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馬前,元裡的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眼,很快就看到了楚賀潮的身影。楚賀潮似有所覺,也朝他看了過來。
兩個人目光相撞,剛剛還凌厲威嚴的青年猶如寒冰化開,嘴角微微扯起,還朝著楚賀潮快速地眨了眨眼。
楚賀潮胸膛劇烈跳動了起來。
他看著元裡的嘴唇張了張,不由自主大步抬腳走過來,走到元裡面前才停下,“你說什麼?”
元裡沒想到他這麼光明正大地就過來了,有驚訝一閃而過。顧忌著其他人在場,他含糊地道:“我沒說什麼。你過來幹什麼?”
“你衝我眨眼了,”楚賀潮嘴角一掀,目光上下看過元裡,壓低聲音道,“嫂嫂,光天化日之下朝著小叔子眨眼,這不好吧。”
元裡嘴角抽抽,“……”
他瞪了楚賀潮一眼。
這一眼差點兒把楚賀潮給看得心都軟了,楚賀潮生怕自己表現得太露骨,硬是壓住嘴角,面色一沉,冷硬地道:“沒什麼事我就回去了。”
元裡默默看了楚賀潮一眼,也不說話,直接駕馬走了。
楚賀潮看著他的背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等和部下一同上馬離開時,他才臉色一變,轉頭跟楊忠發說道:“我說這話時兇不兇?”
他用相同的表情和語氣跟楊忠發說了一遍同元裡說過的話。楊忠發連連點頭,“兇得很。”
楚賀潮的臉色變得不怎麼好,他抹把臉道:“壞了。”
楊忠發奇怪,“什麼壞了?”
“你平時會兇你婆娘嗎?”楚賀潮忽然換了話問道。
楊忠發道:“那得看什麼時候了。歲數大了後我也不怎麼兇她,我年輕那會脾氣暴躁,時不時兇她一回,一兇她她就會哭,我的娘嘞,那哭得黃河水都沒她眼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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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露出不堪回首的表情,擺擺手道:“三兩次之後就不敢兇了。”
何琅哈哈笑道:“將軍莫非是想要娶妻了?”
楚賀潮不說話,隻沉著張臉。
*
沒過多久,一行人就回來了。
元裡深知榮譽的力量。他也給了新兵前五十名足夠的榮譽,不止讓他的親兵親自將這些人送到軍營中,還分別給這些人送了更好的衣服、靴子以及锃亮嶄新的玄甲。
而前三名應得的金子,元裡也給了他們。
這些金子元裡本來是打算自己出的,這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
尤其是蔡集之前為了賠罪,賠給了他們八大箱的黃金。之後蔡集逃跑得太過匆忙,落下了幾乎六成的家財,這些意外之財中就有許多黃金。
但郭茂聽聞之後卻制止了元裡的打算,他自己跑去南方商人那裡隱晦地暗示了一番,這些商人便懂了,主動奉上了黃金,說是仰慕幽州兵的威猛,獻上黃金以充軍資。
郭茂假意推拒三次後便收下了,將之作為前三名的賞賜之用。
帶著這些東西回到營帳後,看著其他士卒難以掩飾的豔羨嫉妒的模樣,這五十個人不由升起了一股飄飄然之感。
好像喝多了酒似的,整個人的大腦都有些暈厥,說話也是顛三倒四,笑容怎麼收也收不起來。他們跟營帳中的其他士卒們講明了一日的經過,在歡呼驚嘆聲中感覺到分外的滿足。
等終於躺在床上之後,疲憊感才深深襲來。這五十人幾乎一瞬間就陷入了昏睡,但他們太擔心今天發生的事情隻是個夢了,因此就連晚上睡覺時,他們都緊緊抱著元裡給他們衣服靴子。
熱鬧的一日逐漸安靜下來。
晚上,楚賀潮照舊想要去找元裡,卻發現元裡的門窗都關緊了,推也推不動。
他揉揉額角,頭疼,低聲道:“元裡。”
房裡沒聲音。
楚賀潮耐心地再次叫道:“元樂君。”
元裡躺在屋裡床上,悠闲地晃著腿,當沒聽見。
好幾聲過去後,外頭的男人沒聲了。
元裡不信他就這麼走了,耐心地等了一會,就聽窗戶那邊啪嗒一聲脆響,一個黑影忽然翻了進來。
窗戶可是關上了的!
