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到目的地後我沒有仔細勘察和審視環境,無暇關心這是個什麼樣的社區,他生活在什麼樣的水準條件裏,我隻想馬上見到陸成則。
電話接通的第一秒,我很乾脆地開口:“你住幾樓?我把東西給你。”
他沉默兩秒,報了門號,給我打開樓道鎖。
進入電梯後,我開始預測屬於我們的大結局,ABCD,可心碎,可復原,可遺憾,可灑脫,每個選項我都接受,也能承受。
我的心率隨著樓層數翻倍上漲,快到窒息。
終於,十六樓。
電梯門往兩邊打開的一瞬,我瞪大了雙眼。
陸成則就站在外面,戴著那頂滑稽又可愛的熊貓帽子,在迎接我,沒有表情。
四目相對,他笑了,我也笑了,我們好像同時活過來了。
酸楚,甜蜜,洩洪般淹沒了我。我的第一反應是在心裏爆了句粗:媽的。
第16章 第十六首歌
第一反應是罵髒話,第二反應當然是抱他。
可惜我手裏還抱著體積不小的紙盒,行動不便,會抵在我們之間。
二十五歲之後我很少有泫然欲泣的時刻,但陸成則打開了那個情緒豐沛的按鈕,他看起來越發毛茸茸的。
我哭笑不得地從電梯裏走出去,說:“你看起來好傻。”
Advertisement
他目不轉睛:“你也是。”
我抬頭:“我可沒戴熊貓帽子。”
他伸手別了別我額角的發絲:“可你頭髮都被風吹亂了。”
也是這個自然而溫柔的動作,讓我更加想要擁抱他。
我把手裏紙盒交給去:“可以拿一下嗎?”
他單手接過去。
我說:“因為我拿著不方便抱你。”
陸成則心領神會,沖我的方向伸開雙臂。
我放心地讓自己一頭紮向他胸膛,他也用沒有拿東西的那邊手臂攬住了我後背,很緊,像要把我鎖在他懷裏。
他溫暖得不可思議,真實又夢幻。
我低聲喚:“小熊貓。”
他的熱息落來我耳朵尖:“嗯。”
我繼續:“小熊貓。”
他:“嗯。”
我難得這樣嬌聲細氣,變回小女孩:“小——熊——貓——”
他的鼻音裏明顯有了笑意:“嗯。”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重要的人也要叫三遍。
我想說想他,又想問他想不想我,最後從他懷裏脫出來,揪起他胸口那兩個帽子開關,檢查。
我盯住他,按壓,吱一聲,耳朵跳了一下。
陸成則笑出聲來,眼睛像清亮的月牙。
我逞心如意:“沒壞。”
陸成則故意裝傻:“啊?又好了嗎?”
我擠出兩個字:“騙子。”
他笑著看我,不說話。
我:“我就說,奇妙牌開關品質很好,哪有那麼容易壞?”
“哦,”他作恍悟狀,頷首:“看起來是很在意口碑,都上門求證了。”
我說:“誰讓我幹這行,必須重視客戶評價。”
陸成則剛要說話,電梯門又開了,走出來一個中年男人,奇怪地打量我們兩眼,繞道而去。
陸成則說:“去家裏吧,站這好怪啊。”
我扯一下帽子開關:“特別是你還戴著這頂蠢帽子。”
陸成則頓時一臉“誰害的”,然後不容置喙地握起我手,拉上就走。
我臉好酸,笑容過度導致的。
走入過道,白色的感應燈自動亮起來,我站住:“你家沒別人吧。”
我擔心陸成則跟他父母住一塊兒,這大晚上的,非常冒昧和打擾。
陸成則回頭:“就我一個。”
他眉心微緊,嚴肅幾分:“本來還有隻小鳥陪我,也被某些人騙走了。”
我乜他一眼:“你手上拿著的是什麼?”
