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瓷嗤一聲:“我每次跟你講認真的,你都在忙你的這個題……”
說著說著李初瓷也瞅了一眼,爾後也嚇了一跳,“我去,差這麼多啊。”
阮音書鼓嘴,“是的,我再驗算一遍。”
“是我,是我這裡算錯了,一個特別愚蠢的錯誤,”李初瓷一眼就看出來,趕忙拿起筆修改,“我發現我最近特別喜歡出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錯誤。”
算完之後,李初瓷把自己的本子推過去:“我又重新算了一次,你看你和我的一樣嗎?”
“嗯,這回一樣了。”
“那就好。”
這道題寫完,李初瓷就很自然地去寫下一題,方才所想全部都忘記了,隻覺得話題已經結束。
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那一點什麼別的,以及懷疑的苗頭,就這麼通通,偃旗息鼓掉了。
……
下課的時候阮音書去打水,發現飲水機邊照例藏著一堆熱衷於八卦的課間少女。
蔚藍天幕飄搖地做著襯景,嬉笑聲漸次傳出,班門前站著偷偷摸摸的早戀情侶,表面上是朋友交際,可喜歡已經從眼睛裡溢出來。
阮音書呼吸著新鮮空氣,順著長廊看過去,好像看到了漫長卻又一眼能看到頭的青春時代。
鮮活明亮得像最佳時期結好的橙子,飽滿又大隻,泛著飽和度極高的盎然。
她搖了搖手裡的水杯,然後走了過去。
大家本來正在討論程遲中午的事情,可看阮音書來了,程遲又在她的事上變得那麼不好惹,隻得齊齊住嘴,換了個別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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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該怎麼去講八卦的時候,一般選擇不講——這是八卦女孩的絮叨守則之一。
所以當阮音書打水的時候,聽到她們討論的重點變成了“老巫婆羅欣霞還是那副鬼樣”。
“你不知道,今天上課的時候羅欣霞又收了一次我們練習冊的錢。那本練習冊的錢她已經收過五次了。”
阮音書怔了怔,不可思議地看過去:“一本練習冊收了五次錢?”
一般除了必修書是交學費時一起交的,剩下的那些課外練習冊都是每個班自己買好,然後任課老師收錢,她從沒想過一個老師可以把一本書重復收錢。
“對呀,沒見過吧。”那女生無奈嘆息,“一本書是三十五,我們班五十個人,一次就是快兩千……賺翻了吧她。”
李初瓷也問:“你們沒人反映嗎?”
“怎麼反映?她說要收錢的時候底下也有人小聲抗議了啊,但是不敢大聲說,畢竟她是班主任啊。敢跟她作對,瘋了嗎?”
阮音書一想,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
羅欣霞在學校也有好多年了,學生不敢隨隨便便和她作對,況且幾十塊錢也不是什麼巨款,忍忍也就算了。
萬一真的跟她產生了正面衝突,往後幾年還要待在她班上,別說怎麼被明裡暗裡針對了。
李初瓷:“那你們跟教導主任反映一下呢?”
“她跟時亮關系可好了,誰敢去找死啊。”女生晃著杯子後怕地說,“而且,除了這個不說,就今天中午發的那個卷子她都要收錢,兩塊一張,我都不知道為什麼……”
“就那個競賽題的嗎?”阮音書舔舔嘴唇,“那個復印不是從班費裡扣嗎?”
“我們的班費形同虛設,動不動就要交,也不知道去哪了。”
一說起自己的奇葩班主任,女生有說不完的話:“而且她自己還開了一個補課班,超級貴,一節課兩個小時,要六百。”
阮音書擰緊杯蓋,鹿眼眨了眨:“不是強制的就還好。”
“不是強制勝似強制,因為有很多老師該講的她上課都不講,隻留到自己的培優班裡講。這怎麼辦,畢竟要考試吧,成績是自己的吧,就隻能去咯。”
“天哪,這也太可怕了……”
“對,我們都說她是想賺錢想瘋了。”女生聳肩,“可是那又怎麼辦,我們不敢說呀。”
阮音書想了想:“可是現在教育局不是不允許老師在外面補課嗎?”
她記得之前還發下來一張單子,讓她們填寫有沒有老師在外補課的。
女生嘆息:“偷偷補唄。就是那種偷偷又明目張膽的,有時候就下課了在我們教室裡補,我總覺得她早晚要踩雷……”
李初瓷想到羅欣霞驅逐一團白的事件,道:“這種老師就應該被早點揭發,太刻薄了,而且自私。”
“希望她快點踩雷吧,這樣我們就解脫了。”末了,女生捧著手裡的茶感慨道。
下課時間從來短暫,還沒聊幾句,就該去上課了。
大家結束彈劾羅欣霞的話題,三三兩兩回了班。
結果倒數第二節課的時候好像是電路故障了,教室裡的燈忽然全熄滅了。
倒數第二節課下了之後,班長接了通知出去,再進來的時候帶了個好消息。
“因為停電,學校擔心大家放學的時候出事故,所以最後一節課不上了!”
“哇!好耶!”
“行行行,早點回去休息。”
“走咯~”
最後一節是副課,在不在學校都差不多,所以大家對於能快點離開學校這個消息格外興奮。
畢竟有很多人要打車回去,早點走就能避免堵車,免得在車上晃晃悠悠,動輒便心煩氣躁地等前頭堵車。
班長發下通知書:“都慢點啊,記得把通知書帶回去籤字,明天要收的呢。跑快的那個幾個,給我回來把通知書帶走——”
有幾個動作快的書包早就整理好了,已經竄到門口準備逃之夭夭,被這句話逼得又重新走了回來,回到位置上拿告家長書。
教室裡傳來哄笑聲。
沒笑多久,大家收拾的差不多,也都準備走了。
班上的人漸漸少起來,阮音書跟李初瓷這回動作也挺快,一塊兒出了校門,在門口告別。
她目送著李初瓷往搭地鐵去上培優班。
初瓷個子小小的,平時也比較積極樂觀,逢人總是笑著的,但偶爾也會有愛文藝愛感慨的一面,就是走路總是習慣性低頭,也不知道是怎麼養成這個習慣的。
看了一會兒李初瓷的馬尾辮,身邊人流匯聚而過,熙熙攘攘,忽然,後面傳來一道驚叫:“來電了!”
