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摘掉眼鏡,完全露出俊朗而濃烈的五官。
他好像在看她……
蒲桃自愧於這個猜測,藏起目光,也被自己的瑪麗蘇狂想嗆到,險些咳嗽起來,她匆忙喝了口飲料,再也不敢抬眼。
她要慌死了,
他怎麼會在這?
她偷拉辛甜,輕聲輕氣:“雲間宿怎麼在啊?”
辛甜顯然也注意到了,湊過來跟她耳語:“當然是錦心叫的,他自由人一個,被熟人叫來聚餐很正常。”
她好奇:“你們相認了嗎?”
蒲桃皺了下鼻子:“沒有。”
辛甜“靠”了聲:“還沒有?你效率也太低下了吧。”
蒲桃怕自己反應過度,被男人識別出,換手機打字給辛甜:他太帥了,我感覺不配!就更配不上了,我怕他看到我本人就要跟我say拜拜。
辛甜也在打字:我服了你,誰看到這等絕色都覺得是撿到大便宜想馬上見面拿下,你呢?你慫得跟什麼一樣。再說你哪差了。
蒲桃警告:他們那地方美女那麼多,我根本排不上號。接下來!你不準叫一聲我名字!吃完飯之前我都是個無名氏!
辛甜:為什麼???
蒲桃:怕他發現。
此時,人已來齊,錦心作為聲息工作室的元老,今天坐莊請客,直叫大家別客氣,尤其隆重地介紹了雲間宿,說是自己老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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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觥籌交錯。
蒲桃全程腰杆筆直,夾菜抿水,一聲不響,唯獨眼睛再沒明目張膽抬起來過。
偶爾餘光偷瞄,看見雲間宿在跟別人講話,並無異樣,才暗松一口氣。
飯到中途,有個剛入社的小CV起身,從背包裏取出一個筆記本,遞出去,說希望各位前輩在上面簽名。
聚餐時索要簽名,也算是圈內常態了。
大家順時針傳起本子,到蒲桃後,她有惶恐,因為她完全不是圈內人,隻是個來蹭飯的幫工。
但那男生眼神懇切,她又不能表現得太過突兀,就含糊不清寫下pt兩個字母,而後把本子遞給辛甜。
一個個傳下去,到雲間宿時,蒲桃悄悄拿眼掃他。
男人斂目,面無異常地握筆簽名,他手指乾淨修長,腕部似乎能感受到力量。
蒲桃因這個想像面頰發燙,她抿著飲料,試圖沖淡這種遐思。
但心裏還是轟隆隆,轟隆隆,過境的列車有無限長。
他好帥啊。
受不了。
如果他稍微普通點,她可能也不會這麼難以抉擇,會馬不停蹄去相認。
蒲桃心神複雜,想哭又想笑,想拿手對臉扇風,室內的冷氣似乎沒一點作用。
蒲桃忽地注意他取出手機。
她也趕緊去摸自己手機。
餘光裏,他低著頭,似乎在打字。
蒲桃登時口乾舌燥,還是拿起杯子喝飲料。
手機果然有消息過來。
她垂眸打開。
雲間宿:別喝了,想好了嗎?
有雷在體內炸開,蒲桃錯愕抬頭。
男人正看著她,神色未有太多變化,目光卻極為有力,即便隔著鏡片。
他什麼時候戴上眼鏡的?
蒲桃來不及細想,隻能從他視線裏讀出一種認定,格外抓人。
她被當場逮捕,一下子混亂至極,隻能迅速低眼扭臉,以為這樣就能把自己遮罩。
心跳的太快了,蒲桃臉爆紅,呼吸不穩定起來,片刻才能打字回復:怎麼認出我的。
她不敢再看他,一眼都不能。
雲間宿:你先回答我。
蒲桃完全慌亂,開始抓耳撓腮,屁股下的椅子成了釘板,她坐立難安。
筷子不會握了。
酒杯也不會端了。
她成了廢人,被他的目光束住手腳,難以動彈。
過了會,蒲桃手機又是一震,還是男人的消息:找藉口出來,五分鐘,我告訴你。
收到這個消息的下一秒,她聽見了雲間宿的聲音,他在對錦心說,“我出去回個電話。”
話落就是椅腳輕響,他離席出門。
一切發生的都是那麼快,幾乎不給她任何遲疑時機。
完了。
蒲桃心肌梗塞,扒了會手指,她眼睛一閉,也支吾說,“我肚子痛,去趟衛生間。”
她是真的有些腹痛。
從小到大,極端緊張焦慮的情況下就會這樣。
辛甜心知肚明,嗅出一點端倪,是笑了下,小聲為她加油鼓勁。
蒲桃快步走出門,剛拐過去,就看到門邊的男人。
他在等她。
暈。
他好高。
蒲桃一瞬間患上恐高,因為男人有著她必須仰視又不敢仰視的模樣。
他垂眸看著自己,不動聲色。
蒲桃弱弱舉手,說了聲:“嗨……”真是挫爆了,她在心裏唾棄自己。
“過來吧。”
雲間宿往外走,來到一片空闊些的走廊。
蒲桃懵懵跟上。
隻覺得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格外真實,或許因為載體也變得真實了。
附近人來人往。
蒲桃小聲問:“你怎麼不戴口罩。”她怕他被粉絲認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男人蹙了下眉:“我是明星嗎?”
蒲桃被嗆回來:“……”
她根本無法與他對視。
靜默片刻,雲間宿忽然啟唇:“如果沒在飯局碰到,你準備什麼時候見我?”
