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我的話,我會用這張照片和傅承弼談判,要他的股份,然後跟他解除婚約,將他踹的遠遠的,可這是建立在我不愛他的基礎上,所以能如此清醒唯利是圖。
但是阿瑤愛他。
她說:「沒有人能背叛我,阿竹,我會讓他們都付出代價。」
「他不愛我沒關系,沒關系,阿竹,我想通了,我不要他的愛,我隻要他的人。」
「即使不愛我,他這一輩子也得綁在我身邊,除非有一天我不要他了。」
他說阿瑤是蛇蠍心腸,阿瑤笑了笑,唇角的笑意意味不明,她說:「那我就蛇蠍給他看看。」
7
第二天的湛瑤又是我熟悉的那個湛瑤,溫柔、得體,畫著精致的妝,言行舉動落落大方,看不出任何失控的痕跡。
她打電話給傅承弼,溫聲細語的跟他說有場報社採訪。
有錢人,有時候就要裝成恩愛夫妻的模樣出現在人前,穩定股價,穩定股民,穩定董事會,順便宣告兩家牢不可破的合作關系。
那天傅承弼接到電話沉默很久,最後欲言又止,說:「湛瑤,有件事我要和你說一下。」
還能有什麼事呢?
大概是提解除婚約吧。
他現在不比三年前,傅家的位置他坐的穩穩當當,就開始追求起真愛來了。
我看著湛瑤唇邊的笑。
越是怒極,越是失控,她就笑的越溫柔,輕飄飄的笑意,深不見底的眸色,是我極其陌生的樣子,她打斷傅承弼的話:「有什麼事等採訪過後再說吧。」
Advertisement
傅承弼頓了頓,答應了。
報社的裝備很正規,湛瑤噙著溫柔的微笑坐在傅承弼身邊,他們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外形也如此契合。
有人感慨:「怎麼會有這樣般配的一對人。」
湛瑤靠在傅承弼的肩上,似真似假的說他們的故事,她說兩人的訂婚和幸福,說傅承弼送給她的禮物,她說了很多很多,好像說到最後,連她自己也相信,傅承弼就如同她說的那樣愛她一樣。
大概是為了給湛瑤面子——傅承弼在人前有基本的紳士風度,湛瑤的每一句話他都不曾反駁。
直到採訪的最後,我和湛瑤的視線從熙攘嘈雜的人群中掃過。
那是臉色蒼白、失魂落魄的姜尋槐,湛瑤給社長打電話安排這場採訪的時候,特地強調:「你們有個實習生叫姜尋槐是吧,採訪時請務必安排她在場。」
這個時候,她才算真正的笑出來。
她問我:「阿竹,你說傅承弼反應過來,會不會又罵我蛇蠍心腸。」我沒說話,她又抬頭看向天空,仿佛不在意般,「說就說吧,如今他怎麼看我,已經不重要了。」
事實上傅承弼並沒有動怒。
他站在阿瑤身前時語氣很平靜。
他說:「你故意安排這場採訪,說明你已經知道尋槐了,攤開說吧,我們解除婚約吧。」
阿瑤抬起眼睛看著他:「若我不願意呢?」
傅承弼疑惑:「為什麼不願意,我在股份上願意做出讓步,湛瑤,我們的訂婚,本就是一場合作不是嗎?」
阿瑤反應過來,她的臉色一點點蒼白,有些怔忪:「從一開始,你就把這場訂婚當成合作?」
所以將結婚日期一推再推——他根本就沒打算娶阿瑤。
合作對象——等他羽翼豐滿,不需要這個合作對象時,自然就是合作中止之時。
連愧疚都不必有。
他說:「我當初答應和你訂婚,隻是權宜之計。」
哦,權宜之計。
阿瑤捧上的一顆真心,不過是他的權宜之計。
大概是阿瑤的臉色太過蒼白,傅承弼微愣,有些詫異:「在商言商,湛瑤,這件事我做的不對,但我說了願意給你補償,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結合隻會令人痛苦。」
湛瑤在他的話裡笑,他每說一句,她臉上的笑意就加深一分,直到最後他話音落完,她笑的璀璨奪目。
她說:「可是傅承弼,若我現在和你說,我對你,並非無情呢?」
她以前跟我說她不想讓傅承弼因為感激勉強自己和她在一起。
