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下麵有很多回復,有逐條分析,也有文藝感慨。
仙貝一一對照著,越看越摸不著頭腦,直到一條回答這樣說道——
“心裏想著一個人搜這個問題進來的。”
一語道破,仙貝瞬間咬緊了手指。
不會吧……
不會真的喜歡上她的房東了吧?
才住過來幾天啊,就對人家產生了這麼羞於啟齒的念頭?
仙貝絕望掩面。
慢慢的,死壓著雙頰的小手掌,逐漸鬆懈了一些……
晚上……
剛剛回來的晚上……
男人就這麼目不斜視地,託抱著她走進奶茶店。
渾身細胞都能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目光炙烤,比周圍的暖光燈還燙,仙貝隻能把臉死死埋在他肩膀。
仙貝聽見不同的聲音在叫陳灼“老闆”,有男有女,語氣裏不變的是詫異。
可陳灼格外鎮定,似乎沒覺著有任何不妥,信步自若帶她上樓。
到了玄關,仙貝早已變成蒸煮蝦,蜷在他臂彎,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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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問她:“醒了嗎?”
仙貝匆忙抬頭,兩簇睫毛,如受驚蝶羽般,扇了兩下:“……醒、醒了……”
聲音依舊小小的,掀不起一絲氣流。
“聲音這麼沒力氣,真醒了?”男人的氣息那麼近。
仙貝點點頭。
他故意逗她:“沒醒再兜兩圈?”
仙貝臉爆熱,猛搖頭。這種高空行,實在太刺激了……她害羞又害怕。
男人這才將她放下,還從鞋架取下她的雪白貓耳朵拖鞋,遞給了她。動作那樣順手、自然,好像他們已經同居很久一樣。
——
翌日上午,陳灼坐在操作間裏,手撐著腿,目光專注。
他面前桌上,擺著兩幅畫,同樣的A4紙,繪有不同的人物。
周副店長在他身後清洗容器,見老大坐那好半天沒動,好奇問:“你看什麼呢。”
陳灼沒回頭,背著身勾了勾手。
周狗腿立馬屁顛顛跑過去,問有何貴幹。
陳灼讓開身子,由著兩幅畫都能跑進周青樹視野,邊問:“畫的怎麼樣?”
周青樹:“很好看啊。”
陳灼:“你仔細看看,能看出什麼名堂麼?”
周青樹傾低頭,凝神細看,半分鐘後,他恍然大悟,一捶手道:“啊——這是不是——”
“嗯?”
“我們家的芝士小莓和芝士很芒?”
陳灼滿意頷首,拍拍他肩:“可以啊,能看出來。”
“本來就很形象啊,你畫的?”
“不是。”
“那小金絲雀畫的?”
“什麼?”
“樓上那個……”周青樹抬眼暗示,抖抖肩:“抱懷裏捨不得撒手,還藏老深。”
“呵,”陳灼輕笑:“是她畫的,她是畫手。”
”哎唷,還是藝術家呢,”周青樹:“那你有什麼打算?”
陳灼撐額,半抬起其中一幅畫:“我想做個系列,把它印在包裝上。”
“瓶身?”
“對。”
陳灼指背在紙上輕叩:“比如草莓奶蓋,就印這張粉色的小女孩,我們可以考慮一個方案,就是她有的部分,不用做色彩,直接借用飲品的顏色,隨著顧客的飲用,她服裝的顏色也在變化,更有趣味性和新鮮感,還能節約包裝成本。”
“有意思哎。”周青樹沉吟。
“後續活動我也想了想,西瓜紅,柳橙橙,芒果黃,蘋果青瓜綠,草莓粉,藍莓藍,葡萄紫,這個系列就叫虹,集齊一個系列,可以免費自挑一款同主題馬克杯。”
“不錯啊……喜歡喝甜品的基本小姑娘,包裝這麼可愛,應該會很喜歡。”
陳灼把兩張圖碼回去:“可行?”
周青樹肯首不止:“我覺得可行。”
陳灼起身,那他得去要個授權了。
——
仙貝沉浸在自己情竇初開的慌亂中,幾乎一夜未眠。
臨近六點,才聽著窗外鳥雀啾啁,模糊睡去。
一陣手機鈴音,才將她從大夢喚醒。
仙貝慌慌張張摸到手機,接起來:“誰、誰?”
