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第一次得到兒子的回應,又驚又喜,忙道:“你們可看見了?皇上……皇上他在同哀家說話呢!”
秀嬌嬤嬤含淚點頭:“回太後,奴婢看著呢。皇上真的要好起來了。”
徐君願笑道:“皇上既然喜歡和林大人待在一處,太後不妨就讓林大人陪著皇上,說不定皇上能好的更快。”
太後幾乎要喜極而泣:“好、好,就讓林大人在興慶宮暫時住下。”
她何嘗不知這不合規矩,若是被那些言官知道了少不得又要鬧些風波。但誰讓她的璃兒心智不全,人事不通,隻會對林清羽一人有反應。隻要璃兒的失魂症能好,能開口叫她一聲“母後”,她別無所求。
林清羽這一昏睡,便睡了一日。有諸多宮人從旁伺候著,江醒能做的事情不多。好不容易等人走開,江醒就摸摸小手,摸摸小臉,摸著摸著就有些不滿足,於是就隔著被子去抱林清羽。抱了一會兒,他又不滿足了。
林清羽似乎很冷,睡夢中也蹙著眉。
秀嬌嬤嬤端藥進來時,看到的就是江醒掀開錦被,正欲上床的一幕。
秀嬌嬤嬤耐心地同他解釋:“皇上,奴婢知道您現在可能還聽不懂。但林大人是有夫君的人,他的夫君是顧大將軍,正在西北打仗呢。您能和他拉拉小手,但萬萬不能和他一起睡呀。”
江醒:……呵。
林清羽醒來之時,睜著眼好一會兒,方看清了床邊的人。穿著束腰龍袍,頭戴玉冠的少年見到他醒來,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喚道:“清羽。”
江醒練了一日,總算能勉強流利地說出林清羽的名字,剩下他隻能靠寫了。
【你醒了。】
是蕭璃?不對,是……
理智和記憶漸漸回籠,林清羽驀地坐起身,抓住少年,如同溺水之人抓著浮木:“……江醒。”
他的聲音嘶啞至極,幾乎發不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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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醒任他死死抓著,用口型說道:是我,寶貝。
林清羽十指越抓越緊,兩眼也睜得酸澀,像是想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我以為……”他雙唇微微翕動,“我以為你死了。”
江醒眼眸垂下,攤開他的掌心,一筆一劃寫道:【對不起。】
他才寫完,林清羽的眼淚就落了下來。“你還騙我……騙我說那隻是個夢。你明知,隻有你魂魄入夢時,我才能見到你真實的模樣。你明明知道的……”
他知道。可他還是去了。
他隻想再見林清羽一眼再走。
“你寫了保證書給我。”林清羽語無倫次,再不見往日的鎮定自若,“你說你會回來,你答應了我你會好好的。我哪都沒去,我一直在等你……你答應了我的,江醒。如果你真的死了……”
江醒的心都要被林清羽哭碎了。可除了林清羽的名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但即便他能說話,他又能說些什麼。
說他不想死,說他也曾拼了命地想活下去?
有什麼用,他終究還是沒做到。
江醒閉了閉眼,強迫自己不去想顧扶洲是怎麼死的。他謹記著太醫的囑咐,不能再讓林清羽情緒波動過大,便把人擁入懷中,一下一下輕撫著林清羽的長發。
林清羽臉頰貼著江醒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聲,哀切地笑了:“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就因為我鍾情於你麼?就因為你知道,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去死麼。”
江醒的喉結滾了一滾,眼中的光蒙著一層霧氣。
“可即便是我也受不了的。”林清羽魔怔般地囈語,“我受不了……”
江醒低頭吻他。吻他的眉心,吻他的眼角,吻他的嘴唇。嘴唇相觸的時候,林清羽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江醒的吻也是湿的。兩人分開時,林清羽看到了少年湿潤的眼睫。
林清羽又想哭了。他也厭煩動輒落淚的自己,可他忍不住。他隻能往江醒懷裡鑽,黏江醒黏得更緊。
在江醒的安撫下,林清羽漸漸安靜了下來。江醒將他圈在懷裡,寫著輕松的話給他看。
【徐君願說我的失聲隻是暫時的,慢慢習慣就好。】
【唉,這具身體又沒腹肌。】
【不過舌頭終於不小了,寶貝覺得呢?】
【和我接吻比較舒服,還是和顧扶洲接吻比較舒服?】
林清羽忽然問:“你……顧扶洲怎麼死的。”
江醒的回答很簡單:【戰死的。不過那場仗,我們最後還是贏了。】
林清羽一愣,輕聲問:“疼麼?”