這道題太難,蒲桃是末等生,下筆都不敢。
她還得低垂著眼,毫無底氣道:“下午吧。”
怕他聞言不開心,她小心補充:“兩點前……”
雲間宿輕笑一聲,有點荒唐,但更多縱容,這些天,蒲桃聽過太多回,早就鑽研透徹。
她的緊張感,被這種笑聲減退幾分。
“我長得很嚇人麼,”雲間宿似乎不能理解:“為什麼這麼怕?”
蒲桃收著下巴,怪瞧不起自己的:“是我太見不得人了,聲音不好聽,人也不怎麼樣,隻能在網上作威作福,我怕你覺得落差太大,發現真實的我,並不是你有興趣的那種女孩子。”
說著說著,聲音就寸寸低微下去。
雲間宿沒有就著她的話說下去,隻問:“知道我怎麼認出你的嗎?”
蒲桃慢慢啟齒:“因為……簽名本?”
“不是,”他否認:“我早上路過聲息的展區,聽見你朋友叫你,那會,我就見過你了。”
他本就沒打算糊弄這次見面:“其實不是路過,是特地走到那了,希望可以見到你。”
蒲桃詫然仰臉,心跳猛烈。
原來在她還沒見到他之前,他就已經見過她了。
男人居高臨下,打量她片刻,失笑:“162,應該沒騙人,上午沒看仔細。”
蒲桃一下子不能消化:“你知道我要去幫朋友的忙?”
雲間宿回:“不知道,隻是僥倖心理。”
他居然想要,偶遇她嗎?
蒲桃摸了下腦門,極度不自在,手不知往哪擺:“那現在算見面了嗎?”
雲間宿沉聲:“我想,應該算。”
太好了。
蒲桃鼻腔發酸,嘴角又止不住吊起。
男人又盯了她一會,唇微掀,有點無奈。
一個拼命扼制著喜極而泣的哭意,一個努力不讓自己失態笑太開。
“回去吧。”他說。他們不能離席太久。
這麼快?蒲桃沒反應過來,“喔”了聲。
男人先走,蒲桃跟在後面,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太迅猛,她還有點雲裏霧裏,可這團雲霧是粉紅的,徜徉著一股子甜味。
她越走越慢,盯著他背影發呆。
程宿回眸,看到他們的間距在拉大,女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蒲桃見他回頭,也下意識停下。
而後直愣愣看著本還在前方疾走,長手長腿的男人,徑直朝她走回來。
他也停了下來。
她的手突地被拉住。
“跟上。”他說。
蒲桃完全木住,大腦轟然,有東西引爆了她全部。
她感覺不到四肢百骸,五臟六腑。
隻有手,被他握著的手,唯一存在著。
就這樣,被他牽著往回走,用飯桌上簽字的那隻手。
快到包廂門前時,男人才放開她,他微沉的聲音從頭頂落下:
“忘了跟你說,我叫程宿。”
—
男人讓她先進門,蒲桃聽話地先行。
她滿臉通紅,暈暈乎乎歸位。
一個合理的間隙後,程宿才走了進來,回到自己座位上,在她對面。
蒲桃抬眸瞥他,不想他也看著自己。
短暫交錯過後,蒲桃倉促斂眼,她也發現,即使已經跟他面對面講過話,她還是不敢直視他。
辛甜連拱她胳膊肘兩下,被她面紅耳赤撇開。
被他牽過的手在失火,熱辣辣的,她收攏又張開,難以自處。
幾秒後,蒲桃手機一動。
她小鹿亂撞按開,是他的微信消息,僅兩個字,他的名字:
“程宿”。
第16章 第十六句話
程宿。
這兩個字,好像一柄無形的秤桿,挑去了不真實的蓋紗。
他切切實實出現在她眼前,不再如隔雲端。
蒲桃抿緊了唇,死憋著笑,把自己名字輸入:蒲桃。
也是兩個字。
她又想把自己藏進桌肚與桌腿肩並肩偷著樂了。
發送出去,蒲桃再次抬眸。
要命,他怎麼又在看她。
男人笑意很淡,卻很分明,足以讓他們之間的距離感煙消雲散。
可他的眼神太直白了,或者說是真誠,好像明目張膽看她這件事,在他的認知範圍內,沒有任何不妥,這反而讓蒲桃更加羞赧。
仿佛考場作弊被老師抓包,她火速垂下眼瞼,雙頰完全無法降溫。
看他們眉來眼去好半天,辛甜湊過來心急悄聲問:“你倆暗度陳倉的怎麼樣了。”
蒲桃:“沒怎麼樣。”
“我才不信,你臉紅成這樣。”
蒲桃嘴硬:“你跟帥哥講話不會臉紅嗎?”
辛甜:“會臉紅,但不會這麼慫。”
蒲桃無法反駁,他猝然拉手的舉動,好像一杯烈酒,後勁實在太大。
程宿低頭看她回復,勾了下唇,回復道:待會有安排嗎?
蒲桃想了下:下午可能要幫他們收拾東西。
她局促地把手機在膝蓋上硌兩下,問:你兩點就要走了嗎?
程宿:四點的高鐵。
蒲桃心促促動著:嗯,好,時間是有點緊。
是不是應該說點不舍的話,她言語功能基本宕機,面熱心跳,詞不達意。
程宿:下午陪我出去逛會
他想了想,指端下壓,補了個“?”,才發出去。
蒲桃愣了下:你想去哪。
程宿: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