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這在意得要命的樣子,他真是無奈又好笑地彎唇,繼而勾勾手指。
“真不算,過來吧。”
且不說來電這個消息的真假,就算是來了電,這都最後一節課了,有人早就離開了,學校不會強制喊人回來上課。
有一就有二,既然有的人早就走了,後面的人肯定也會效仿,人都走得差不多,就不會再上課了。
也不知道她這滿滿的憂慮感哪兒來的。
阮音書半信半疑地往前走了兩步,“那我就信了呀——”
“萬一老師說我,”她有點無賴的感覺,“我就說是你拉著我跑的。”
“成,你說是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的都成。”
她被逗笑,低了低頭,劉海兒隨著風晃。
程遲問她:“你怎麼回去?”
“坐公交吧,”她加快腳步,喃喃,“要快點回去了,要在我媽出門之前到家,不然她就要白跑一趟了。”
程遲抬抬下颌,“公交站在左邊,走吧。”
“你也去啊?”
“嗯,”他垂著頭,眼底情緒不甚分明,“我去轉轉。”
“也是,”她踩著自己的影子,像在玩兒遊戲,“我也不知道這邊路怎麼走。”
程遲帶著她穿過巷子,邁步往公交站走去,背影有那麼一個瞬間,看起來居然還有點安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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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大概是自己很少跟男生打交道,而大多數高挑肩寬的男生,天生給人一種踏實感吧。
走到車站,她要等的那班車很快就來了,遠遠看去車上人頭攢動,看起來人挺多。
因為趕時間,她沒空再等一班了,隻能先上去擠擠,反正過不了多久就要下車了。
阮音書從書包側邊抽出自己的公交卡,刷卡上車,餘光瞟到程遲也上來了。
並且……他手裡似乎還拿著一張紅色的一百塊。
阮音書像看怪獸一樣地看著他:“你沒帶零錢嗎?”
“沒帶。”
“電子公交卡呢?”
“沒有。”
她放低聲音:“你這一張毛爺爺,別人怎麼找零啊?”
“找不了?那算了。”
她以為他的意思是不坐公交了,但是看他把錢往投幣機裡扔的時候,忽然意識到,他的意思是……
找不了就不用找了。
……
“別別別,”她伸手去攔,“我幫你刷一下吧。”
花一百塊去坐兩塊的公交車,有錢人的想法果然讓人匪夷所思。
說完,沒等程遲說什麼,她用自己的公交卡給他刷了一下。
程遲搭在欄杆上的手指動了動,似笑非笑道:“課代表還真有愛心。”
“你上次幫我捉狗了嘛,你也挺有愛心的。”
她已經把他當時幫自己找一團白的事兒,主動歸於“是他比較有愛心,不想看狗受委屈,所以幫它找到了主人”這一欄。
而且他當時為那件事那麼辛苦,她今天隻是給他刷了個卡而已。
車緩緩往前行駛。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回事兒,車上的人特別多,門一開,又湧進來一大批人。
阮音書被往中間擠,手逐漸脫離扶手,被卡在了一個不尷不尬的位置。
她周邊已經沒有可以拿來借力的扶手,但人又這麼密集,卡得她動彈不得,如果沒有大的剎車,她大概可以安全下車。
但是萬一司機急剎了,她就很可能摔倒或者被甩得一個趔趄。
阮音書這麼想著,抬頭看了一眼上面的扶手,無奈上面的扶手也都有了主人,而且她似乎也沒有身高優勢去搶扶手。
於是她就隻能這麼縮著站著,祈禱這個司機師傅水平較高,不要來一個急轉彎。
結果她還沒祈禱完,立刻感覺到車子進了彎道,而且速度開始變化了。
她微微往後傾的時候,伸出手扯住了程遲的衣擺,目的是給自己留條後路,免得到時候被甩出去。
她隻是做了個準備,沒有真的站不穩,所以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抓著他衣袂,整個人都搖搖晃晃,狀態不穩。
程遲垂眸看了一眼她若即若離的手指,又發現自己抓著上方的手臂微微彎曲,大臂是平的,倒很適合當一個“人肉扶手”。
於是他伸手抓著她手腕,把她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抓這裡。”
她茫然地感受著手下肌肉的輕微起伏:“啊?”
“抓衣服不牢固,抓這裡就行。”
於是阮音書就這麼扶著他的手臂搖晃了一路,同車沒有扶手的人投來“這也可以嗎”的眼神,她權當是羨慕,默默消化掉。
幸好時間不長,沒幾站路她就下車了。
撥開人群下車前,她仰頭跟他告別:“我得走咯,明天再見。”
少女瞳仁幹淨清冽,鹿眼微圓,仰起頭的時候像個瓷娃娃。
他忽然很喜歡這個角度,唇角微抬,“行啊,明天見。”
///
說是“明天見”,第二天卻未必真的能看到。
畢竟程遲來上課講求的是心情,有時候心情不佳,就不會來上。
不過次日第四節課的時候,程遲倒確實是來了。
看著程遲的腳步,又看看他身後的鄧昊,阮音書切切實實地發出疑問:“你為什麼每次都是第三第四節課的時候來啊?”
程遲瞥一眼旁邊的人:“你問鄧昊。”
鄧昊指自己:“我咋了?”
這倆人說話帶他出場幹嘛?
