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順問:“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哥的男朋友是個鬼?”
“這個問題,你應該直接拿去問你哥。”周一眯眼一笑,起身慢悠悠道:“內弟,有問題別去興隆街找那些半吊子,現成的親戚在這裡呢。哥我別的都還湊合,唯獨抓鬼一項是國家認證職業水準,看在親戚面兒上可以給你打九五折……”
周一貌似不經意的抬頭往上瞅了一眼,笑道:“哥有事先走了,你慢慢吃。”說著抓起鑰匙搖搖晃晃向外走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張順的心理作用,這神經病的背影竟然真的多了一絲神秘莫測的出塵風範。
……這神棍怎麼知道我們家鬧鬼,難道真是高人?
張順正百思不得其解,隻見周一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回頭:
“刷卡多收兩個點手續費喲!”
“……”張順說:“拜拜吧您哪!”
就在張二少咬牙切齒回憶他哥最近各種可疑舉動,以及脖子上那個充滿凌虐感的吻痕時,樓上空中花園裡,楚河正面無表情的看著魔尊:
“是又怎麼樣?”
他轉身退後半步,面對面的看著梵羅。
盡管這個男人一貫臉色蒼白神情冷漠,仔細看在眉宇間還有些不明顯的病容,削瘦的身材體型也都無法跟魔尊相比;但當他這麼明顯表現出對峙姿態的時候,那淵渟嶽峙毫不動搖的氣勢,竟然並不弱於魔尊半分。
“不怎麼樣。”魔尊居高臨下盯了他片刻,才道:“我隻是覺得,你一邊借助我的庇護而免於天劫,另一邊又時時刻刻守在佛骨身邊,借助佛骨的影響而避免完全入魔……你也把我想象得,太好說話了一點吧。”
“你想太多了。周暉突然出現在H市,我不想讓他發現你才這樣的。”
“哦,是麼?”
楚河不答反問:“當初周暉圍剿地獄道的時候要不是我陣前反水,你已經被封印了,現在你我潛伏在H市還沒幾年,你覺得跟他直接對上的勝算有多大?”
魔尊饒有興味的抬了抬他下巴,問:“那如果加上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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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我二人聯手,弄死周暉應該沒問題吧?”
這一次楚河沉默良久,久到魔尊都以為他無話可說了的時候,才見他突然古怪的一笑:“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既然睡過,我幹嗎要殺周暉呢?”
這麼肉頭的話從楚河這樣性格的人嘴裡說出來簡直是太有意思了,不是親耳聽到的話,魔尊都不大相信他能講出這話。等反應過來後魔尊立刻掌不住笑了起來:“一夜夫妻百日恩,好個百日恩……那話說回來,你我之間的恩情攢了有多少了?哪天等周暉想殺我,你是不是也一樣的話回他?”
楚河冷冷勾了勾唇角:“他想殺你肯定是自己動手,叫我在邊上看著更有可能。不過如果他真叫我幫忙的話,我一定也拿這話回他,你倆誰活下來我都行。”
魔尊放聲大笑。
雖然當年地獄道一戰中,魔道確實在周暉手上實力大損,如果不是楚河陣前反水的話,甚至魔尊本人都已經被周暉親手封印起來了;但不可否認的是,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代表天道的周暉和代表魔道的梵羅,一直是六道眾生中最頂端的存在。
這兩個人的對立等同於天道和魔道的對立,從開天闢地神話時代起,就代表著六道眾生中的“善道”與“惡道”而徵戰不休——然而荒謬的是,現在竟然有這麼一個人,隱姓埋名躲藏在芸芸眾生中,同時半被迫式的和這兩方保持這麼親密而微妙的關系。
魔尊拉著楚河冰涼的下颌,強迫他抬起頭。那一刻梵羅黑色的眼底幾乎有一絲類似於溫情的東西,但很快便消失了,快得幾乎就像是錯覺。
“我聽說你曾經很接近於成佛,但因為周暉而失敗了。”梵羅伏在他耳邊輕聲道:“但入魔比修佛簡單很多,有時候一念就可以。”
楚河一動不動,隻閉上了眼睛。
他感覺到自己衣襟被拉下來,脖頸溫熱的皮膚接觸到空氣,竟然有種刺骨的寒意。緊接著魔尊一口咬在了最致命的那點上,尖銳的利齒瞬間狠狠刺入到軟肉裡,心頭血噴湧而出,冰涼的魔息帶著強勁不可抗拒的力量切入身體!
楚河整個人都在顫抖,手指痙攣的想抓住什麼;梵羅抬手拉住他,但緊接著被他掙脫了。
——他一把抓住身後攀牆而栽的玫瑰花枝,用力是那麼重,以至於鮮血很快溢出了冰涼發青的指節。
“你……”
梵羅狹長的眼睛眯了起來,他似乎想說什麼,然而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楚總?”
——是周一!
楚河的瞳孔瞬間緊縮又張大,一手推開魔尊,卻被梵羅反手抓住了。
“楚總?”周一溜溜達達的從樓下餐廳走上來,在空中花園的垂花玻璃門前還象徵性的敲了敲:“不好意思,你在裡面嗎?”
