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急促喘息著半跪下來,扶起張順,搖搖欲墜往病房走。難為他竟然還能邊走邊扛著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張二少,但沒幾步也就完全脫了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張順聲音都變了調:“我擦!救命!快來人——!”
然而整個樓層像是突然空了一般,別說人了,連點聲音都沒有,隻有他尖利的尾音在走廊上回蕩。
“哥!哥你怎麼了?!”張順終於意識到大事不妙,慌忙撐著半邊還有知覺的身體抓住楚河。隻見他哥臉色白裡透著虛弱的青灰,嘴唇都完全沒有一點血色了,散亂沒有焦距的目光在張順臉上停頓了一會兒,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
“你說什麼?哥?”張順低頭靠近,楚河卻突然偏過頭,冰涼的唇就印在了他嘴上,渡過來一口氣。
“……”張順瞬間就傻了。
天崩地裂亂石穿空都沒法形容張順這一剎那間的震驚,他好像把一切都忘了,未知的危險、混亂的局面都消失不見,所有的一切都變成空白,隻有這個吻。
隻有他哥冰涼柔軟,帶著微微的顫抖的嘴唇。
張順情不自禁起身半跪在地,反手抓住楚河的肩膀。一股令人陶醉的氣息從唇舌交接的地方流遍全身,就像冬天裡溫熱的暖流,凡是經過的地方都讓人舒服得想發抖。
伴隨著這股暖流,他感覺自己失去知覺的半邊身體迅速恢復正常,脈搏穩定手腳有力,甚至連臉上的血都止住了。
“哥……”
張順充滿眷戀的聲音戛然而止,隻見他哥顫抖的推開他,那一口渡過來的氣頓時中斷了——此時楚河的臉色已經根本不像活人,要形容的話簡直都跟剛才的僵屍差不多了。張順一看就魂飛魄散,一把打橫抱起他就衝進病房:“哥!你醒醒!別睡過去!醫生,醫生!日他娘的人都死哪去了?!”
楚河顫抖著搖頭,抓住張順的手,輕輕翻開他掌心。
張順瞳孔剎那間就張大了——
隻見自己的手掌上,竟然印著一個金色的“卍”。
“佛、佛印?!”
Advertisement
“我……我把佛骨還給你了……”楚河抓住張順,目光渙散神志模糊,但冰冷的手指卻如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你……你能不能……”
張順腦子空白,但他哥顫抖的聲音卻還是一字一句傳進耳朵裡:
“你把摩訶的命……還給我……可以嗎?”
摩訶?
摩訶是誰?
張順半抱著人事不省的楚河發愣,突然隻聽床頭櫃上響起急促的手機鈴聲,頓時嚇了一跳,隻見他哥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來電者信息——李湖。
擱平常張順根本不會接,但在這突然所有人都消失不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醫院裡,哪怕打電話的是周一呢,張二少都像是突然抓到浮木一般,迅速抓起手機接了起來:“喂?!”
“張二少吧,”李湖鎮定的聲音響起:“別掛聽我說。有人作了法要害楚總,現在危險還沒過去,待在你哥身邊不要動,別離開!”
張順怒道:“我知道!我他媽不過想出去買包煙就撞鬼了!現在怎麼辦?!”
“關上病房門,誰敲都別開。”李湖說:“等我過去。”
Chapter8
張順關上門,回頭看著蜷縮在病床上的哥哥,心髒猶如被狠狠撞了一記。
他知道是因為自己在呼救,他哥才會從昏迷中突然醒來的。
人的潛力就是這麼巨大,重傷的母親會因為孩子的呼喚而醒,拯救丈夫的妻子會突然爆發出抬起一輛車的力氣,人會因為自己真心要保護的對象而賭上性命,這是一種難以想象的可怕力量。
那一瞬間張順又想起楚河的哀求——把摩訶的命還給我,可以嗎?
摩訶是誰?張順心裡掠過無窮的疑雲,但他也很肯定一點:如果楚河真的想要,他也是會舍棄一切達成他的心願的。
李湖話說得很堅定,來得卻很慢,足足過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有任何消息。張順試圖打內線電話出去,但信號仿佛被切斷了一樣隻剩下忙音,他隻能心驚膽戰的盯著門口。直到他以為李湖再也不會來了的時候,醫院大樓裡才突然響起一陣遙遠的爆炸聲。
張順瞳孔緊縮,隻聽聲音迅速逼近,緊接著“哐當!”一聲巨響,仿佛有個重物被狠狠摔到了門板上!
張順霍然起身:“李湖?李湖是你嗎?!”
“別開門!”門外傳來李湖聲嘶力竭的叫喊:“千萬別開門!”
“你沒事吧!你怎麼了?!”
“我沒事——啊!!”
李湖驟然慘叫一聲,那聲音簡直都不像人了。張二少還沒來得及問,就隻聽她哆哆嗦嗦道:“別……別開門,守著你哥,千萬別出來……啊——!”
