊弋的目光停住。
一兩秒後,他低聲失笑,嗓音都被潮湿的夜色浸得低啞似的,他側回身望過來:“是什麼?”
“富婆,”卻夏平靜回眸,“廣義上,指所有有錢有闲的小姐姐。”
“……”
陳不恪短暫地走了神。
不知哪來的光,照得她眼底澄澄淨淨地映著他的影兒。
確實很短暫,因為下一秒卻夏就微微蹙眉,挪開眼望向前——她也察覺到那束光了,就來自小洋樓外。
幾聲沉悶的剎車聲。
隨著車門打開,各種腳步和道具聲卸下車來。露臺牆外,有人拿著喇叭扯著嗓子指揮。
“後勤組先進,去樓裡打掃布置,做好拍攝前準備工作。”
卻夏:“?”
樓裡?
如果是指他們現在在的這個,那——
女孩僵著神色轉頭。
對上了旁邊公認“圈內第一男禍害”那張無辜且無遮攔的臉。
第13章 春日
卻夏可以對著今晚的月亮發誓——
她上小洋樓這麼多次, 從來沒有哪回像今天,被一個拍夜戲的劇組堵在二樓,無處可去。
大夜燈和打光板照得樓下通明, 劇組場務熙攘來往。
別說兩個大活人, 就算兩隻小倉鼠也不可能在這麼多人的眾目睽睽下跑出去。
更別說兩人裡還有個要命的禍害。
卻夏扶著欄杆,沒表情地觀察了會兒樓外和一樓的動靜, 確定這個劇組沒有上樓的意思, 她才稍安心地坐回來。
一抬眼就對上旁邊那個沒事人似的, 懶撐著手臂仰著星星。
夜色描摹, 燈火勾勒。
那人修長的頸隨意後仰, 凸起的喉結性感地撩撥著風裡的弦,像個優雅的高音譜符。無論在哪裡都是最引人遐思, 最不可忽略,最醒目。
可卓爾不群未必總是優點。
比如此刻。
卻夏斂回目光,聲音輕飄:“這裡和你八字犯衝,以後你還是別來了。”
“?”
陳不恪從夜空裡落回眸子:“為什麼不是和你?”
卻夏木然:“我來過很多次, 沒出過問題。”
“我遇見你的兩次,好像都出了?”
“所以是你的問題。”
“哦, ”對著女孩清幽眼瞳停了一兩秒,陳不恪了然,“所以是我連累你了?”
卻夏沒遲疑, 平靜誠實地點了頭。
“好吧,抱歉。”陳不恪沒什麼誠意地轉回去。
卻夏也不介意:“沒關系,我幫你想了一個辦法。”
“嗯?”
“你先下樓。”
“……”
“……”
“?”
幾秒過去, 沒等到女孩的後半句, 陳不恪轉回來。
他輕一挑眉:“然後?”
卻夏沉默。
陳不恪:“你不會要告訴我, 沒有然後了。”
卻夏從善如流:“沒有然後了。”
陳不恪驀然失笑。
“!”
卻夏難能驚得眼尾都拎起點, 幾乎想去捂他,到底還記著分寸忍了沒動。
還是陳不恪瞥見女孩像受驚的貓警覺繃起肩背的模樣,才堪堪收住。他眼尾仍抑著笑,嗓音也忍得低低啞啞的:“讓我去吸引火力,換來給你溜走的機會,你認為我會答應?”
豎耳確定樓下無人察覺,女孩眼皮又慢吞吞耷回。
從炸毛前回到慵懶,她沒表情地給陳不恪講道理:“我是為你好。”
陳不恪似笑非笑:“說服我。”
卻夏有點懶得解釋,但顯然某個白毛頂流不是願意配合的主兒,她隻能耐著性子平伸出一根手指。
“熱搜一,《頂流昨夜獨自現身H市影視城》。”
她又伸出第二根。
“熱搜二,《頂流於H市影視城夜會不知名女藝人》。”
兩根細白的手指抬到女孩沒表情的臉蛋旁,指節輕彎了彎,她拿那雙像湖泊一樣幽靜的眼瞳看他。
“陳頂流,你選哪個?”
陳不恪沒說話。
在他幽沉的視線裡,月色下女孩終於等得不太耐煩,輕慢蹙了眉,就要落回手。
陳不恪卻就在這秒抬手,在她指尖上輕輕一點,戳得它沒防備地向後彎。
“第二個。”
他笑著撩回眼。
卻夏微怔,嗅到他手腕上蹭著的淺淡木質香。
而指尖那點涼冰冰的知覺一觸即離,短暫得說不上冒犯,更像是路過時被honey冷不丁摸了一爪。
讓人失神卻不覺得反感。
大概是這頭家傳白毛的加成。
卻夏耷著眼慢吞吞想完,反應過來,她皺起眉:“第二個?”
