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價在幾分鍾的震蕩後,跌穿了六千兩百五十點。音響裡傳來Andy的聲音,一陣放肆而瘋狂的大笑。
所有人馬上開始操作,聞天衡喃喃道:“太刺激了。”
就在這五分鍾內,不知有多少人爆倉,財經新聞已經跟著出來了,關越卻像沒事人一樣,做了個手勢,聞天衡起身去泡咖啡。
聞天嶽卻不敢走開,緊盯著屏幕,加了槓杆以後,一旦漲跌超過10%,就要爆倉了。
Andy那邊笑完以後也開始認真對待,不說話了。
關越卻仍有餘力,說:“中小基金終於反應過來了。”
“反應、趨勢、資金,”Andy說,“三者缺一不可。普羅,你能幫我買入麼?”
關越:“很抱歉,老板,您的交易密碼是通過量子加密的,我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為您力所能及地做些提醒。”
銅價開始反彈了,Andy顯然慢了一籌,關越成功地把Andy的大筆資金誘了進來。
“恕我直言,”關越說,“您太大膽了,老板,注意您的保證金。”
天和馬上望向關越,示意不能提醒他!聞天衡卻狡猾地笑了笑。
關越擺手示意無妨。
“他不會聽的,”聞天嶽說,“他已經開始自我陶醉了。繼續下單,關越,別和他廢話。”
果然Andy說:“什麼保證金?我就是保證金,少廢話!”
聞天嶽以認真的眼神看著關越,關越坐直,知道聞天嶽那句話也是提醒他的,讓他不要掉以輕心。
“Andy開始抽調資金。”佟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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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馬森的資金從白銀朝銅開始抽調,關越朝天嶽說:“交給你了。”
天嶽吹了聲口哨,指導江子蹇,接手操作,趁著洛馬森抽調資金的空當,一點點地進去。
Andy賺得少了,心有不甘,開始和銅死磕。
關越:“您最好冷靜一點,站起來,喝杯咖啡。”
Andy:“用得著你個AI來教我嗎?”
眾人扶額,關越簡直就像貓在耍耗子般,一邊在資金上將Andy誘進來,一邊則在心理上不停地激怒他,一會兒捧他,一會兒激他,Andy的心態頓時變得浮躁起來,開始朝“普羅”發火。關越便不說話了。
中途收盤,天和與江子蹇起身去泡咖啡,所有人則馬上開始復盤,重新分析Andy的交易過程。
“一次比一次暴躁,”聞天嶽說,“一次比一次瘋狂。”
“上天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關越說。
眾人分了咖啡,午夜十二點半,安靜地看著Andy的操作記錄。
“克羅基金也來了,”佟凱說,“這下好玩了。”
一點後,克羅基金也進場了,克羅的資金量很小,Andy似乎沒有注意到這家老朋友的出現,關越索性停下了交易。
“今天就這樣,”關越說,“目的已經達到,先不玩了。”
聞天嶽說:“提前狙他的話,你現在說不定真成功了。”
關越:“不,謹慎一點。”
現在Andy毫無防備,確實是個相當大的誘惑,關越開始懷疑Johnny已經猜到自己在與Andy進行周旋,半夜突然殺進來建倉,正是一種試探。
凌晨四點,收市,所有人松了一口氣。
天和的精神處於高度緊張中,說:“接下來……”
關越說:“出發,全面準備明天的決戰。”
Andy已經入套,接下來將是最重要的一天,情況如果在關越的控制之下,也許兩天就能解決掉他,如果Andy睡一覺想清楚後謹慎起來,也許將是一場膠著之戰,最後甚至還可能被對手跑了。
聞家送來行李與身份證明,大家在公司裡暫時睡了會兒。吳舜六點就來了,暫時接管全公司,一行六人則各自開車去機場。
天和觀察關越表情,關越顯然很精神,心情仿佛還很好,開著車,看了眼天和,伸手捏了下他的臉。
“普羅?”Andy在車載音響裡發出聲音,天和馬上打開電腦,預備接入各種設備。
“我在。”關越禮貌地答道,“有什麼能為您做的呢?”
Andy:“查出那個離岸基金是誰的了麼?”
關越:“還有十七天又三小時二十七分鍾十一秒。”
Andy:“分析一下。”
關越:“分析中。”
Andy的語氣變得粗暴起來:“我說!運用你的信息,猜一下會是誰!”
關越停車,與天和對視一眼;彼此知道Andy交易完以後雖然賺了錢,卻稍微冷靜下來,開始復盤與回憶了,並因此生出疑心。
這個問題來得非常突然,且相當不好回答,一旦答錯,便將徹底失敗。
天和在電腦上打了幾個字。”
Andy懷疑地說:“關越在哪裡,在做什麼?我怎麼覺得可能是關越?”
