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理他。
我打電話給司機讓他來接我,回到大宅裡的時候,湛瑤爸爸正在吃飯,湛瑤那個美麗的無害的舍友正在旁邊服侍。
我看著湛瑤爸爸的眼睛,說:「爸爸,我要和傅承弼解除婚約。」
不是我想,是我要。
臉被打偏到一側的時候其實根本不意外,淡淡的血腥充斥在嘴裡,耳邊隱隱有嗡鳴聲,湛瑤舍友發出一聲驚呼,抱著湛瑤爸爸的胳膊勸:「哎呀,有事說事,怎麼能打人呢。」
湛瑤爸爸的語氣平靜:「當初是你要嫁給他,如今傅家壯大,你又說不嫁,阿穗,這世上沒有這麼便宜他傅承弼的事。」
「他不喜歡湛瑤。」我擦了擦嘴角的血。
「喜歡?」湛瑤爸爸笑起來,沒有留意我的措辭,隻是用不以為意的輕蔑口氣,「當初你執意要和他商業聯姻的時候,他不就不喜歡你嗎?」
我笑起來,如果有鏡子,我想我此刻的笑容應該和湛瑤一模一樣。
我語氣也很輕,我說:
「可是現在呀,我也不喜歡他了。」
10
我打電話給傅承弼,開門見山,直截了當,語氣冷漠的問:「傅承弼,解除婚約可以,我的條件,承熙集團49%的股份。」
那邊頓了頓,直截了當的冷漠:「不可能。」
我知道他喜歡姜尋槐,隻是這喜歡也沒能讓他腦子不清楚。
49%的股份,江山易主不過瞬間的事,我對他的反應早就清楚了,所以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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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你把49%的股份按照近半年最高點折現給我也可以。」
股份不給,但傅承弼有錢。
這筆錢數額巨大,但我知道,他能拿的出來。
隻要能擺脫我,他一定會願意的。
我們簽合同的那天人挺多,雙方的律師嚴謹苛刻的認真看每一條合同條款,隻有我坐在窗邊看飛來飛去的小鳥。
最後確認簽字時,傅承弼望著我,確認:「我們互不相欠了吧?」
你看,他一句都沒提到湛瑤。
沒問她會不會回來,沒問她怎麼會消失。
他隻關心是否和我撇清關系。
我喝了一口茶,那是湛瑤從來都不曾碰過的東西。
她喜歡酒,喜歡咖啡,唯獨不喜歡茶,傅承弼的眼神在我手中的茶杯上頓了頓,我笑:「當然。」
最後分道揚鑣的時候,我喊住他,他詫異的回頭。
我對他微笑,仿佛湛瑤那樣,我說:「傅承弼,湛瑤不愛你了。」
「她愛了你很久,隻是我現在覺得有必要告訴你一聲,她不愛你了。」
傅承弼沒說話,眸色幽深的打量我,最後轉身走了。
這是我見他的最後一面。
拿到傅承弼給我的那筆錢之後,我很爽快配合召開記者會,宣布和傅承弼解除婚約。
我對著鏡頭微笑,溫柔,隻是眼角的眼影似乎紅了點,有點楚楚可憐,故作堅強的感覺:「我們是和平分手,兩家在某些領域依舊是合作伙伴,不用擔心。」
傅家的股票因此受到了波動,不過沒關系,過段時間別人忘記這件事後,他的股價依舊能升上去。
我和傅承弼不是明星,但在我們這個圈子到底算是一個轟動的八卦。
那段時間,茶餘飯後,人人都在八卦我和傅承弼解除婚約的真實原因。
我微笑不語。
直到B大的校園貼吧有人發了帖子,叫「曬一曬你覺的最般配的校園情侶」。
有人發出了姜尋槐和傅承弼的照片。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帖子突然就火了,有人在這層問傅總不是湛小姐的未婚夫嗎?
