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讓他們得以訓練,又保障了他們各個方面的安全。
在他們看來,這樣的心思真的是世間難得。
在場的幾個武將都沒有元裡想得周全。
楚賀潮看著最後一個士兵消失在叢林之中,突然道:“這樣的做法很好。”
他一開口,本有些悵然失神的楊忠發等人也回過了神,紛紛贊揚出聲,“元大人此舉當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若是這些士兵真能按著這樣的方式來操練,那以後就算到了南方,他們也不會有絲毫頹態啊!”
想到這一點的眾人都是一個激靈,面上閃過驚愕,雙眼猛地發出驚喜的光芒。
對啊。
聽元公子剛剛說的話,這些士兵學的東西中還包括如何應對沼澤與瘴氣。但沼澤和瘴氣,這可都是南方才會常常出現的東西!
再往深處想,元裡還教導了這些士兵遊水……
楊忠發忽然想到了元裡曾經和他說過的那句話,若是要打水仗,不會水的北方士兵豈不是必輸無疑?
電閃雷光之間,楊忠發猛地升起了一個可怕的想法——難道元大人早已有了和南方兵打仗的想法了嗎?
或者是攻入南下……又或者是南方兵北上攻襲他們……
楊忠發猛地打了一個寒顫,冷汗瞬間從背上冒了出來。
他看著元裡,元裡還在笑著,和其他人說話的模樣仍然是那般親切溫和,如春風拂面。
但看在楊忠發的眼裡,元裡卻變得高深莫測了起來。就像烏丸人前來拜訪那日,元裡預測下雨時一般高深莫測。
楊忠發默默走到楚賀潮身邊,壓低聲音道:“將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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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賀潮:“嗯?”
“咱們是不是真有打水仗的那一天?”楊忠發壓低聲音問。
看著他臉上的復雜神色,楚賀潮便明白他是想到什麼了,他語調變也沒變,“怕了?”
楊忠發臉色微微一變,先是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他不怕打仗,但他怕他們的兵適應不了水戰,然後白白喪生,連個屍首都沒法撈出來。
楚賀潮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後就開始練吧。”
楊忠發抹了把臉,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盤山中的士兵們也開始尋找隱蔽的角落,埋伏等待著黑衣士卒的出現。
孔然趴在草叢中,目光盯著不遠處的山道。
他挑選的這個地方草木茂盛,也格外的悶熱。孔然的運氣不怎麼好,一直沒有見到黑衣士卒出現。草上的刺弄得他全身發痒,但孔然不敢動一下,他牢牢地記住了曾經學到的知識,埋伏時要完全隱藏,紋絲不動,不能驚擾敵人。
沒過一會,毒蟲便爬過來叮咬孔然,孔然呼吸越來越沉重,他想著最後的獎勵,咬牙堅持著下去。
毒蟲爬來爬去,將孔然的雙手、脖子叮咬得浮腫、潰爛,疼痛仿佛從身上所有的地方密密麻麻地傳來,在安靜的叢林中,心理防線會不斷崩塌重建、重建崩塌。
孔然甚至在懷疑,那一百個黑衣士卒是不是已經被其他人拿下了,否則他埋伏了這麼久,怎麼一個人也看不見呢?
要放棄嗎?
放棄……
孔然想起了一路走到這的艱難,想到了家中的貧困與父母兄弟姐妹被人欺辱的模樣,深呼吸一口氣,繼續堅持。
功夫不負有心人,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孔然面前的山道之中出現了一個黑衣士卒。
孔然雙眼一亮,他耐心地等著黑衣士卒走到自己的面前。等雙方的距離已經足夠近時,孔然便猛地撲了出去。
……
一個半時辰後,成功拿下黑衣士卒的一百個士兵抓著紅布條來到了另一側的山下。
山腳下正是一道湍急的河流,河流對面,則站著諸位大人們。
士兵一過來就看到了平日裡操練他們的汪二和關之淮,他們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巡視著,倏地有人驚喜高呼道:“刺史大人!刺史大人就在對面!”
聽到這話,本來疲憊不堪的士兵們不由精神一振,他們不敢停留,快步走到河流旁,取下行囊,脫掉身上沉重的皮甲。
現在隻剩下一百人了,隻要在前五十個人中抵達對面,他們就能成為刺史大人的親兵——
眼看著勝出就在眼前,精疲力竭的身體神奇地再次充滿了力量。士兵們深呼吸一口氣,一個接著一個跳下了湍急的河道。
孔然一見到河流便心中一喜,他是少有的在投軍之前便極其善水的人,二話不說,他直接跳到了河裡,拼命往對面遊去。
雖然孔然因為被毒蟲叮咬而格外痛苦,下水的速度慢了他人許多,但因為高超的善水功夫,他反超了前面的士兵,不知不覺間遊到最後翻身上岸的時候,他震驚的發現自己竟然是第三個上來的人!