程遲:“說說你今早吃了多少。”
鄧昊:“不就一碗粥一碗豆皮一個面窩和一杯牛奶嗎?”
阮音書:?
“這個人非常愛吃早餐,不管幾點睡,第二天都會爬起來吃。”程遲對著阮音書目光,不疾不徐解釋道,“他訂的早餐一般比較多,吃完很撐,就順便來學校散步消食。”
阮音書偏頭問:“他吵醒你的話,你不會打他嗎?”
“打他有什麼用,”程遲懶洋洋掀眼皮,“他在這種事上尤其堅持,好像一頓不吃能餓死似的。”
“你懂什麼,”鄧昊直起身,第一次有了類似於底氣的東西,“我們養生男孩也是有追求的!”
“是啊,”程遲嗤笑一聲,“一邊通宵一邊養生,你們養生男孩還真有意思。”
“……”
後面熱鬧了這麼一會,很快歸於靜寂,程遲和鄧昊重新開始打遊戲,阮音書開始寫題。
現在還沒有什麼作業布置下來,阮音書手頭上隻有一張之前的物理競賽試卷,索性就開始寫物理題了。
寫了一會兒,喬瑤來班上收告家長書,經過阮音書的時候,阮音書小聲問她:“喬老師,之前我們逐物杯競賽用的那個教室,我還可以去嗎?”
喬瑤思索了一會:“如果沒有班級在那邊辦活動就可以去,那邊的門應該一直是開的。怎麼,你想去那裡寫題嗎?”
她小幅度點頭:“嗯。”
喬瑤隻當她是喜歡一個人的環境,沒再多問什麼,隻是笑笑:“你想去就去吧,如果門打不開再來找我。”
阮音書點頭:“好的,謝謝老師。”
其實環境對她來說沒什麼,隻是……這次又碰到了一道題,似乎是k很擅長的題型,她想去碰碰運氣看k還在不在。
雖然這個可能非常小。
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k在她這邊變得比搜索工具還值得信賴。
午休時段,阮音書自己帶著卷子去了那個教室,路過籃球場的時候看到那邊有一堆人在打球。
不知道程遲和鄧昊在不在,不過他們好像很少中午出來打球。
她亂七八糟地想著。
走到教室門口,她推開門,裡面空空如也,桌子上有一層薄薄的灰塵。
她拿紙擦幹淨,然後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開始寫題了。
但直到鈴聲打響,她得離開的時候,窗口還是沒有出現紙飛機。
第二天第三天,k都沒有出現,但是第四天,就在她不抱希望仰起頭放松神經的時候,窗口處掉下來了一個熟悉的小東西。
她呵欠打了一半,沒敢打完,怕眨眨眼這東西就消失了,把剩下半個呵欠吞回肚子裡,然後取下了那個紙飛機。
阮音書這次單刀直入,為了確認是不是k,又生怕k消失了似的,趕緊把題目寫了上去。
過了大概十分鍾,上面傳了答案下來。
是標準的k式解題法。
驚喜之餘,她徒勞地抬頭往天花板上看了看,又有些奇怪地問:【你今天怎麼來了呢?】回答很快:【你好像在找我。】
她一邊吃飯團一邊寫:【是的,因為最近的競賽題有點難,我還有兩題想問你。】飯團是路過小賣部的時候捎的,原因是今天中午的蓋澆飯不怎麼好吃,她隻是隨便扒拉了兩口,看到飯團餓了,就順手買了兩個。
k很快又幫她解決了兩題,紙飛機傳了幾個來回,一個中午也差不多過去了。
阮音書吃了一個飯團,感覺很飽了,就問k:【中午買了兩個飯團,但是我隻吃得下一個,多的那個你要吃嗎?】【不用。】
好吧。
阮音書:【題目我弄完啦,現在就回班了,你也抓緊時間休息吧。】k:【好。】
她把東西收好,帶著自己多餘的飯團,和滿滿當當的思路回了班。
剛剛做題的時候不覺得,現在出來走了兩步,推開班門,裡頭又睡倒一大半,阮音書的困意也來了。
她打了個呵欠,睫毛上沾了水汽。
李初瓷還在本子上寫著什麼,看她來了,把本子合上,問,“你怎麼多了個飯團?買了沒吃嗎?”
她頭暈乎乎的,也沒聽清李初瓷說了什麼,嗯嗯唔唔了幾聲,就砰地一下枕倒在自己的手臂中,睡熟了。
李初瓷笑著看她一眼,收了本子,也開始睡午覺了。
睡完午覺起來就是下午的第一節課,阮音書還有點困困的,打算吃顆薄荷糖醒神,結果打開鐵盒,才發現自己的薄荷糖吃完了。
她扯扯李初瓷袖子,示意出門,走到門口的時候李初瓷問她:“去幹嘛啊?”
阮音書:“去小賣部一……”
下半句還沒說完,一轉角就迎面遇到剛打完籃球的男生們。
程遲走在最前面,她差點就跟他撞上,程遲也沒料到她會從某個角落鑽出來,也滯了那麼半秒。
她抬眼看他那個瞬間,日光斑駁投落,襯得她眼神極亮,像是把人看穿了一瞬。
他眨了兩下眼睛,有些奇妙地挪開目光,沒有和她對視。
等他再開口的時候,聲音稍抬,已經和平時無異:“又去小賣部?怎麼,課代表吃了個飯團還沒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