她想讓他愛上她。
「等他愛上我的那天,我才會跟他說我們十二年前的那場相遇,我會跟他說我愛了他十二年,等了他十二年,終於等到他愛上我,阿竹,這樣是不是很浪漫?」
「我們會結婚,會有兩個孩子,會一起白頭到老,等我老的走不動路了,就抱著我們的孫子孫女,跟他們說爺爺奶奶的愛情故事。」
傅承弼沒有愛上他,她隻能提前坦誠自己的心意。
可是傅承弼聽完隻是困擾的皺起眉頭,跟她說:「阿瑤,十二年前的事,我早不記得了。」
湛瑤望著他,臉上的笑一點點收斂起來。
他頓了頓,補充一句:
「而且我調查過,湛瑤,你十幾歲就能讓繼兄流放,繼母流產被離婚,幫自己的舍友勾引自己的父親。」
他嘴角露出嘲諷的笑,說:「湛瑤湛大小姐,你有的是手段,所以商場上的背叛和阿諛我詐,你應當習慣了不是嗎?」
「啪——」他話中斷了,因為我忍無可忍,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大概是從未見過這樣的湛瑤,他轉回頭望著我的眼神極為震驚。
我甩了甩打得很痛的手,冰冷的直視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傅承弼,你可真令我惡心。」
「阿瑤有萬種心計和千般手段,隻不過樣樣件件都沒在你身上用過,你卻從一開始就如此算計她。」
「她真是瞎了眼,才會愛上你這樣的人。」
說完轉身就走,大概是我的措辭令他疑惑,他目光沉沉探究的看著我。
我沒理他。
8
阿瑤一直在我身體裡沉默。
我問:「哭了?」
她唯一的真心被人這樣棄之敝履,我問她:「如果十六歲那年,你沒遇見傅承弼,你會愛上他嗎?」
她頓了頓,跟我說:「不會。」
可她遇上了,能怎麼辦呢,不早不晚,他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
他在湛瑤的記憶裡被鍍上了一層虛無縹緲的光,她執著於得到他,就像得到年少時久久不得的一場美夢。
我嘆口氣,問她:「能不愛他嗎?你對他太心軟了,很影響我發揮,想給你報仇還要顧慮你心疼。」
她聲音疲倦,是很累很累的語氣,帶著迷茫:「我不知道,阿竹,我不知道該怎麼走。」
她六神無主,也隻有傅承弼能令她陣腳大亂,我不忍心看她這個樣子。
隻有安撫:「沒關系,阿瑤,我陪你走。」
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走。
我不會背叛你,不會算計你,你可以永遠相信我,風裡雨裡,我一直都在。
我再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我沒想到傅承弼帶給她的傷害比我想象中的大。
湛瑤從身體裡消失那天是去試婚紗。
婚紗店的SA客客氣氣的說:「湛小姐,您的婚紗已經手工制作完成,請問您什麼時候有時間來試一試?」
雖然傅承弼沒打算娶她,但她還是去試了。
那是由日本著名婚紗設計師桂由美親手設計的,鑲嵌了1000顆珍珠和一個珍貴的白金鉆石,價值高達850萬美金。
她去店裡的時候,服務周到訓練得體的SA恰到好處的恭維她:「湛小姐,傅先生真是愛您,這樣大手筆的婚紗真是罕見。」
她微笑。
直到她換上婚紗。
不合身,這婚紗不是她的尺寸。
婚紗店的SA臉色都白了,說:「不可能啊——這是傅先生提供的尺寸,我們確認過好——」說到這裡頓住了,像是反應過來一樣,看了眼湛瑤的臉色,然後尷尬的說:「不好意思湛小姐,我們和傅先生再確認一下。」
「您不用擔心,還有時間改的。」
湛瑤沒說話。
我想她大概也知道不是婚紗不合身。
不是婚紗店弄錯了尺寸。
是這個婚紗,根本不是為她準備的。
