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瑜的官員,除了過年,每月隻能在十五那日休沐。林清羽幫他算了算,道:“十日後。”
顧扶洲俊容扭曲:“十日?救、救命……”
顧扶洲穿戴完畢,林清羽正要送他出府,就見袁寅跑來稟告:“將軍,夫人,宮裡傳來消息,說聖上頭痛難忍,太子傷口復發,今日罷朝一日。”
顧扶洲被突如其來的驚喜砸暈了,除了二婚那夜,林清羽從未見過他如此興奮。袁寅話剛說完,他就沒了人影。眨眼間,床上就多出來了一個人,被子鼓起來一大塊。
林清羽輕聲笑了笑,囑咐下人不要靠近臥房,好讓將軍今日睡個天昏地暗。
罷朝的消息傳來沒多久,宮裡又來人了。皇帝的病逐日惡化,太醫院束手無策。皇帝終於受不了了,再次宣林清羽入宮。
林清羽替皇帝診了脈,更改了之前的藥方。皇帝喝了幾日,病症得到緩和,按理說應當厚賞林清羽,但他心裡始終憋著一股氣。一想到眼前溫雅恭順的美人已嫁作他人妻,他身為天子居然還有得不到的人,心中難免滋生出不甘和憤恨。
若隻是個尋常的臣妻,他便是強要又如何,可偏偏是顧扶洲的妻子。不日,顧扶洲給他上了一道折子,從兵馬的調配到糧草的運送,將西北戰況分析得頭頭是道。皇帝看完之後,再如何不願,還是原封不動地把折子送去了西北。
皇帝不肯給林清羽官復原職,林清羽也未主動提起,隻道有些藥的藥效他拿不準,要去太醫署查閱典籍。皇帝便復了林清羽行走太醫署之權。除此之外,林清羽每三日要進宮一次為皇帝請脈。除了沒官職,沒俸祿,和過去沒什麼不同。
事到如今,林清羽在乎的也不是官職和俸祿。成功嫁給顧扶洲不過是解了燃眉之急,想要和顧扶洲一世安穩,他們要做的還有很多。
顧扶洲千等萬等,等來了每月一次的休沐,這日林清羽剛好要進宮。林清羽起床時,特意放輕了動作,轉念一想,似乎又沒什麼必要,顧扶洲哪是輕易能被吵醒之人。不料他腳剛落地,就聽見上鋪傳來低啞的聲音:“清羽……”
林清羽驚訝道:“你怎麼醒了?”
顧扶洲閉著眼睛,虛弱道:“你今日要進宮,我送你。”
林清羽一怔,心裡升起不該在冬日出現的暖意,嘴上卻道:“你都快困死了,如何送我?”
顧扶洲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本能地說:“再困也要送老婆上班……”
林清羽好笑道:“不必。你繼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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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強迫自己下了床:“不行,你每天都會送我,我如果不送你也太渣了吧。”
顧扶洲如此有心,林清羽便由著他去。他本以為顧扶洲會和他一樣,送到將軍府門口就算了,沒想到顧扶洲竟和他一同上了馬車,直接將他送到了宮門口。雖然顧扶洲在馬車上一直靠著他的肩膀打瞌睡,兩人也沒說什麼話,但這份早起的心意,用感天動地形容都不為過,著實彌足珍貴。
林清羽進宮後,領路的太監帶他來到勤政殿。皇帝傳他入內時,天機營的首領謝大人剛好退下。兩人擦身而過,林清羽聞到了一股清淡的幽香。
很快林清羽便知曉了這香的來處。皇帝給他看了一樣東西——一朵晶瑩通透的雪蓮,單看花瓣的色澤,就知此非凡物。
皇帝道:“你瞧瞧,這對朕的頭風可有裨益。”
林清羽聞了聞雪蓮的暗香,問:“敢問陛下,此物可是從北境而來?”