在下面附上了阿瑤和傅承弼當年被採訪的那個新聞,標題:豪門中的神仙愛情。
照片是阿瑤言笑晏晏的靠在傅承弼的肩頭。
有人回:「前段時間聽說他倆解除婚約了。」
但也有人不吃這套,發出靈魂一問:「不會吧?看照片上的這個季節,姜尋槐不會是插足吧?」
你看,我都跟傅承弼說了,追求真愛可以。
但至少要在解除婚約後,再追求真愛吧。
八卦從來不缺流量,那個帖子被轉載到微博到豆瓣,最後已經歪樓成盤點一下那些最成功的小三。
連不熟悉的朋友都小心翼翼的發鏈接給我,說:「阿瑤,別傷心。」
我可太傷心了,我看著傅家那個陡跌的股票曲線,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姜尋槐的日子估計也不太好過,我去校園遠遠的看過她一眼,她帶著口罩,孤零零的走在校園裡,周圍都是側目的同學指指點點。
即使聽不見我也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看,小三。」
「活的。」
「真不要臉。」
哦,聽說她的輔導員還委婉的找過她勸退,畢竟給學校的形象帶來了極大的損害。
我坐在車裡,微笑,對身體裡沉睡的阿瑤說:
「阿瑤,你開不開心?」
沒人回我。
11
接到傅承弼的電話是三天後。
他語氣倦怠:「湛大小姐,出爾反爾似乎不太好吧?」
我心不在焉的看著新做的美甲,語氣輕描淡寫:「在商言商,傅大總裁,你有的是手段,所以商場上的背叛和阿諛我詐,你應當習慣了不是嗎?」
他哽住了。
我笑,最後掛上電話前,我像是突然想到什麼東西一樣,笑的很和善,語氣輕柔:
「對了傅總,還沒恭喜你和姜小姐苦盡甘來。」
「不過有件事阿瑤不想跟你說,但我不是她,你懂的,我這個人,是最樂意樂於助人的,友情提醒您一句,傅先生,若我是你的話,在和姜尋槐談戀愛前,我會找人查一下她的身世。」
「比如她那個因為酒駕肇事致人死亡正在坐牢的爸爸,三年前撞死的是誰。」
那邊靜默無聲,隻是呼吸突然加重。
我一點點暢快的笑起來,我說:「你說令尊在地下要是知道,自己的兒子愛上撞死自己的司機的女兒,會不會從地下鉆出來找你?」
當初我和阿瑤拿到那張照片的時候就讓人將姜尋槐調查的清清楚楚。
我記得我當時對阿瑤笑:「這下好了,不用你出手,隻要讓傅承弼知道她爸爸是誰,這兩人自動就散了。」
可阿瑤握著那張照片,神色恍惚,她問我:「如果傅承弼知道,他一定很傷心吧?」
你看,什麼時候了。
在傅承弼心裡,她是不擇手段的惡毒的湛家大小姐。
他說阿瑤心腸歹毒。
他說在商言商,湛瑤湛大小姐有的是手段,所以商場上的背叛和阿諛我詐,她應當習慣了不是嗎?
他那樣對阿瑤,可她還是會恍惚的問我一句:
「如果傅承弼知道,他一定很傷心吧?」
這就是他眼裡狠毒的湛瑤。
不過沒關系,我不是湛瑤。
阿瑤怕他傷心。
我可不怕。
他越痛,我就越開心。
我守著這個秘密,就要等在他們以為自己守得雲開見月明,以為自己追求真愛成功了,以為他們戰勝了我這個惡毒的蛇蠍的真愛攔路石的時候。
輕飄飄的給上他們最後致命一擊。
去追求真愛吧傅承弼。
我和阿瑤,我們永遠祝福你。
隻不過在你真愛前,你從阿瑤這裡拿走的東西,我要原封不動的拿回來。
你讓她有多痛,我就要你有多痛。
真是暢快。
12
一年後。
湛瑤的父親中風了,我全面接管他的整個產業。
他坐在輪椅上,口斜鼻歪,說不出話,全身動彈不了,我蹲在他面前,握著他蒼老布滿皺紋的手,嘆息一聲,說:「瞧您,怎麼就弄成今天這幅樣子了呢?」
他回答不了我,隻是維持的口斜鼻歪的表情望著我,發出含糊不清的啊啊聲。
那天晚上我照著鏡子,無論怎麼笑都沒了湛瑤的影子。
鏡中的人眉眼冷漠,神色冰冷。
我對著鏡子一聲聲喚:「阿瑤。」就像她曾經喚我一樣。
我跟她說她父親中風已經被送到養老院。
最後我說:「我為你鋪平了路,你再也不會累了,為什麼還不回來呢?」
鏡中的人沒有回應。
隻是冷漠的與我對視。
我嘆口氣
阿瑤醒過來的時候是春天。
花園裡的花都開了,姹紫嫣紅開遍,我說:「阿瑤,醒醒,春光如此好,錯過可就要在等一年了。」
靜悄悄的。
我說:「好了阿,為愛傷心心灰意冷可以悲傷,但有時間限制的阿,再睡下去就不禮貌了啊。」
風輕輕拂過花海。
我等了很久,安靜空曠,空無一人。
我自嘲笑笑,去看面前堆積如山的文件。
翻開第一本的時候,我聽見一聲輕笑。
「春光如此好,你卻對著這個頭疼的數據,阿竹,我可不想看。」
我愣了愣,然後一點點慢慢的笑出來。
我說:「那就不看,我們去杭州,去桂林,去林芝,去伊犁,你若是看膩了,我們再一起去國外。」
「世界那麼大,風景那麼好,我們一起一步一步的去看。」
她笑起來,宛如初見。
像純白的芍藥,在枝頭輕輕的顫動綻開,溫柔的、羞怯的、幹凈的、單純的。
她說:「好啊。」
很久很久以前,阿瑤問過我到底是什麼,我是不是真實存在。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可是我是不是真實存在,「我」是不是一個精神病臆想出來的,這重要嗎?
不重要。
阿瑤曾對我說:我是她的庇護所,在她最黑暗的日子,為她帶來唯一的光明。
生活很苦,但我一直相信痛苦和解藥是同時存在的,咬牙撐下去,就能發現藏在痛苦裡的解藥。
世間唯一能依靠的隻有自己,所以要愛自己,永遠不能放棄,就像三毛說的那句話:
「心之何如,有似萬丈迷津,遙亙千裡,其中並無舟子可以渡人,除了自渡,他人愛
莫能助。」
阿瑤問我是什麼。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