他忍不住笑:“還好她良心尚存。”
我失語,不再搭話,想想氣不過,在他停下解指紋鎖時,錘了下他後肩。
根本沒用什麼力,他卻吃痛地嘶一聲,揉著那,開始碰瓷:“故意傷害國寶判什麼罪?”
我揚手把他帽子摘下來,不準他再披著這張無害皮為非作歹。
他沒有反抗,也沒有要回去,頂著頭亂毛,做了個請進的姿勢。
我進門,他拆了雙新拖鞋給我,他還穿著居家拖鞋。他沒有換鞋就沖到電梯口等我,這些細節讓我忍俊不禁。
我開心地站起來,與他對上目光。
他忽然啟唇:“你家……”欲言又止。
我:“嗯?”
他說:“你上次給我的……”繼續欲言又止。
我聲調拔高一丟丟,微笑:“一次性說完ok?”
陸成則不再故作玄虛:“你那裏的男士拖鞋是用過的,你自己有避孕套。”
我愣一下,反應過來:“如何?”
他在控訴和坦誠,語氣平靜。我很高興他能說出來。
陸成則注視我幾秒,哼笑:“不如何。”
我並不為此感到羞赧或抱歉:“獨身女性家有這些又怎麼了呢。”
“不知道,後來想想是沒什麼,”陸成則睫羽微垂,說:“可能當時我有點吃醋了。”
他立刻變更說辭:“不止是有點。”
我心口疼了一下。
“你跟我說讓我去抽屜裏拿的時候,我……”他頓了頓,神態仿佛在陳述一個冷笑話:“我去的路上還買了。”
我跟著彎唇:“你為什麼不說。”
他還是“不知道,”又說:“當時很上頭,也沒什麼好說的,我不想掃興。”
我回憶,有點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巴:“是有些上頭。”
陸成則的目光立刻變深了,傾低頭來吻我,隻一下,隻是吮了吮我的唇,就離開了。但我體內還是馬上洶湧出渴望,強烈而溫熱,我扯住他衣領,想要繼續,他立刻理解了我意圖,掰起我下巴,配合地貼過來。
他配合個屁。
他在宣洩,單手按住我後頸,不給我一點退避的機會,陸成則應該已經洗漱過了,唇齒間有一股子薄荷味,清涼又滾燙,我的舌根都被吸得發痛,但我很享受這種焦切地懲罰和索取,痛苦而矛盾,所以很迷人。我情不自禁地呻吟著。
停下時,我們倆都激烈地喘氣。
動情時,陸成則不光臉紅,眼睛也總是濕潤的,剛接過吻的唇也是,我摩挲著他臉:“不要氣了好嗎?”
陸成則看著我:“那天回來後就不氣了。但我以為你不想再跟我有來往了。”
我知道他在說什麼:“可我那天中午真的要跟客戶吃飯。”
所以就是那一條資訊,一個被誤解的信號,在一個微妙的節點,成年人的自尊可以無下限,但也能擺很高,臺階無人走,便不再回頭。
我後怕卻也慶倖:“沒想到吧,我去光紐上班了。”
陸成則說:“是沒想到。”
我問:“今天在costa,什麼感覺?有沒有嚇到你?”
陸成則想了一會,沉聲:“又通上電的感覺。”
我為他的回答合不攏嘴,也開始無所顧忌地抒發:“知道我為什麼去嗎?本來不是我的專案,因為我好想陸成則啊,好想再見到他,想看看能不能誤打誤撞一下——”
我崩潰地感歎:“結果,你們公司竟然那麼大,我好氣。”
面前的大男生失笑:“微信很小。”
我反駁:“你也沒來微信裏找我。”
陸成則回:“沒有我你不也過得很好。”
他果然在偷看我。
但他一定是故意這樣說的,在不爽我這段時間所表現出來的“無事發生”,他就不是一根筋的人。
所以我無奈地仰了下頭,呵氣:“我以前跟你說過,朋友圈都是騙人的。”
而且他的“人間消失術”就不是騙局了嗎?就不是在製造受傷的氣氛,牽扯我敏感的神經?