“嗯,”陳不恪漫不經心地應,“我喜歡刺激的。”
卻夏:“……”佚䅿
[你好騷啊.jpg]
由此,第一次雙邊談判以失敗告終。
這晚過得漫長,起初卻夏還有些提心。
她和天樂傳媒的合約剩不到一年,在圈裡要消磨的時間也就等長。這一年裡她隻想平平穩穩安安靜靜地過,不想無辜被攪進任何難脫身的事件,更甚至是足以影響她後半生的旋渦——
毋庸置疑,以陳不恪的身份,哪怕和他隻是在公眾層面上稍有牽扯,也絕對有帶來遠超後者影響級的能力。
萬幸的是,這個劇組今晚的夜戲大概是沒有二樓的部分,從始至終都是在一樓和樓外拍攝,沒人上來。
卻夏的緊繃漸漸松弛下來。
她倚著背包靠在牆邊,在侵襲的困倦下昏昏欲睡,幾次瞌睡得闔眼,又驚醒睜開。終於在某次沒撐住,上下眼睫親熱地擁在一起,聯手給她的意識揉成一團塞進混沌的黑暗裡。
等再醒來,星星都在遙遠的眼前,它們壓著的深藍色幕布被鋪得熠熠點點。
卻夏緩慢地眨了眨眼,向旁邊側臉。
她看見了一個“橫著”的人。
白襯衫被夜風鼓動,衣料單薄得近透明,那人就插著褲袋倚在露臺邊沿。低矮的圍欄牆還不及他腰,牆前搭著的長腿一屈一張,隨意地張揚著。
風把碎發吹得飛舞,那人清冷在那片星空與夜色間,像搖搖欲墜。
“陳不恪。”
在理智回來前,卻夏剛睡醒的聲音輕啞顫動,攪起一絲慌亂。
風停了。
倚在低牆前的陳不恪垂回視線,看見女孩蓋著他外套坐起,那絲驚慌慢慢掩進她回神後的遲疑裡。
“喊什麼。”他嗓音慵懶而沙啞,大約是吹了風的緣故,腔調也拖得低緩柔軟。
“我以為,”女孩眉心蹙起一點自惱,“你要掉下去了。”
“……”
陳不恪一停,無聲回眸。
而卻夏此時低頭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還多了件外套。黑色的針織面料,亮金色的金屬logo小銘牌,針腳收得精致細密,處處透著消費主義冷淡的奢侈感。
外套衣領上還有陳不恪今天手腕上纏著的淡淡木質香。
於是情況一目了然:
她睡著了,不知道是不是躺倒佔了陳不恪的位置,把人逼得隻能避嫌地站去牆邊。
至於外套……
卻夏捏著黑色夾克陷入沉思:總不能是她夢裡拽著他衣角不撒手,給他硬扒下來的吧。
“一樓的劇組撤了,”陳不恪回神,瞥了眼樓外,“等最後幾個離開,我們就下樓。”
“好。哦,謝謝。”卻夏猶豫著遞過外套。
“不客氣,”陳不恪隨手勾回,眼皮沒抬地問,“你一直這麼不設防麼。”
“什麼。”卻夏沒回神。
陳不恪單手勾著外套,懶洋洋撩起眸:“孤男寡女,月黑風高,四下無人,這樣你也睡得著?”
卻夏:“……”
還不是你家逆子昨天半夜跑酷的功勞。
“難道,”陳不恪忽想起什麼,淡淡挑眉,“又是碰瓷?”
“?”
卻夏轉回來,表情空白地仰他幾秒,“你搞錯了。”
陳不恪:“是麼。”
卻夏:“如果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那你粉絲一定認為,是我嫖得你。”
陳不恪:“?”
平靜的對視裡,卻夏瞥見了還在陳不恪手裡的黑色外套。
於是她那點漠然的囂張氣焰就短了一截。
陳不恪笑了:“你什麼我?”
“我,”卻夏難得心虛,退讓地換了詞,“佔你的便宜。”
“哦,”那人散漫應了,“我以為你隻是想碰瓷,原來你還想佔我便宜,野心很大麼卻夏小姐。”
卻夏:“……”
這白毛得寸進尺。
不等卻夏發作,露臺門內,一樓通上二樓的樓梯裡忽然響起清晰的高跟鞋叩地的聲音。
“咔噠,咔噠,咔噠。”
有人踩著樓梯,一節一節臺階走上來。
卻夏驚回眸,確認不是錯覺,她勾上背包,拉起身前還倚牆站著的陳不恪的手腕,彎腰就快步朝上來的巷子角落方向繞去。
陳不恪被拽得怔了下,本想脫開,但見女孩貓腰下去躡手躡腳,竟真像長著貓爪肉墊的honey似的沒一點聲音,他眼角不由暈開點帶笑情緒,任由她牽著過去了。
落地窗內。
地磚上拓著大㥋蒊片路燈昏暗的光,窗外兩道連在一起的影子從光中匆匆掠過——前面那個小心貓著,後面那個單手插袋,另一隻手被前面的女孩拽著,懶洋洋地跟在後面。
在樓梯內最後一聲高跟鞋踏上二樓時,兩道影子也恰巧隱入拐角的牆後。
卻夏貼上冰涼的二樓外牆,才松開屏住的呼吸。
她側過臉,卻見讓她緊張至此的某位白毛頂流此刻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松散神情,還饒有興致地往下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