Chapter7
周一在黑夜中如墨汁渲染而成的玻璃門前站了一會兒,靜靜的仿佛在等待什麼,然後突然推門走了進去。
“楚總?哦,你在那兒,我說你去哪了呢。”
周一轉過身,隻見楚河微微喘息著站在牆角那裡,月光下臉色比白紙也好不了多少,仔細看似乎還有一點衣著不整:“你怎麼在這裡?”
周一笑道:“奇怪了,H市這麼有名的餐廳,你來得我來不得?說起來這裡的燴龍蝦確實不錯,可惜剛才匆匆忙忙的都沒嘗出什麼味道來……”
楚河說:“那你繼續嘗吧,我先走了。”說著他繞過周一就往外走,誰知擦肩而過的同時手腕突然被一把扣住。
“楚總,”周一滿面笑容道,“你領帶歪了。”
他伸手替楚河整好領帶,動作十分緩慢而仔細,甚至有一點溫柔的意思。如果不是時機不對、地點也不對的話,這樣姿態站立的兩個人,旖旎得幾乎就像是一對情深意篤的愛侶了。
“……你好了吧?”楚河問。
周一退後半步欣賞了一下自己的成果,“不忙不忙。”
他又伸出手仔仔細細的幫楚河理好衣領,甚至連每一個最細微的皺褶都輕輕撫平,動作仿佛撫摸少女的皮膚一般溫柔妥帖。半晌整理好後,才抬頭一笑:
“相見即是有緣,如此良辰美景花好月圓,不如留下來聊聊人生吧?”
“……”楚河轉身就走。
周一也不攔他,就這麼笑眯眯看著,楚河直到快走出花園時才猝然止步——隻見面前已經悄無聲息豎起了一座透明的牆!如果不是牆面上偶爾竄過一兩道藍色電流,在黑夜中就真要被忽略過去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周先生?”
周一還是那副十分從容的表情,“沒什麼意思,隻想告訴你,在我面前還沒什麼人是說來就能來,說走就能走的。”
“巧了,周先生。”楚河不怒反笑:“這世上還沒人能想讓我走就走,想讓我留就留,今天你要不要試試做第一個?”
——夜風仿佛突然一頓,空氣寸寸凝結,閃爍出細小如刀鋒般的冰晶。
他們兩人周遭的花木,都同時發出了不堪重壓而斷裂的脆響。
“……楚總,”就在這一觸即發的當口,周一突然笑了起來:“你說話這聲口,真讓我想起我前妻……”
他周身氣勁驟然松懈,就像剛才針鋒相對的場景全是錯覺一般,笑嘻嘻打了個響指,緊接著身邊憑空出現一張擺著紅酒的高腳臺。他倒了杯淺淺的紅酒在水晶玻璃杯裡,就像剛才啥事沒發生過一樣:“楚總,來一杯?”
楚河冷冷道:“你腦子可能不太正常,去看過沒有?”
“噢我這樣就挺好的,你有問題?”
“沒有,”楚河說,“我就是覺得,怪不得你老婆變成了前妻。”
出乎意料的是周一對這個刺激一點反應都沒有,不僅如此他笑意還更盛了:“這個你就誤會了,我跟我前妻的問題很復雜,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說清的……這麼著簡單解釋吧,你見過人類夫妻離婚的主要原因是什麼?”
楚河內心突然覺得十分荒謬,但片刻後還是回答:“出軌,不育,感情不和。”
周一說:“感情和不和這種事見仁見智,我們之間曾經有兩個兒子,所以不育也可以排除了。至於出軌嘛,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少算也有千兒八百年了,就算戴個綠帽啥的也都不算事——你真不來一杯?”
楚河搖搖頭,周一打了個響指,除了他手裡的酒杯外剩下所有東西都不見了。
“我後來想想,他離開我的主要原因是,我們的長子死了。”
周一把紅酒一飲而盡,酒杯隨手扔空氣裡,慢悠悠道:“他覺得是我害死的。”
楚河再也忍不住:“這話你應該對你前妻說,跟我說有什麼用?!”
“哦,可能我隻是悶太久了,想找人評評理吧。”周一慢條斯理道:“畢竟殺子這個罪名太操蛋了,就算是我也覺得不太爽……況且我覺得害死孩子的明明是他自己,如果不是他過分溺愛,縱容孩子犯下彌天大錯,招來六道神佛親自降下天譴……”
楚河轉身就走,花園門口的透明牆瞬間藍光大盛,隨即被他暴怒一指轟然坍碎!
周一厲聲道:“我說你能走了嗎?!”
他的身影憑空消失,下一秒出現在楚河身後,一掌就向他喉嚨抓去!
楚河反手擋住他,揮拳狠狠把他臉打偏,緊接著被周一屈膝重踹到腹部——這下子簡直是太重了,換成尋常人可能五髒六腑都得從嘴裡噴出來!
饒是楚河喉嚨也瞬間湧上了鐵腥味,但他動作連頓都沒頓,當即把嘔出來的血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手肘自下而上啪的把周一打了個趔趄:“滾開!”
周一呸的突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瞬間兇性大起:“你說什麼?”
楚河向後退了半步——就這半步,周一的身影剎那間消失,又出現在他身後!
電光火石間楚河看到月光下周一的影子急劇變化,瞳孔瞬間張大又緊縮。這個過程他簡直太熟悉了,就算已經很多年都沒出現過,但隻要看一眼就絕不會錯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