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同學聊完,我開始整理思緒。
我不喜歡圈內的逢場作戲和虛與委蛇,對演戲也沒什麼興趣。
演員這條路,這輩子是不會再走了。
不如就繼續上輩子因為演戲中斷的寫作路吧。
能不能寫出成績不知道,但好歹餓不死,自己精神上也舒坦。
這一次,要一切隨心。
我看著被風吹起的窗簾一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輕松。
14.
第二天一早出門跑步。
竟然在電梯裡碰到了樊野。
「你怎麼在這兒?」
「你起這麼早幹嘛?」
我倆同時開口。
樊野手指往上點了點:「我住樓上。」
「?」
「你那套我後來覺著小,家裡就又在樓上給我買了套兩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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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兩秒:「這就是有錢人的快樂嗎?」
他笑:「是我以前的快樂,你不是聽樊橙說了,我被逐出家門啦。」
「為什麼?」
「因為我不幹正事兒啊。」
「職業拳手不算正事兒?」
「在資本家眼裡,所有不能快速變現的活動,都叫不務正業。」
我倆說著話已經走出單元門,我沖樊野擺擺手,準備拐到另一邊開跑。
一步沒邁出去,被他揪著衣服帽子拉了回來,頭頂傳來他不解的聲音:「你幹嗎?」
「跑步啊。」
他手指環繞小區道路:「在這兒?!」
「昂。」
樊野笑著將我帽衫理好:「小雨滴,你真可愛。」
「……」
「走,哥帶你去個好地方。」
跟著樊野繞過小區,才發現後面竟然有一個臨河環線公園。
樊野快速做著熱身動作,笑得有些嘚瑟:「比比?」
「不,你是職業,我是養生,比不了。」
他歪頭挑眉:「行,那我待會兒來找你。」
15分鐘後,我才理解這個「找我」是什麼意思。
我剛跑過一半路程,樊野第二圈已經跟我追平。
他特意回頭沖我笑了一下,腦門上仿佛寫著四個大字:我厲害吧!
樊野第三次追平我時,他氣息還是穩的,而我呼吸早已亂得不行。
這就是專業水平?
這次,樊野沒有直接越過我。
而是在我前方一米處轉過身,面向我倒退著跑。
「小雨滴,你覺得我打拳怎麼樣?」
「……」我沒力氣回話。
「說說嘛,你上次看我比賽覺得我怎麼樣?」
「……」
「嘖,小雨滴,你怎麼不理人呢?」
運動手環震感傳來,我的目標裡程終於跑完。
我停下步子,緩了十幾秒才開口。
「樊野,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腳下沒停,還在原地跑:「我下個月有場省賽要打,你要不要去看?」
太陽公公剛剛打卡上班,朦朧的金色鋪灑在眼前人的笑顏上,熱烈得晃眼。
一定是陽光作怪,我才沒能直接說出拒絕的話。
「幾號?在哪?」
樊野停住腳上動作,嘴角上翹的弧度更大了:「你要去?!」
他臉上的期待太過真切,我理智上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不自覺點了頭。
樊野猛地往我跟前邁了一步,但張開的手臂在我肩膀處停下。
然後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不好意思地笑笑,匆忙後退,帶著飛揚的唇角又轉身跑圈去了。
……
我話還沒問完呢。
15.
渾身都是汗,累得不行。
我直接回家沖澡了,剛出來就看見了樊野發來的消息。
除了時間和地點,還有句:「樊橙也去。」
最後一點顧慮被打消,我笑著打字:「好。」
雖然是四年前的身體,但思維已經多了那四年的影響。
加上這個時間點,本來就因為各種試鏡頻繁中斷寫文的事。
如今要重新開始,我手生得狠。
花了足足半個月,才勉強找回狀態。
但不用四處跑劇組,也算是清閑不少。
樊橙自稱胸無大志,以後也不打算混演藝圈,自己做個小博主賺點零花錢就挺好。
所以她閑暇時間也挺多,沒事兒就往我這兒跑。
不是拉著我去看樊野訓練,就是拽著我去蹭他哥俱樂部的聚餐。
我跟他們兄妹倆也越來越不見外。
沒去學校的某天,我實在想吃二食堂的豬扒飯,就發消息問她。
「今天過來嗎?」
對方沒有像平時一樣回「翻我牌?」的表情包,而是簡短兩個字——有事?
「想吃二食堂的黑椒豬扒飯。」附加一張貓貓頭賣萌表情。
跟樊橙相處久了,我都會線上撒嬌了。
對方輸入半天,就蹦出來一個「好」。
原本以為樊橙會很快趕來,但一個多小時過去都沒等來人。
我餓得不行,拿起手機打字:「你要是有事就別來了,我……」
話沒打完,門鈴聲就響起。
我快步跑過去,拉開門:「你可算……怎麼是你?」
樊野笑著舉起手上的袋子:「你的豬扒飯。」
16.