【不疼,我死的很快,什麼都沒感覺到,也沒覺得痛,人就沒了。】
這繁體字寫起來也太麻煩了。等林清羽好起來,他要找個時間教林清羽認簡體字。
脆弱的林清羽格外好騙,江醒說什麼他就信什麼。“那就好。”林清羽的反應遲鈍了不少,過了一會兒才問,“那麼,你怎麼會在蕭璃的身體裡醒來?”
江醒看到砚臺中的墨見底了,起身想去換一臺。他一動,林清羽就如臨大敵,驚恐地睜大眼睛:“你要去哪?”
江醒一笑,指了指砚臺。
林清羽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江醒便不走了,把林清羽抱得更緊。
林清羽緩緩低下頭,安靜片刻,道:“對不起,我也知道我現在不正常。”他看著自己的雙手,無助道,“可是我……我控制不住。”
他不想自己變成現在的樣子,可失去江醒的時光,哪怕隻有一個時辰,他都不知道該怎麼釋懷。
江醒用僅剩的墨寫道:
【不用控制。】
【我喜歡被你黏著。】
第105章
不過一日的光景,林清羽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誰能想到,不久之前,牽著新帝登上皇位的權臣,此刻正臉色蒼白地蜷縮在新帝的懷裡,稍顯凌亂的長發擋住側臉,如同一隻築巢的鳥雀。
江醒看得出來,林清羽已經在努力地恢復正常。可林清羽受了這麼大的刺激,又豈是說恢復就能恢復的。江醒唯有時時刻刻地陪著他,耐心地哄著他,才能帶著他漸漸走出陰影。
徐君願作為除林清羽之外,唯一知道江醒身份的人,被強行留在了宮裡,隻是為了給小兩口創造更多的獨處機會,有事沒事就要給他們放個風,堂堂一國國師被江醒當成了太監使喚。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否則若讓旁人看到顧大將軍之妻在龍床上和新帝纏纏綿綿,卿卿我我,定少不了一番腥風血雨。
林清羽喝了兩天藥,又有江醒相陪,情緒暫時穩定了下來,隻是精神偶爾還會恍惚,有的時候甚至記不起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在現世,聽旁人和他說話,聲音總像隔著一層什麼,就好像說話的人是在水裡。
林清羽知道這是安神藥的副作用。喝多了會嗜睡,睡多了,夢也就多了。
好轉之後,林清羽把江醒在西北時尚未得到的消息告訴了他。他是怎麼對奚容和蕭玠下手的,又是如何扶蕭璃上位的。他說的不緊不慢,條理清晰,隻是說到宮變時突然停了很久,再開口臉上透出一股茫然的平靜,問:“我……剛才說到哪了?”
江醒耐心寫道:【你收到了西夏細作的密信。】
林清羽點點頭:“之後,我便去了宮裡。”
江醒寫道:【奚容死了沒?】
林清羽搖搖頭:“我想著,留他一條性命,於你凱旋之際祭旗。”
江醒眼底有些冷意:【免了,我怕髒了我的帥旗。】
林清羽一怔,掀開被子就要下床:“那我現在就去取了他性命,不弄髒你的帥旗。”
江醒胸口堵得難受,笑著喚了聲“寶貝”。他把之前寫的話放到燭火上燃盡,重新攤開一沓宣紙,寫道:【先不說他了,我們說點重要的。】
林清羽認真地看著他寫字,問:“說什麼?”
【清羽,雖然是在夢裡,但我們也算圓房了吧。】
【要不,我們來復盤一下?你覺得怎麼樣。】
江醒寫完,緊張又期待地等待林清羽的回答,差點沒忍住要轉筆,為了不讓林清羽生氣,硬生生克服了本能。
林清羽想了想,道:“好像……很痛。”
江醒:……
林清羽斂目莞爾:“但一想到是你,又覺得很好。”
江醒嘴角揚起笑意,龍飛鳳舞地寫道:【我也覺得很好,寶貝裡面很舒服,我很喜歡】
林清羽看著滿紙的“淫言穢語”,臉頰微微泛起了淺紅。林清羽不知道的是,江醒的臉也發著燙。外表十七歲的少年,手上寫著葷話,心裡的羞澀和緊張並不比他少。
可惜的是,那時江醒和林清羽都是帶著絕望的心情去做的愛,無論身體上有多大的快感,始終都蒙著一層灰暗。
不過沒關系,他相信他和林清羽能走出來。
林清羽收好江醒寫的字,低聲道:“不能被旁人瞧見。”他正要把紙點燃,手腕忽然被握住,接著江醒便湊了過來。
江醒要親他了。
林清羽瞳仁裡映著蕭璃的臉,想和上回一樣閉上眼睛,已經來不及了。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僵住,臉龐一偏,躲過了這一吻。
江醒放開了他,略覺委屈,拿起筆在紙上緩緩地畫出一個:【?】
【不給親啊?】
林清羽定了定神:“我好像有些不習慣你現在的身體。”
【嗯?可是這具身體和我原來的是最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