驚訝之下,元裡“蹭”地一下坐起身。黑影就迅速逼近了他,一手捂著他的嘴,將他逼在了床榻角落之中。
“刺史大人,”男人故意粗著聲音,冷笑,“你可最好不要亂動。”
元裡聞到了楚賀潮身上熟悉的味道,心裡不合時宜地想,完了,更像是偷情了。
他唔唔了幾聲,楚賀潮就放開了捂著他嘴的手,哼笑著上了床,“說說,為什麼把我關在外頭。”
“睡覺關緊門窗不是很尋常的事情?”元裡不冷不熱地道,“沒什麼事你就趕緊回去。”
這話還是白天楚賀潮說給他聽的話,一聽這話楚賀潮就知道,元裡這果然生氣了。他嘖了一聲,哭笑不得,“脾氣這麼大呢?”
元裡似真似假地呵呵笑了兩聲。
楚賀潮立刻開始低聲下氣地哄著人,“我錯了,我不該那麼兇你。”
元裡背過身閉上眼睛睡覺,不理他。
楚賀潮從背後抱著他,深深反省了自己一頓,語氣要多誠懇有多誠懇,“我真的錯了。”
元裡幽幽地道:“我們在一起之前,你道歉的誠意沒有哪一次能比得過這次。”
“胡說,”楚賀潮把他轉過來,“我每次都是誠心認錯。”
“然後下次再犯?”元裡道。
楚賀潮咳了兩聲,“別瞎說。”
元裡道:“那你那會為什麼要突然兇我?”
“因為太喜歡你了,”楚賀潮捏了把元裡臉上的肉,力度沒用好,一下子把俊秀的青年給捏得嘴巴撅起,模樣滑稽,“為了不讓人看出點什麼,我就板著臉了。”
元裡用力拍掉他的手,“別動手動腳的。”
“喲,”楚賀潮樂了,眯著眼睛打趣道,“行啊,碰都不讓碰了?”
元裡“嗯”了一聲。
“行,不碰,你說什麼時候碰再碰,”楚賀潮躺下,腦袋枕著手臂,閉上眼睛道,“樂君,什麼時候再光著腿穿次外袍?”
元裡額角一突一突,“我從沒光過腿穿過外袍過。我上次就說了,我那裡頭穿了褲子!”
楚賀潮道:“就你那小短褲?”
元裡:“那叫四角平褲。”
楚賀潮上次給他親的時候就發現元裡穿著一個小褲子了,他沒見過那東西,感覺很是怪異,就像是幼童才會穿的東西一樣。但在元裡身上看著卻尤其可愛,還有些讓他心裡生痒。
“那東西穿著能舒服?”他邊說,邊把手往元裡伸去,想要掀開衣服正經地看一看元裡穿的舒不舒服。
元裡直接抓住了他的手,“你老實點。”
楚賀潮嘆了口氣,“怎麼有了媳婦也活得跟個鳏夫似的。”
元裡樂了,忍著也沒忍住笑聲。
楚賀潮湊過來親他一口,元裡這次總算是沒有拒絕。親著親著,元裡又被咬了一口,他皺眉,“你別總是咬我。”
楚賀潮說好好好,“下次一定不咬。”
元裡不信,“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楚賀潮:“……”
他面上一紅,生硬地轉移話題,“你白日的時候做得很好,軍令如山,犯錯之人必須嚴懲,那等小人留著也是禍害,你沒有殺錯。”
元裡任由他轉了話,跟他闲聊了兩句之後,嘆了口氣。
楚賀潮輕輕打了他一下,“小小年紀嘆什麼氣。”
元裡忽略男人不老實的手,說道:“咱們爹娘怎麼還沒來到幽州?”
“他們所帶的東西太多,”楚賀潮摸著他的頭發,道,“光你爹娘要帶來的東西能有多少,你心裡也知道。”
元裡點點頭。
他們家留在汝陽縣的資產太多,如果要走,田地莊園是一定要賣了的。鋪子農莊的帳也要收上來,家中的資產光是整理就要用掉許久時間,更不要說帶到幽州了。想也知道這會是多麼浩浩湯湯的隊伍。
因為人多,東西也多,幽州又遠,在路上耗費半年時間也有可能。
元裡又想嘆氣了,“我就是擔心他們。”
楚賀潮安撫地拍了拍元裡的背部。
元裡道:“等爹娘和王爺夫人來了之後,你不要再晚上跑過來了,如果被發現……”
楚賀潮皺起了眉,很久沒有說話。過了一會,他道:“我會說服爹娘的。”
元裡靜靜地看著他。
楚賀潮低聲,英俊的面容顯出幾分剛毅成熟,他耐心地再一次道:“即使爹娘不同意,也不會令我有所動搖,你隻要一直待在我身邊就好。放心,我會處理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