刺史大人就站在他的身邊,讓人來幫忙處理孔然身上的傷口,溫和地問道:“你叫什麼?”
“孔、孔然。”孔然結結巴巴地道。
元裡又問:“可有字?”
“回大人,小人沒、沒有。”
元裡笑著點點頭,讓人扶孔然去一旁消息,就站在岸邊數著翻身上岸的人。
三十……四十五……
孔然在一旁坐著,先前分明累得已經快要失去意識,但現在他卻感覺自己亢奮極了,甚至覺得自己能夠再從盤山跑回到校場。他緊緊盯著河岸,也跟著在數上岸的人。
等到第五十人時,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狼狽又蒼白的臉出現在岸邊。
是顧越!
孔然倒吸一口冷氣,沒有想到顧越竟然當真成功了。隨後便是欣喜,能有個同鄉與自己一起,這自然是讓人安心的事。
他正想要給顧越鼓個氣,但沒想到顧越都已經半個身子奮力地爬到岸上,眼見著佔下最後的親兵名額,他後面的一個人卻滿臉狠意,忽然出手把顧越拽回了河裡,改為自己翻身爬上了岸!
孔然啞然無聲,“……”
這、這又怎麼算?
更嚇人的是,顧越被拽下去後直接沒聲響了!
正當孔然以為顧越是心中沒了希望打算放棄時,刺史大人卻黑著臉沉聲道:“此乃作弊,將他帶走。快來人,將剛剛被拽下那人救上來。”
元裡身邊的親兵跳下水,將顧越給帶了上來。顧越咳嗽了幾聲,吐出一大口水,元裡看他倉皇的神色,便直言道:“你是第五十名上岸的人,可為我親兵。來人,帶他下去休息。”
說完,元裡便冷著臉看向剛剛那個將顧越拽下去的人,厲聲,“在比試開始之前,我說了什麼,你是否都忘記了?”
這個比賽雖是單兵作戰,但所有的士兵都是一個軍隊的兵,團結是第一要務。在比賽開始之前,元裡讓汪二和關之淮強調了數次,絕不能惡意傷人。
內部的比賽要是都用下作的手段去贏得勝利,這樣的軍隊還叫什麼正義之師,軍法何在,團結何在。
這樣的人,決不能成為元裡的親兵。
他會為了一個親兵名額來殘害他人,未來也會為了其他人給的豐厚錢財來謀害元裡。
更何況其他的新兵都在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在其他士兵的面前,元裡就更不能放過他。
元裡的一腔怒火忽而平靜了下來,“你叫什麼?”
剛剛還一臉狠意的人此刻縮著肩膀,仿佛無害之犬一般畏畏縮縮地道:“小人名叫吳澤。”
元裡淡淡地道:“你知不知道你觸犯了軍法?”
吳澤立刻磕頭認錯:“小人錯了,小人錯了。”
元裡冷冷地低頭看著他。
性情果斷兇狠,下手毫不遲疑,聽到他的話後當即認罪磕頭,此人不可小覷。
“軍令如山,”元裡抬起頭,收回眼睛,他語無波瀾地道:“把他拖下去砍了。”
親兵應是,上前壓住吳澤便往外拖去。
吳澤的嘴被捂住,他猛地瞪大眼睛,隨即便劇烈地掙扎。三五親兵猛力壓住他,見掙扎不了之後,吳澤便恨恨地盯著元裡,血絲猙獰,像是要撲上去殺死元裡一般。
但很快,他便人頭落地了。
周圍一片寂靜。
元裡道:“收拾收拾,回程吧。”
第90章
元裡神色淡淡,轉過身對郭林吩咐了兩句話後,就平靜地去安撫新兵了。
楚賀潮一看元裡這副模樣就有些心痒,看著就有些出神。
楊忠發在他旁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元裡,楊忠發心裡忽然生出些怪異,他輕聲喊道:“將軍?”
楚賀潮收回了眼睛,冷淡地瞥了楊忠發一眼,在問:何事?
楊忠發心頭的那絲怪異感還沒捕捉到便已消失,他搖搖頭,覺得自己怕是被曬暈了,“咱們也該走了。”
闖到最後一關的士兵們已經累得走不動路了,元裡便讓親兵們騎馬帶著他們回程,言語間很是關懷,讓新兵們都有些受寵若驚。
此時,他們看到吳澤被砍頭時的懼怕全都轉變為了敬畏,一棒子一甜棗,讓這些新兵們打從心底佩服刺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