一通話就結巴是她的老毛病。
“是我。”熟悉的聲音。
仙貝頂著一頭亂毛,唰一下坐起。
啊……
讓她小鹿亂撞徹夜難眠的罪魁禍首……
一聽他說話,仙貝臉蛋就不自覺泛紅,本就是短板的語言能力暫態驟降到原始人水準。
“醒了?”
“……嗯……”鼻子裏,小心地應了聲。
“能開個門麼?我有事找你。”
仙貝這才看向臥室門,後知後覺……
一定是敲了很久的門都沒人搭理迫不得已才打她電話的吧……
拍頭懊惱,會不會覺得她怎麼睡得跟死狗一樣很不耐煩……
見這邊沒聲,對面又問:“現在方便嗎?”
“可、可以的……”防止再度敗好感,仙貝趕忙答應,翻身下床。
抹了兩下不安分的頭髮,風馳電掣往睡衣外邊套了件開衫,小跑過去打開門。
突然敞開的房門,還讓陳灼有些不適應。
他愣了下,視線垂落,對上仙貝的……頭頂。
門內,小女孩小聲氣喘籲籲,仿佛剛跑完長途馬拉松。
他一手端著一杯奶茶,一手拿畫,問:“我們坐下聊?”
好……好……仙貝壓根不好看他,隻是點頭,腳尖微挪,讓開地方。
房間裏,窗簾並未打開。
好在客廳日光遛了進來,也塗亮了一切。
床上,被子隻被掀開一角,一隻粉白色安撫兔闔目而眠,似乎睡得很香。
書桌,數位板斜放,旁邊擱著水杯和零食袋,顯示器仍是待機狀態。
窗邊,小茶幾,有一隻本子,上面幾張紙,被一隻鉛筆壓著。
陳灼挑了那裏,剛好兩張木椅,適合談事聊天。
不假思索往那走,仙貝跟在他後面,心裏七上八下,不會是……讓他看出什麼端倪來了吧?
畢竟她昨天換完鞋就驚慌失措,頂著大紅臉奔回房間。
該不會要來和她鄭重聲明……嚴禁對房東產生奇怪的感情吧……
快到目的地時,陳灼突然駐足。
心有九曲回腸的仙貝,差點悶頭撞上他後背,好在及時剎住。
陳灼停在原處,許久沒有再向前一步。
仙貝困惑,悄悄從男人背後探出上半部分腦袋,想要找到他止步不前的
下一刻,瞳孔猛然張大,仙貝每一根神經都彈跳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細胞在尖叫!
她忘了,她居然忘了——
昨夜睡不著,就扯了張素描紙坐到窗邊,一邊傻兮兮癡癡笑想像,一邊勾繪出了陳灼的長相。
人物速寫,雖然隻是半成品,但已經……很清楚地……
能看出是誰——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這條彈幕要把腦袋撐爆,仙貝驚得一身汗,臉慘白,更不知如何緩解當下窘境。
眼眶都發紅,一咬牙,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出去,想把那張素描收回畫冊。
你什麼都沒看到……
你眼前的都是幻覺……
哪怕在心裏重複念叨毫無效力的咒語,進行自我安慰。仙貝的窘迫尷尬,也不能得到一絲一毫的緩解。
就在她那雙白到無血色的小手,快摸到那張人像畫時——
男人手長腿長,臂膀一伸,已經快過她,將那幅素描掌控到自己手裏。
仙貝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飛去很高的……遙不可及的地方……
更……
更窘了……
要死了……
生不如死……
誰給她痛快一刀……
可以有個地洞讓她掉進去嗎……
尤其男人還特意放下手裏奶茶,抬高了那幅畫,像是要一心一意,認真端詳。
仙貝頭皮發麻,從上面脖子到腳脖子,都是湧湧寒流,不止不休。
宛若置身刀山火海,承受十大酷刑,仙貝盼望著,無比期盼自己能夠隱形。