關越:“關越正在睡覺,昨天晚上十點上的床。”
Andy:“調用他家的監控錄像讓我看看。”
天和於是打開早就錄好的視頻軟件“睡覺.avi”,開始播放,並通過木馬連接到Andy的電腦上。
上面是關越摟著天和,在床上睡覺的錄像,整夜什麼都沒發生。
Andy拉了個快進看完了。
天和也忘了是什麼時候錄的了,隻發現自己整夜睡覺蹭人得很,一會兒朝關越懷裡鑽,一會兒嫌熱了推開他的腦袋,一會兒又靠過來,在他胸膛上、腹肌上摸來摸去。一會兒睡著了又無意識地抓他把柄,關越卻始終抱著他,半睡半醒間任他折騰,被天和嫌棄地推過去,又靠過來。兩人睡著睡著,關越差點被天和擠到床底下去,醒來喝了點水,把天和抱過去些許,蓋好被子又繼續睡。
Andy:“還沒醒?這人是豬嗎?”
“已經醒了。”關越說。
天和打開“早飯.avi”,上面是天和正在睡眼惺忪地刷牙,關越過去,拿著毛巾給他洗臉,兩人走出攝像頭。接餐廳攝像頭,坐在餐桌前,關越開始看報紙。
Andy被騙過去了,自言自語道:“應該不是他。”
關越:“我認為有90%以上的可能是Johnny。”
天和心想你真是太狠了,直接嫁禍,Johnny什麼都不知道腦袋上簡直飛來一鍋。
這話頓時一言驚醒夢中人,Andy說:“很有可能,替我接Johnny。”
天和替Andy撥打了克羅基金老板的電話,關越又繼續開車,開始聽兩人互相試探盤問,盤問來盤問去,Andy滿腹狐疑,不停地套話。Johnny則不停地朝他打哈哈,實則也滿心疑惑。聽著兩個一頭霧水的人不停地打機鋒,天和簡直笑得肚子疼。
關越聽不出什麼來,嫌他倆聲音吵,轉成自動錄音,先關了,並放了首歌。
“老板,我想,為了今晚能更好地為您服務,我也許需要一個為期十小時的升級,”關越說,“力求在下一次交易過程裡做到盡善盡美。”
“去吧。”Andy掛了電話,說,“我先睡一會兒再說,太困了。”
“我睡覺這麼欺負你嗎?”天和隻覺得很好笑。
關越:“你也知道自己睡覺欺負人?”
天和:“什麼時候開始的?”
關越:“從小到大。”
天和:“不可能,絕對沒有!一定是和你確定關系以後,才有這習慣的。”
關越的嘴角微微翹起一個弧度,天和想來想去,隻覺得關越被自己弄醒了惱火又沒法叫醒他的樣子很好笑。
車到機場,關越拖著行李下來。天和說:“小時候我真的,睡著了就這樣嗎?”
關越隻得答道:“大部分時候沒有。”
天和懷疑地看著關越,關越又說:“有幾次不小心碰到我的法棍。”
天和:“……”
天和滿臉通紅,說:“多大的時候?”
關越:“忘了,十六七?”
天和:“所以你一直知道!”
關越看著天和,說:“是的。”
天和隻得與關越進機場,大伙兒已經到了,機長在外頭迎接,眾人便上飛機,一上飛機就開始睡覺。天和連通衛星網絡,把提醒器放在兩人中間,各自躺下,準備前往香港。
下飛機時,沐浴在春色中的香港一如既往潮湿而悶熱。
天和戴著耳機,與眾人坐在加長的林肯裡,望向車外繁華的人間煙火之地,普羅的服務器仍然顯示“升級中”。
車從新機場馳往中環,小提琴音樂聲裡,離開新機場後,兩道一片蔥翠,剛下過雨後的天空泛著灰白,高湿度天氣猶如桑拿天裡,車窗上,蒙著一層淡淡的霧氣。
“你想起什麼?”江子蹇搭著天和的肩膀,隨口道。
天和說:“上一次來是好幾年前了,對蘭桂坊印象很深刻。”
關越、佟凱、聞天嶽、聞天衡都在另一輛車上,正在給Andy昨天的操作緊張地復盤。天和與江子蹇坐了江家的車,從新機場馳往中環。
江子蹇說:“我想起張愛玲那本《傾城之戀》。”
天和知道江子蹇回去以後就決定與佟凱分手了,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靠在他的身邊,調整了姿勢,橫坐在長沙發上。
“我決定在這件事結束以後,”江子蹇想了想,如是說,“暫時離開一段時間。”
“去哪?”天和悠然道,“當流浪騎士嗎?”
江子蹇“嗯”了聲,說:“到處去,也許一兩年後回來,到了那個時候,就認認真真,接手家業了。”
天和:“就沒有別的解決辦法了?”
江子蹇說:“他回去當他的國王,我回家為家族負責,很合理,每個人都有許多責任要背。”
天和欲言又止,卻想到曾經的自己與關越,換作從前,也許他會有別的提議,但現如今,他考慮良久,最後隻說了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