聽到“北境”二字,皇帝似有不虞:“據說是採自北境極北之地。”
林清羽淡淡一笑,道:“的確是千金難求的良藥。學生這就為陛下新擬一個藥方,用北境雪蓮入藥,定能事半功倍。”
離宮後,林清羽在太醫署的藏書樓待了半日,黃昏時分才回到將軍府。一下馬車,他就瞧見將軍府門口停著一輛華貴的馬車。對尋常官宦而言,此等儀仗是僭越,來者何人顯而易見。
這輛馬車隻比林清羽早到片刻。馬車的主人一下車就和林清羽打了個照面:“——是那位美人太醫!”
林清羽道:“我已經不是太醫了,殿下。”
“那我就喚你林大夫好了。”來人正是四皇子蕭玠。和他影形不離的管家姓奚,單名一個容字。
林清羽對漂亮蠢貨無感,隻對聰明人有興趣。相比蕭玠,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奚容身上。“殿下大駕光臨,可是和將軍約好了?”
“不是啦——不對,也算是吧。上回大將軍答應了給我看他的青雲九州槍和汗血寶馬,今日我路過將軍府,突然想到這個,就……”
蕭玠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奚容朝林清羽鞠了一躬,客氣道:“殿下心血來潮,不請自來,叨擾將軍和夫人了。若將軍不便,我下回遞了帖子再帶殿下來。”
林清羽道:“將軍今日休沐,沒什麼不便的。殿下請進。”
幾人進了府邸,蕭玠好奇地打量著四周,問:“怎麼不見顧大將軍?”
林清羽猜測:“這個時辰,他應該在玩。”
蕭玠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他仰起頭問奚容:“大將軍也會玩嗎?”
奚容道:“顧大將軍的‘玩’可能和殿下的‘玩’不同。”
蕭玠露齒笑道:“我明白了。就比如說,我的‘玩’是吃吃喝喝,大將軍的‘玩’是騎馬射箭?”
奚容微笑點頭:“殿下英明。”
林清羽道:“殿下請在廳中稍等,我去請將軍來。歡瞳,給殿下上茶。”
蕭玠抿了口將軍府的茶,眼中一亮,贊不絕口:“這個好喝,我覺得比宮裡的茶還好喝!阿容,你也嘗嘗?”
奚容搖搖頭,道:“殿下,在外切不能忘了禮數。”
蕭玠有些失望:“好吧。”
“殿下不覺得奇怪麼。”奚容道,“論禮數,應當是將軍夫人留下來待客為好,為何夫人要親自去請將軍來?夫人也不像是不懂禮之人。”
蕭玠想了想,想不出來:“為何呀?”
奚容微微笑道:“大概是夫人有什麼悄悄話要和將軍說罷。”
林清羽在臥房找到了顧扶洲。隻見顧扶洲被黑布蒙著雙眼,在他面前懸掛著一個林清羽用來裝藥的瓷瓶,瓶口系著一根紅繩,紅繩的另一端系在房梁之上。
聽到林清羽的腳步聲,顧扶洲將黑布往上扯了扯,露出帶笑的眼:“清羽清羽,我給你表演一個好玩的。”
說著,顧扶洲重新戴上黑布,用力將瓷瓶一推,瓷瓶開始前後搖晃,顧扶洲也跟著左搖右晃,每次都能完美地避開,不被瓷瓶打到。
顧扶洲玩得嘴角飛揚:“如何?我練了半個時辰呢。”
林清羽走上前,抓住搖擺的瓷瓶,道:“蕭玠和他的太監來了。”
顧扶洲揚了揚眉:“現在?”