可幻想僅僅是幻想,她隻能束手無策地,由著陳灼旁若無人地看。
各種猜想帶來的緊張感,讓仙貝的下唇,都快被自己咬腫。
過了一會,陳灼突然意味深長:“這畫的,有點眼熟……”
仙貝立即死不承認搖頭:“不……不是……”
男人立即沉默下去,半晌未再啟唇。
在懷疑麼。到底要不要承認啊,仙貝急得鼻子酸,還是承認吧,死就死了,把她趕走也是她咎由自取。
又小幅度點頭:“是……”
在試圖辯解一下吧:“就隻是……練筆……”
給出的藉口連自己都不信。
低著腦袋,仙貝抽了兩下鼻子,剛那些眼眶中的泫然欲泣一併吸回去,她就瞄到那張速寫被擺回了原處:“練筆而已麼,”
原先那筆那隻手,把桌上奶茶端起來,遞到她眼下。手的主人含笑:“我還以為是這個奶茶的擬人。”
什麼……
擬人……
慌張被困惑擠走一半。仙貝原先攥緊的雙手,慢慢鬆開,抬起,接過那杯奶茶。
溫溫的,恰好貼上她冰涼的手心。
視線在觸及杯身時,陡然一頓。仙貝愣在原地,本來蒼白如紙的臉,逐漸浮上了薄紅。
隻因,
杯子上面粘貼的標籤,小小黑色正方字,清楚印著:
原味三分甜。
第十七章
陳灼走後,仙貝一頭栽倒在床上。
把臉埋在枕頭裏,好久好久,直到呼吸不過來臉憋得通紅,才撐起上身。
腦海裏滿是陳灼剛來找她時那句話,“我還以為是這個奶茶的擬人”。
至於跟她商量的什麼系列飲品什麼擬人授權,她完全雲裏霧裏,隻知道點頭、同意。
雖然低著眼,她也能從他敘述的口氣裏,腦補出男人認真的神情。
所以,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要把她畫的那張速寫,說成是她最喜歡的口味奶茶的擬人圖……
是她……聯想的那個意思嗎……
應該隻是逗她?說句玩笑話?
一定是這樣……
仙貝撅起背,翻了個身,仰面朝天花板。
心臟又不太好了,自打認識那個人,她的心跳頻率就沒正常過。
摸到手機,想給圓圓發消息,參考一下她的意見,並明確自己的心境。
但點開對話框後,食指停下來,手腕一松,手機又被丟回枕邊。
其實仙貝很確定,她真的、真的喜歡上,這個闖入她貧瘠生活的不速之客了。
這樣忽上忽下,期盼著,也畏懼著的情緒,她在高三時,也隱隱約約感受過。
對方是同班一個男孩子,小平頭,皮膚小麥色,笑起來牙白得晃眼。
她那時已經是班上的獨行客,這個男生,每天晚上會纏著她,要送她回家。
課間操時,做專題運動,她在前排女孩子的佇列裏回頭。結果那男生根本沒轉身,手上動作有模有樣,眼睛卻看向她,視線一撞上,他就沖她笑,仙貝嚇到連忙斂眼。
仙貝一開始是抗拒的,但內心又不受控制的生出一絲絲小竊喜,終於有人願意和她做朋友。
有些心情的破壁,是在男同學和她告白的晚上,胸口的小鹿也是翻騰了一整夜。
朦朦朧朧的,仙貝似乎也對他有了幾分好感。他每天不厭其煩地推上山地車,走在她身側,喋喋不休和她說話的時候,即便低著頭不說話,她清楚觸摸到了那些怒放的心花。
一切終結在一個傍晚。
夕陽西下,看似平常,男孩把她送到社區門口。
傳達室裏,突然沖出熟悉清瘦的身影,一把揪住那個男生的校服,隨即跟瘋了一般,破口大罵。
是的,她的媽媽。
那一天,許多路人都停下,詫異地圍觀著,仙貝站在原地,像被沸水傾頭潑下。
第二天,仙貝被迫換班,那個曾經的男同學,再也沒出現在她面前過。
一周後,有之前的同班女生來找她,說她讓自己朋友成了年級笑話,害得人家不得不轉學。
從此,仙貝再也不敢動喜歡任何人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