不過普普通通的三個字,此刻卻仿佛一個炸彈砸下來,大家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驚悚片,一下子扭曲起來。
“臥槽快跑!再不跑要被捉回去上課了!”
“怎麼說來電就來電啊?”
“救命!我好像看到時亮了!”
這句話像終極警報,阮音書感覺到身邊的人立刻都慌亂了起來,大家生怕被捉回去上課,立刻加快腳步往外跑。
好像隻要自己跑得夠快,就可以假裝聽不到那殘忍的現實,心安理得地翹掉這堂課。
身邊的人在夕陽下飛奔,阮音書被他們極快的速度擠來擠去,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她今天雖然也想自己坐公交回家,但萬一真的來電了,是不是最好還是回去上課呢?
萬一大家都跑光了,隻剩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這裡,會被拎回去上課嗎?
她現在感覺跑也不是,回去也不是,自己根本不知道往哪去,好像缺一個牽引力讓自己逃離這個尷尬的環境。
好像缺個人堅定地替她做個選擇,決定她到底該去哪。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被人推搡了兩下,她身子一側,卻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過來。”
她懵了一下,繼而抬頭去看,直到被拉著跑出人群,她才看清拉她的人。
是程遲。
少年黑色短發隨著風掀起弧度,唇邊不知是不是帶著笑的,襯衣被吹鼓出一道弧度。
恍然一瞬,夕陽沉沉欲墜,落了他滿身。
風穿堂而過,光影斑駁,天幕雲絮被電線分割成塊兒,她被他拉著跑,心像是快跳出喉嚨口。
不知道跑了多久,程遲停下,手中少女的手指溫軟,像握了塊兒軟玉,指尖若有似無地搔著他掌心。
空泛的痒意湧上。
他回頭看她,輕笑:“剛剛站那兒那麼久,是在等我?”
第33章 繼續想x3
好不容易停下了腳步,阮音書還在喘著氣兒,心跳聲在空巷中愈發清晰,感覺耳邊程遲說的話都朦朧了起來。
抱著手臂歇息了好一會兒,似乎冬眠的動物這才慢慢展開身體,她回過神來他剛剛的話——他問,她站那兒是不是在等他。
她咕哝了兩聲,蘊著汗意的鼻尖輕皺,一副嫌棄他又無奈的樣子:“誰在等你啊。”
程遲單手掐著腰,笑著湊近她:“那課代表是在欣賞什麼?周邊人肩膀的風景?”
“誰欣……”
她才說了兩個字,驀然反應過來,他是在說自己身高隻能看到別人的肩膀。
她不服氣地比了比自己的身高:“我哪有那麼矮好不好?我隻是不知道去哪。”
剛剛大家都逃荒似的往外跑,就阮音書一個人站在那裡原地不動,又想走又不敢走的樣子,他一眼就看到了。
不止看到了,還覺得好笑。
又不是什麼叛逆的大事,她卻還是站在那兒惴惴不安,像偷魚吃的小貓,抬高尾巴提著爪子,輕輕地沾一點味道,再靜悄悄舔掉。
她現在還轉頭往後看了看,好像有點後怕,懷疑自己是不是逃課了,耳垂紅得透明。
程遲搭著眼睑笑,有意誇大,“不就是逃個課麼,緊張什麼。”
阮音書白皙手指扯了扯耳垂,咽了咽喉嚨,方才那麼點身高方面的氣勢全消,小聲問他。
“這真的算逃課啊?”
“算啊,”他漫不經心地敲手臂,“還是明知故犯,明明知道來電了,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逃課。”
末了,他繼續“誇獎”道,“厲害啊,課代表。”
完全把自己撇幹淨,仿佛剛剛拉她的不是自己一樣。
但她卻好脾氣地不怪他,背著自己的書包就轉了個身,“那我還是回去上課吧。”
往前沒走幾步,書包帶被人扯住,他聲音散漫輕淡,“回去什麼回去,逃課多好啊。”
“不能逃課。”她很堅持,這方面倒是有磐石難移的信念感。
他覺得有意思:“逃一下試試?”
“我回去了。”她扯走自己的書包帶。
程遲忍不住笑出聲:“學校裡都沒人了,你回去幹什麼?”
阮音書腳步停了一下:“誰說沒人了?真的嗎?”
“是啊,人都跑光了,”他勾唇,掀了掀眼睑,“我騙你的——沒逃課。”
她還是不信,像是在深度觀察他有沒有說謊:“真的?”
他迎上她的目光:“真的,我騙你難道有糖吃麼?”
“那可說不準,”她眨眨眼,“我要是逃課了,就是你現在在騙我;我要是沒逃課,就是你剛剛在騙我。”
“……”
“無論是哪一種,你沒糖吃也都騙過我一次了。”她煞有介事。
他被她繞得頭暈,點點頭,轉身欲走的架勢:“行吧,那就當我騙你吧。”
程遲走出去幾步,發現身後的人還站在原地。
他回頭,見她就站在渺渺綠蔭中,秀氣的眉頭蹙了蹙,有點糾結,又很為難的模樣。
阮音書手指有點兒不安生地抓了抓書包帶,問的卻仍舊是:“我到底算不算逃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