張順從沒見過女人在自己面前受這種苦,正當他想衝出去的時候,就隻聽門外響起一個低沉而冰冷的男聲——這聲音光聽就讓人從心底裡產生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四十九道鎮妖釘,我看你還能活多久。”
嗖的一聲破空銳響,李湖變了調的慘叫瞬間響起:“鳳四!鳳四我知道是你在裡面!給老子醒醒,我X你祖宗——!啊!!!”
轟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張順再也忍不住了,衝過去就把門一拉!
下一秒,陰寒氣息如潮水般洶湧而來,張順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被當胸一股巨力瞬間撞飛!
砰地一聲張二少撞到牆又爬起來,劇痛中隻見門口走進來一個穿黑袍的高大男子,手裡提著李湖的咽喉——這個女人穿一身紅,簡直都分不清是衣服本來就紅,還是全身的血染紅的,長發披散在身後,腳在一個勁顫抖,從頻率來看估計斷氣也就是一兩分鍾內的事了。
張順熱血瞬間衝上頭頂,抄起摔碎一地的椅子腿,大喝一聲就衝了上去!
但緊接著,那黑袍男人抬起他赤紅色的眼珠向張順一看——
張順立馬被一股無邊無際的森寒氣息定在了那裡,仿佛血液都被凍住一般僵直,椅子腿哐當從手上掉了下來。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他認出了這個男人,他曾經見過這個人——鬧鬼的那天晚上,楚河趕到他房間後,惡鬼消失無蹤,而房角突然出現了這個男人的影像。
當時他冷冷的看了張順一眼,什麼都沒說,緊接著就消失在了空氣裡。
那個時候張順以為自己出了幻覺,或這個男人也是鬼,但此時此刻卻突然福至心靈:“你你你——你是——”
李湖喉嚨發出可怕的咯咯聲,男人一邊手上用力,一邊漫不經心的望向張順。
張順難以置信:“你是我哥的——男朋友?!”
男子:“……”
李湖:“……”
黑衣男子似乎突然聽到什麼十分愉悅的事情一樣,剎那間張順甚至看到他真的笑了一下,然後他改變了要殺李湖的主意,順手把這女人像扔口袋一樣甩了出去。
“男朋友,”他覺得很有意思的重復道。
砰的一聲李湖摔倒在地,披頭散發狼狽不堪的捂著脖子狂咳,咬牙切齒嘶啞道:“魔尊梵羅……!”
“不愧是修出了第九條尾巴的狐狸,那個守門陣擺得還挺有意思,可惜被這愣頭青稀裡糊塗破了陣膽。”魔尊興味盎然打量了張順一眼,“小兄弟,你要是真能忍住不開門的話,搞死了這條狐狸我都進不來……真可惜。”
張順怒道:“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魔尊並不回答,隻向病床上的楚河走去。李湖本來在要死不活的咳嗽,這時突然像打了雞血般一骨碌爬起來:“放手,你走不掉的!周暉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魔尊說:“所以呢?”
“你能搞死我,你也能搞死周暉?!”
魔尊用實際行動回答了他的話——直接從病床上把楚河打橫抱了起來,向門口走去。
“就算是周暉,順著那個僵屍使童的氣味找到陰陽師藏身的地方,再發現那個日本人是幌子,最後才趕過來,起碼也得小兩個時辰吧。你說兩個時辰夠不夠我把你從一隻狐狸變成一條狐皮披肩?”
李湖的臉色頓時就慘白起來,直勾勾盯著楚河問:“你就看著你姘頭這麼威脅我?”
楚河在魔尊懷裡昏迷不醒,當然沒法回答他的話。
魔尊笑道:“剛才還說我是男朋友呢,現在就成姘頭了。話說回來,你倆一邊彼此挖苦,一邊又能為對方拼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很奇怪的關系……”說著他轉過身向李湖走去,那架勢連張順都看出來,那句“狐皮披肩”竟然真的不是開玩笑!
“雲南六組九尾狐,”魔尊緩緩道,“當年圍剿地獄道的仇,今天就拿你先報了。”
他一隻手扛著楚河,一隻手伸向腳下連連咳嗽不止的李湖,隻見半空中那手上突然冒出無數詭異的紅紋,緊接著發出一陣陣奪目耀眼的蛇形電流!李湖瞬間就直了眼,這女人也是悍利,下一秒直接飛退,大吼一聲:“——鳳四!”
楚河還是沒反應,但魔尊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憑空出現在她身後,一拳重重擊在她後心上!
李湖狂噴出一口血,身軀飛來把被定住的張順重重砸倒,順勢又在病房牆上撞出了一整面的龜裂紋!魔尊落地,穩步走來,李湖在漫天牆灰中哆哆嗦嗦的想爬起來,試了兩下又摔了回去,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張順,一口就咬在他後腦和脖頸相連的那個部分。
“啊!”張順一聲慘叫,隻覺得自己肉都要被咬下來了:“你幹什麼!”
“幹你妹!”李湖顫抖道:“快去啊!不能讓他帶走你哥!你哥一入魔,天道就完了!”
“但是我……”張順話沒說完突然覺得自己能動了,似乎李湖那一咬還真咬到了他的某個穴道,慌忙爬起來就向前衝——衝了兩步又傻了眼:“我我我,我什麼都不會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