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九點多,林夏剛到家。白天在各個部門跑著,與各色人打著交道。晚上回了公司,跟林洲、李偉國和其他兩個高管開了會,把明天的任務給定下來。走一步算一步,計劃隨時根據進度在調整著。
她正累得在沙發上趴著,拖延著想再休息五分鐘再去洗澡,雖然她已經躺了十分鐘。
林夏看到程帆的電話時,自己都未察覺到,是這一天裏難得輕松、嘴角微彎地接了他的電話,聽到他的詢問時,她吸著鼻子撒嬌,“我才下班,我好累啊。”
“在你的公寓裏嗎?”
“對。”她並不會像從前那般忌憚讓他知道,她在這,原本側趴著的她翻了個身,舒服的正躺在了沙發上,“你呢?還在出差嗎?”
“我在家。”
他這才剛到家,就給她打電話。她糾結了一下,主動開口問了他,“那你要過來嗎?”
程帆看著落地窗裏的倒影,背後是很大的客廳,空無一人,除了自己。
“我有點累。”
林夏心中一陣失望,可也能體諒他,出差就是件很累的事。算了,明天自己也要一早起,他來了又得晚睡,睡眠就要嚴重缺乏了。
“行吧,那你早點休息。”
“你沒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胳膊擋在了眼上,遮住了刺眼的光,疲憊一天後,聽到他的聲音,很開心。明晚能夠見到他,是忙碌而緊張的一天裏,難得的一個期待。
“晚安。”她要對他說點好聽的話,可又忍不住有些害羞,還是輕聲喊了句,“老公。”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也說了句晚安。
掛了電話,落地窗前的男人站了許久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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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程帆醒來時頭有點痛,昨晚喝了一瓶而已。不知是酒量下降了,還是戒煙帶來的不適應。
懶得開燈,他摸了手機,點了個外賣。想喝點粥,配個白灼的菜心。才十一點,今天沒什麽事,就晚上一個應酬。他又放下了手機,難得睡個回籠覺。
可閉上眼後,就再沒睡著。失眠時才會煩躁,幹躺了半小時後,他掀開了被子,去沖了澡。
浴室裏她的東西就佔了一大半,淋浴間裏各式的磨砂膏、洗頭膏、護發素和沐浴露,更別提洗手臺上的洗面奶、面膜、身體乳和一堆其他玩意。
結婚前,他的住處簡約到清貧,就一瓶洗發水和沐浴露。一是懶得買,二是不喜歡繁雜。結婚後,生存空間與另一半共享,兩人都抓大放小,摩擦很少,他連不適應的過程都幾乎沒有。
他也早已習慣了東西這麽多,充滿了生活的痕跡,繁雜並不一定不好。
洗完澡後,他開門拿外賣。正提起袋子時,他發現旁邊多了個快遞箱。外賣和快遞員進不了小區,東西都會被物業送到門口。
還以為是她買的東西,他瞧了眼,卻發現是自己的名字。物流還挺快,昨天下單,今天就到了。
他照舊拿著手裏的東西進了門,跟沒看到一樣。
出差時想回來窩著,此時回來了,又覺得在家呆著浪費時間。喝了半碗粥後,他起身去了衣帽間,換衣服準備去公司。
晚上的應酬有點正式,他穿了襯衫系領帶,收緊後又覺得不舒服,不耐地扯了下來。再一次對著鏡子系時,眼睛掃到了旁邊地板上的睡裙,收回視線時,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沉著臉。
再次不耐煩,他將系了一半的領帶倏然抽下,扔在了地上。
飄著的灰色領帶卻順著力道落在了霧粉色的睡裙上,隨著燈被熄滅、門被關上,衣帽間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程帆的生活習慣挺好,隨手就將吃完的外賣盒收拾了,還抽了張紙巾擦幹淨了桌子。拿了車鑰匙和外賣袋出了門,開門時又看到門口的快遞箱。照著她那隻泰迪熊的尺寸買的,快遞箱並不大,可單手捧著。
他彎腰拿了快遞盒。再進了電梯直達地下車庫,車庫的電梯口附近有個垃圾桶。出來後,他將手中的外賣袋和快遞盒,一起給扔了進去。
人也沒什麽情緒,開了門,啓動了車子,照常去上班。
董莉昨天白跑了一趟,說在審他,今天不能給見。她打了電話給林夏,林夏態度頗為冷漠,說那你就明天再去。
她心想著這是多關他一天,是嚇一嚇他嗎?
心裏埋怨著,那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讓我白跑一趟。
她不懂流程與規矩,卻明白,在這個人情與看錢的社會裏,林家有太多的社會關系,跟這些機關裏的領導有良好的關系、能給開個後門也不足為奇。
今天,她又跑過去了,一番彎腰點頭後,終於在一個光線不足的小房間內見到了周旺財。才兩天不到,他的精氣神就幾乎垮了。他穿的還是前天的衣服,這裏很涼快,衣服上卻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汗臭之外,還有梅雨天裏陰幹的黴味。
來之前恨死了他,可看到他這幅落魄樣時,不知在裏面遭了多少罪,董莉又覺得心酸。一個沒忍住,還掉了眼淚。邊用帶來擦汗的毛巾擦了臉,邊罵著他活該。
周旺財此時也百感交集,終於見到了個自己人。還是家裏的老婆好,出了事,誰也沒來瞧過他。他眼眶也紅了,“你怎麽找過來的?”
