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令方家爬不起來,幸好方涵和方太太解囊相助,才免了一次危機。
方洲深受打擊,萬般想不通,人性怎麼會如此?
甚至比被趙立夏分手還要受傷。
母親安慰他,“這世道就是這樣的,咱們保持本心就好。”
被動防御是方家的準則。
不主動害人,但絕不輕易被人傷害。
方洲聽進了母親的話,更深刻地理解了方家面臨的危機。
他是一個多麼天真和幼稚的人啊,自以為是地覺得能搞定一切,能撐起一個諾大的家庭,其實不過是被父母保護一無所知的毛頭小子。
人隻有看清楚自己,才能徹底的成長。
於是,他將腦子裡天真的想法全部砸碎了,那些美好的後面都畫上一個問號,說每句話之前總要想三遍。
也許無法算無遺策,但絕對能讓方家避免大多數的麻煩——畢竟,他現在是方家的支柱了。
揉碎了少年方洲的骨血,從裡面站起來一個成年的方洲。
他警戒地巡視著方家的領地,守衛自己的勞動成果,緊盯著四面有可能而來的危險,不肯稍歇一分。
除了自己原生的家人,他不再可能投放百分百的信任。
因為,一個恍神便是一次大廈的傾塌。
方洲做得越好,將人性看得越透,就越是自信,甚至可以說是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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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他地盤上的王者,他會給這個家找出最好的路,所有人按照他的安排行事就好。
包括賀雲舒。
他當然看出來她求什麼要什麼能做什麼,更知道她會面臨一些問題。可由此及彼,既然他能解決更難的,他的伴侶當然也能。
能力匹配,並肩而立。
方洲洋洋得意地計劃一切,生怕自己施展一點軟弱,讓她得到退縮的借口。
方駿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吐槽,“媽要包辦幫你找老婆是奇葩,你同意媽的要求更是奇葩,最奇葩的是大嫂居然配合你們?你們三這樣搞,讓我以後的老婆怎麼辦?”
方洲不覺得有什麼,人無極端則不成事。
“獨、裁、者,暴君!”方駿道,“你以後會孤獨終老的。”
方洲無所謂啊,賀雲舒那麼愛他,一定能做到。
目標定得高些,得到得就更多。
所以有些時候,他會忽略她的求助,以為培養——
可越是回想,越是五內俱焚,就越痛恨自己。
她多麼了解他啊。
從內而外,從身體到精神。
連他最細微的,毫不自覺的傲氣,她都體驗得淋漓盡致。
她又多麼的心疼他,縱然看穿一切,接受最嚴苛的挑剔,也是不到最終不舍得戳穿他的脆弱。
曾對他有多少的希望和愛意,她就有多麼的痛苦和絕望。
決絕地離婚,毫不猶豫地走向魏宇。
她既然為了愛,能不顧一切地嫁給他;自然也能因為不愛,不顧一切地離開。
方洲內心明白一切,卻始終不肯承認。
然而現實證明了一切,她愛上了別人,要陪著別人去過刀山火海了。
他痛苦地將照片蓋在臉上,知道自己真正失去了她。
方太太在樓下和方涵說話,方老先生用噴壺給盆栽的苔藓噴水。
隱約的蟬鳴。
整個房子靜得令人心煩。
突然有車的引擎來,整個世界都活了。
方洲翻身坐起,將照片塞床頭櫃裡,立去窗邊。
夕陽下,賀雲舒的車緩緩開來,帶著孩子們的笑聲。
車門開,賀雲舒穿著一身淺色的短風衣走下來。
她頭發緊緊地挽在腦後,露出飽滿的額頭和明亮的眼睛,鮮紅色的口紅讓皮膚顯得更白。
比起以往柔媚的模樣,更顯幹練。
方洲認知到,她過得很好。
賀雲舒先同院子裡的方太太和方涵打招呼,然後拉開後車門,將兩個小崽子放下來。
小熙拖了個比他還要高大的熊貓,小琛跟在後面,兩手託著熊貓的屁股。