“他們已經在府上了。”
顧扶洲聞到熟悉的清淡味道,唇角揚得更高,伸出手假裝想去抓瓷瓶,如願以償地摟住了林清羽的腰。
林清羽任他抱著,伸手扯下黑布:“還有,蕭琤果然派天機營去了北境,皇帝對此事應當頗有不滿。”
看著懷中的藥香美人,顧扶洲心猿意馬的同時還能分出心思考:“林大夫的意思是……就在今天?會不會太早了。”
林清羽推開顧扶洲,道:“話不必說的太滿,稍作試探即可。”
兩人一同回到前廳見客。顧扶洲在蕭玠和奚容面前端的是深沉內斂,不苟言笑,即便是奚容也想不到不久之前,顧大將軍還窩在房中練習如何不被搖晃的瓷瓶撞到腦袋。
一番寒暄過後,顧扶洲命人呈上青雲九州槍。此槍極重,一般人把握不住,至少要兩個成年男子才能抬起。
蕭玠圍著青雲九州槍轉了幾圈就“哇”了幾聲,轉頭衝著奚容興奮道:“阿容,你有沒有感覺到一股來自西北大漠的殺氣?”
奚容道:“槍以血養,大將軍的槍自有一股靈性。”
蕭玠試著將青雲九州槍拿起,再如何用力,也隻能靠雙手將槍將將抬起分毫,不由感嘆:“這槍砸都能把人砸死,顧大將軍卻能單手持槍殺敵無數,不愧是大瑜第一勇士。”
面對皇子的誇贊,顧扶洲仍是惜字如金:“殿下過譽。”
看完槍,顧扶洲將幾人帶到馬厩,一匹駿馬正在低頭喝水,感覺到陌生人的氣息,馬兒警惕地支起脖子,不安分地甩了甩尾。
這匹馬通身漆黑如墨,四肢修長,鬃毛濃密,和外頭尋常馬匹大不相同。就是許久不動,比剛到京城時胖了不少。
蕭玠看得嘖嘖稱奇,問:“它叫什麼名字?”
林清羽戲謔地看了顧扶洲一眼,道:“小白。”
蕭玠一臉迷惑:“可是,它是黑的啊。”
顧扶洲嚴肅道:“確實。殿下可要試騎?”
蕭玠又驚又喜:“我、我可以嗎?”
奚容不甚贊同:“寶馬多烈性認主,殿下又騎術不精,還望殿下三思。”
顧扶洲道:“有我在,不會出事。”
蕭玠撫摸著小白黝黑的馬背,心動不已:“我隻是騎著它走走應該不會有事吧——阿容?”
奚容無奈地嘆了口氣,拱手道:“那就勞煩將軍在一旁看顧了。”
顧扶洲帶著蕭玠去騎馬,林清羽和奚容在一旁觀看。不難看出,蕭玠和奚容的關系絕非尋常主僕那般,蕭玠顯然極為依賴奚容,這點和顧扶洲所言一致。但林清羽並未看出奚容變態偏執的一面,想來他也是個善於隱藏真面目之人。
林清羽狀似不經意道:“殿下性子天真爛漫,來日太子登基,他去封地當個闲散王爺,也是極好的。”
奚容眼神微暗了暗,又極快地展顏一笑,笑顏猶勝女子:“夫人說的是。”
作者有話要說: 鹹魚:我不是不行,真的隻是懶而已,信我 =w=
第70章
蕭玠玩得開心,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歡瞳搬來桌椅和暖爐:“少爺,您坐著等罷。”
林清羽吩咐:“再搬把椅子給奚管家。”
“夫人客氣了。”奚容眉眼低順道,“奚容不過一個下人,怎能和將軍夫人同坐。”
林清羽淡道:“殿下都不把奚管家當下人,奚管家也不必把‘下人’二字常掛嘴邊。”
奚容不論心中作何想,面上依舊維持著謙卑:“殿下性子如此,在府上常和下人玩鬧在一處。殿下不懂規矩,奚容不敢不懂。”
林清羽微微一笑,眼底卻升起幾分冷意:“看來,奚管家是無論如何都不願喝我這杯茶了。”
“夫人風華絕代,不可方物,像小的這等粗鄙之人哪有和夫人同飲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