我剛要再開口,屋裡傳來電話鈴聲。
我擔心是今早找我聊過的專業課老師打來的,隻匆忙對樊野道:「先進來吧。」
就趕緊奔到沙發旁。
撈起手機,屏幕上跳動的「祁正」二字讓我動作一頓。
最近在學校碰到面我們也不怎麼說話,莫名有種這個人已經淡出我生活許久的感覺。
劃到接聽,剛打算問句好。
祁正帶著怒意的聲音劈頭蓋臉砸過來:「你為什麼沒來試鏡?!」
「什麼?」
「《愛的具象化》劇組,你怎麼沒來?」
哦,是之前我託人幫忙問的角色。
「我之後不打算演戲了。」
短暫的靜默後,祁正提高音量:「姜曼雨,別賭氣。」
「我沒賭氣,我認真想過了,這條路不適合我,祁正,你好好加油啊。」
「姜曼雨!你要是對什麼都隻有三分鐘熱度,就別隨隨便便開始!」
他吼完就啪地掛了電話。
我不理解,少了我這個跟屁蟲的糾纏,他不應該開心嗎?
「男朋友?」樊野忽然開口。
「啊?不是。」我接過他手裡的袋子,「怎麼是你來送?」
「那是誰?」
「樊橙嘛,我跟她講的。」
「我是問,剛才電話裡是誰。」
這一瞬,樊野眼中又出現了初見時的那種侵略感。
我避開他的直視,拎著飯走到餐桌邊:「我哥。」
「我還不知道你有哥呢。」
「你不知道的事兒多了。」
樊野在我對面坐下,抽走我剛打開蓋子的飯盒:「我明天就要出發去集訓了。」
「哦。」
「小雨滴,我們大半個月見不著面了,我也沒什麼空閑用手機。」
我不知道怎麼接話,伸手拽住飯盒的一邊,想要拉回來。
樊野像是跟我較勁似的,就是不松手:「那人真是你哥?」
我有些氣惱,抬眼:「是我上輩子的老公行了吧?」
「那我能當你這輩子的嗎?」
我渾身一麻,樊野忽然松了手。
飯盒被我的慣性動作帶到身前。
我與豬扒面面相覷,心跳如雷,不敢抬頭。
樊野嘆了口氣,自顧自道:「我不在,你早上跑步再晚一點出去,天太黑不安全。不管你工作習慣如何,三餐都要正點吃。晚上睡前記得反鎖門……我們這小區很少停電,萬一不巧真遇上了,就給樊橙打電話讓她來陪你,怕黑別硬撐。」
見我不吭聲,他起身:「走了,賽場見。」
一定是豬扒飯窗口換了大廚,不然我那天怎麼會在黑椒裡品出了一點點甜。
17.
周末,我回祁家看叔叔阿姨,沒想到祁正也在。
我在客廳剛跟阿姨說上兩句話,就見他從臥室出來,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
「你發燒了?」
他沒理我,徑直要往廚房走。
阿姨慌忙起身,把祁正推到我對面的長沙發坐下:「床頭櫃上不是給你放了水嘛,你都39度了,需要什麼你吭聲,別自己亂跑啊。」
說完,她就去廚房接水了。
「我試鏡過了。」祁正聲音沙啞,「下個月中旬進組。」
「恭喜啊。」
「有個女配還沒定,你要是想……」
「我不想。」我打斷他,「我真不打算走這條路了。」
祁正不解:「你之前那麼努力,為什麼要忽然放棄?」
我搖頭:「祁正,這對我而言不是放棄,是新的開始。」
「那我呢?」他眼中是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你什麼?」
說著話,我看見阿姨一手水壺一手水果盤往這邊走,就匆忙過去接住。
再轉身,祁正已經站起來,邁著虛浮的步子回自己臥室了。
我這才恍然意識到,上輩子看到祁正最多的一面,好像就是他的背影。
18.
樊野果真如他所說,大半個月一點消息沒有。
隻在比賽前一天忽然發來微信:「到了嗎?」
那時我跟樊橙剛在酒店辦好入住,回了他之後,他就又沒信了。
和樊橙坐電梯下樓覓食時,想起樊野之前在我家的叮囑。
我撞撞她肩膀:「是你跟你哥說我怕黑的?」
「我哪知道啊,是他告訴我的。」
「他怎麼知道的?」
「你剛搬完家那陣不是請我們吃過一次飯嘛,他說那時候看出來的。」
「?」
樊橙聳聳肩:「具體的我也不清楚,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雷達?」
「什麼雷達?」
樊女士神秘兮兮地靠到我耳邊:「小雨滴,我可是收了保密費的,抱歉啊。」
然後她就在嘴上比了個拉拉鏈的姿勢。
19.
第二天到了現場我才發現,觀眾比我想象中少得多。
樊橙對此倒是習以為常:「一向如此,這一行啊,走上頂峰前,掌聲和錢都很少。」
她環顧四周:「今天人還算多的,畢竟是決賽。」
「啊?那之前是已經比過幾場了?」
「嗯,我哥說給你看決賽就行了。」
「他就這麼肯定自己能進決賽?」
「男人的盲目自信嘍。」
我聞言笑出聲,樊橙忽然舉起手機:「來,小雨滴,看鏡頭!」
沒一會兒,我就看見了樊野的身影。
他跟著教練走上臺,開始穿戴裝備。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臺面。
裁判走到樊野跟前檢查時,他遙遙地往這邊看了一眼。
嘴似乎動了動。
明明戴著護齒,什麼也看不清。
但我莫名覺得,他想說和初見那天一樣的話——選我。
我感覺臉有些發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