“奶奶,姑奶奶,快來看熊貓。外婆給的,外婆專門給我和弟弟的——”
賀雲舒笑得開心,連連叫他們慢一點,摔了哭也沒用,得自己爬起來。
方太太一手去摟一個,果然被撲得倒草地上了。
方涵去拉,差點也沒拽住。
還是賀雲舒,將熊貓強行扯出來,一手拎了個娃丟一邊去,將方太太給拉起來。
小琛用力拍著屁股上的碎草,道,“這個不是生日禮物,是中秋節的禮物。本來外婆和媽媽要帶我們去看熊貓,但是媽媽去不了,外婆就先給我們買個大的,放床上。哥哥說,他可以捏,天天捏的那種——”
方洲笑了一下,孩子們最近痴迷熊貓。
不過,他還是看賀雲舒更多些。
她把方太太扶起來後,拉著她說話。大約是這兩日的日常來往,以後後面的行程安排。
偶爾,方涵也能插上幾句話。
說得沒幾分鍾,方太太點頭,仰頭對著高聲道,“方洲,你下來。”
方洲不知從何而起的興奮,期待,以及畏懼。
這段時間,每次賀雲舒來接送孩子,都是方太太交接的。
其實,他在家,也遠遠地看著,邁不出靠近她的腳,也開不了和她說話的口。
仿佛一個小孩子,不敢面對自己犯下的錯。
“下來!”方太太還在喊,“雲舒有事要說。”
方洲拉了拉有點皺的衣服,做出不緊不慢的樣子下樓,想讓兩個多月來的第一次對話顯得穩重些。
路過餐廳的時候,還進去找了一杯水喝。
喝完水再出去,小熙和小琛扭著進屋,一個人扯熊貓的頭,一個人拽熊貓的腿,怎麼也不讓。
他猶豫著要不要調節一下兄弟糾紛,外面卻傳來方涵笑著的一聲‘再見’。
心一擰,也顧不得什麼了,立刻衝出去。
賀雲舒得車徐徐駛出花道,消失在轉角處,一如她的果斷堅決。
方洲急切道,“雲舒呢?不是要說事嗎?怎麼走了?”
方太太一撇頭,不說話。
方涵一如既往的直接,懟他道,“叫了你快十分鍾,人影也沒見一個。你要故意給她難堪,也別當孩子面。人家臉上過不去,怎麼還會繼續等?當然是走了!”
方洲懊惱道,“我沒那意思,就去喝個水。”
“跟我們說有什麼用?”方涵翻白眼。
他無法,摸出手機來撥賀雲舒的電話。幸好她的恨還維持在理智層面,沒有再次將他拉黑。
手機響了好多聲,沒接。
隻好跑去地庫,開車追吧。
誤會這種東西,當面不解釋,隻會越來越深。
第七十四章 需要
手機響的時候,賀雲舒在過路口。
現在各種傳銷電話多如牛毛,不是推銷別墅和精裝公寓樓盤,就是問姐有沒有資金需求。
大概是她銀行賬戶裡錢還算有點,常有人推銷做黃金投資,每次她都想問銀行經理,客戶信息安全為何物?
她便沒接電話,若對方當真有急事找,必定會再打。
果然,一路安靜,再無人打擾。
到家後,她將車停好,去對面的超市買了好幾個大的便利袋。
摸手機出來付款,發現居然是方洲的未接來電。
有點奇怪了。
最近一段時間,方洲避她十分明顯。
接娃的時候是幺姨,送娃回去的時候是方太太。偶爾他在,也是站得遠遠的,一副不想見的模樣。
賀雲舒理解他。
一個男人,從離婚開始就被否定,試圖挽回示好又被扒皮抽筋,尊嚴完全喪失後還能保持理智不在娃身上做文章,真不是個壞人。
所以,她從不主動聯系他或騷擾他,盡量令他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譬如今天,她和方太太交待了後面幾個月的安排,方太太說最好和方洲面談一下。
明明見他在樓上,結果等了好幾分鍾卻不見人下樓。
她估摸著他真不想見她,就很識趣地離開了。
何必為難自己又為難別人?
可令人疑惑的是,他又何必打電話來?
賀雲舒嘀咕著回家,鑰匙還沒摸出來,就見方洲的大高個佇在自家門口。
他人高,老小區的樓層低,稍一伸手就能碰得到門框。因此,他一手撐著門頭,一手去弄門頂上隱藏的攝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