陸成則仿佛能聽心:“我連騙都不想騙。我編不出來,我想你,又不知道怎麼找你。”
說這些話時,他眼裏彌漫著真誠的受挫感。
猛一陣刺痛的心悸,讓我連啟唇都費勁,我說不出話來。
陸成則沒轍地笑了下:“祁妙,你真的很奇妙,我從來沒這麼心動過。”
他重複:“我好想你。”
我感到鼻子在發酸:“我也好想你。”
我們又抱在一起,抱了很久,很久,好像世界變得隻剩下玄關地毯這樣小,一葉小船,我們相依為命,再也不想分離。
—
我在陸成則這留宿了,可惜的是,我在經期,而且他還得大半夜的出門給我買衛生棉。
他的客廳沒有電視機,隻一面簡潔的白牆和投影儀。
端著熱水杯窩在沙發裏看電影時,他彈視頻問我都用哪個牌子?
我笑吟吟的:“都行,”又吐槽:“你一個大男人深更半夜用手機橫掃衛生棉貨架,收銀員不會報警嗎?”
陸成則把鏡頭切回自己的俊臉,看眼側面,又看我,笑得牙白白:“沒有啊,我看她都快睡著了。”
救命,他好帥。
也好可愛。
他又把畫面瞄準其他貨架:“要不要再買點零食?”
“不用了,”我放下杯子:“你最好快點回來,不然我要把你家洗劫一空了,那個投影儀看著就挺值錢的。”
他問:“我也包含在內嗎?”
我笑著彈了下鏡頭。
掛視頻後,我滿腦子都是陸成則,才離開我的視野幾分鐘,我就開始思念他了。
認真看電影的心思蕩然無存,我低頭刷手機,看看微博首頁,再看看網易雲。
習慣性打開陸成則首頁時,他多天沒動的個人歌單,添加了一首新歌。
《Overflowing》
我點開,看著歌詞,心花怒放得想當場尖叫幾聲,反正回頭被鄰居投訴的也不會是我本人。
等不了他回家,我就截圖去微信裏:什麼時候加的。
他秒回:剛剛。
我說:你找歌速度挺快啊。
他說:時刻準備著。
第17章 第十七首歌
陸成則回來時,我主動去門口接他,畢竟他今天也主動接過我。
他是個細心周到的人,帶回來的物品裏,除了衛生巾和小零食,還有卸妝水和盒裝棉片。
我挑出這兩樣意外之喜,一手一個舉著:“怎麼這些都能想到,你之前是不是談過一百個?”
他剛好換了拖鞋起來,一臉冤枉。
然後從褲兜裏取出一個東西,拍在門櫃上:“兩百個。”
我低頭看,是盒布洛芬。
笑大概已經在我臉上生根了,怎麼也無法控制長勢。
“你還來勁了是嗎?”我昂高下巴。
他居然借機親我一口,超重一下,直接擊垮了我好不容易繃出來的嚴肅臉。
我咬咬唇:“你去了藥房?”
“就在旁邊,順便了,”他把藥盒放回便利店包裝袋,一手拎著,一手扯住我胳膊往沙發走:“你坐著好嗎?”
他看到牆面的電影沒有暫停,回頭問我:“不好看嗎?”
我說:“你一會一個視頻,一會一首歌,我怎麼入戲?”
他笑得像太陽一樣:“過會我們倆一起重看吧。”
我看眼腕表,服了他的精神頭:“快一點了,哥哥。”
他頓了頓,表情有了些微變化,還結巴:“什、什麼?”
我笑:“什麼什麼?”
他立在茶幾另一邊:“剛叫我什麼?”
我反應過來,裝失憶:“啊?”
他看準了我在演戲,用一張沒人能拒絕的笑顏,請求:“再叫一次好嗎?”
我擠皺五官,別無他法:“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