從婚紗店出來後,她就在人行道被一輛搶燈的出租車撞了。
其實不嚴重。
醫生說隻是輕微擦傷。
警察說這麼小的交通刮蹭,你們自己私底下私了好了。
出租車司機赤紅著臉說:小姐,看你穿著打扮也不像是缺錢的人,我上有老下有小,你不要訛我阿。
沒人把這場車禍當回事。
隻有我知道。
湛瑤從這具身體裡消失了。
消失前她看著那輛出租車,我聽見她喚我的名字,她說:「阿竹,我太累了。」
是呀,好累。
她從小就被迫去爭去搶,爭搶了這麼久,到頭來鏡花水月,原來不過一場空。
她累了,想休息了。
我接過身體的掌控權,在她閉眼前溫柔的說:「沒事,阿瑤,累了就睡一覺吧。」
等你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保證。
9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正好聽見傅承弼和醫生說話。
「已經做過全面檢查了,湛小姐隻是受了輕微的皮外傷,沒什麼大礙。」
「那她為什麼還沒醒?」
「應該是受到了驚嚇,稍等一下就會醒了。」
「好,謝謝醫生。」傅承弼朝醫生客氣頷首,轉過身來就看見我睜開了眼睛。
他臉上客氣淡漠的笑在看見我睜眼的瞬間一點點收斂起來,直到面無表情,過一會兒他才冷淡的開口:
「湛瑤,你出車禍的地方是市區,那司機開車速度不過15碼,根本就沒有碰到你,你別裝了。」
我沒理他。
他大概是以為阿瑤在用這種手段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嘆息:「湛瑤,你究竟想做什麼?」
我這才抬眸看他。
冰冷的、審視的、漠然的。
我疑惑的看著他,挑眉,輕聲細語的反問:「我想做什麼?」
「傅承弼,你和姜尋槐暗渡陳倉變心的時候,阿瑤還是你的未婚妻吧?」
「哪怕你再討厭她,覺得她再怎麼心思歹毒深沉,可不可否認,她從未辜負過你吧?」
「你二十三歲臨危受命,家族產業風雨飄零時,是阿瑤給你送去最後一根稻草的吧?」
「這幾年,傅湛兩家合作,給你帶去的利益不少吧?」
「這些年,捫心自問,阿瑤沒有對不起你吧。」
我頓了頓,直視他的眼睛笑出來,一字一句的問:
「那麼,哪怕你不喜歡她,在她還是你未婚妻的時候,你至少得尊重她吧?」
「我知道你當年和阿瑤訂婚是被迫,站在你的立場上我祝福你追求真愛的勇氣,但至少你追求真愛前,應該是在阿瑤答應跟你解除婚約後吧?」
我的稱呼大概令他很疑惑,他微蹙著眉,在我的這番質問裡打量我,最後說:「我說了,為了彌補你,我願意做出讓步,在我能力範圍之力,我都願意滿足你。」
我笑了,輕輕的說:「可是傅承弼,當初若不是阿瑤,你現在整個傅家都是湛家的,你又用什麼來跟我談條件呢?」
我掀開被子走下床。
路過他身邊的時候,我抬頭看著他英俊的臉,他低頭正注視著我。
眼眸深邃,看不清情緒,探究和疑惑一閃而過,在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他握住我的手腕,他用的力氣很大,握著我的手腕很用力,他問:「你不是湛瑤,你是誰。」
我裝作大吃一驚的樣子,冷笑這偏頭看他:
「呀,傅總不是調查過我嗎?怎麼就沒查到我曾在心理醫院住過一陣呢?」
「阿瑤死了,傅承弼,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另外一個湛瑤,你不是很討厭她嗎?恭喜你,以後她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世界裡了。」
他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