將眼淚擦掉,一想起他貼給外邊姘頭的錢,董莉腦袋就清醒了,張口就來,“我去找了老馬家的外甥,塞了兩條煙,又給了兩千塊錢的打點費,才能來見你。”
這個平日裏摳門到骨子裏的老婆竟然為他這麽舍得花錢,周旺財心裏更感動了,還是自己人靠得住,“外邊有什麽動靜?”
“我昨天去了鋼絲廠,剛好看到了林建華的女兒。我就問了她,看在你給廠裏幹了這麽多年的份上,能不能幫忙把你弄出來。”
她話還沒說完,周旺財就打斷了她,“你找她有什麽用?她恨不得把我送進牢裏。林建華呢?”
看著他人都在這了,還是一副對她指手畫腳的樣子,董莉此時卻走了神,心想著,他躺在床上要她服侍的那一天,估計也是這個態度。
“我沒有他的電話,拋下臉面去找了王秀萍,求著她給了個電話。”
“他怎麽說的?”
“他說這事你幹的,你自己承擔。”
周旺財愣了,“他就說了這個?”
董莉秉持著少說少錯的原則,“他這麽大的老板,什麽時候會跟我多廢話?那他有來見過你嗎?”
她說的對,林建華從前在鋼絲廠裏時,吩咐人做事外,除了罵人,就是罵人。做老板的,沒一個不心狠的。
周旺財在裏面什麽信息都沒有,他主動問審查他的人時,還被恐嚇著說這事外面鬧得大,房子偷工減料,是會出人命的。具體怎麽判我們這也不知道,不歸我們管。萬一你被起訴了,法官還被輿論影響,誰都不好說。
沒個音訊,在裏面又後悔,又擔心受怕,周旺財想死的心都有了。還沒賺到錢,就先把自己搭進去了。
“鋼絲廠都停工了,他們的態度就是,沒找你算賬賠錢就不錯了,覺得我怎麽好意思再去找他們幫忙的。這件事,我們靠不了他們。”
周旺財抹了把臉,囈語了句,“那能靠誰啊。”
隔著不窄的桌子,董莉忽然前傾了身子,頭低了下來,放低了聲音,“我昨天問了老馬的外甥,這事能怎麽辦。他說這件事,他能幫幫忙。”
“怎麽幫忙?”
“他找人打招呼,先把你弄出來。他說你要在裏面呆久了,事情就大了。”
“這不廢話,呆久了,我命都要沒了。”
周旺財有苦說不出,林夏那一句不是來虛的。來了這邊,十八度的空調,吹得他頭昏腦脹,真不知是不是她讓人幹的。
他將信將疑,“老馬家外甥,真有這本事?”
董莉點了頭,“他很會搞關系的,今年還升職了。他說隻要林家不起訴你,就能找關系,讓這件事過去。我覺得林家那意思是,既不會幫你,也懶得去搞你。畢竟人家那麽大的公司在,你覺得呢?”
像是抓住一根浮木,現在也隻有這一條路。林建業就跟死了一樣沒有消息,算了,也不是他逼他幹的,周旺財直接問了,“要多少錢?”
見她伸了三根指頭,周旺財差點就喊出來,但還是控制住壓了聲叫著,“放屁,他這是趁火打劫,想都不要想。”
見他這反應,董莉一驚,她這是報太多了嗎?這比他存折上的數目多一點,他是能拿出來的。
“你這個豬腦子,別被他騙了。別他媽的拿了錢,又沒能力保我出去。你找誰說理去?”
“那怎麽辦啊?”董莉急了,“老周,你在裏邊,我心裏慌得要死。咱都認識老馬大半輩子了,他外甥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不至於騙我們錢啊。”
周旺財哼了聲,“騙人,先從熟人開始的。”
“那你說怎麽辦啊?還要瞞著倩倩,就怕她知道。”
董莉心裏涼了一節,周旺財的錢,絕對不是好騙的。但又覺得不至於,外邊姘頭,他都給了十來萬。輪到自己,難道就不舍得花錢了?
聽到她提起女兒,周旺財沉默了,過了會,開了口:“先給十二萬,把我弄出去,剩下的,出去再給。”
“要是他不同意呢?”
“不同意,他就別想賺這個錢。”
看著對面的老婆,他猶豫了下,不想開口,但她是個老實人,“存折在抽屜裏,鑰匙在轉角的櫃子上,密碼是......”
“好,我今天就去找他。”董莉從身旁的布袋裏拿了件衣服出來,“進來時我花了點錢,能帶件衣服給你。”
周旺財握住了她的手,“辛苦你了。”
董莉嘆了口氣,“老周,我們這麽多年的夫妻了,我最了解你了。這件事,是誰讓你幹的?到底給了你多少錢?”
“給個屁。”周旺財罵出口時才發覺說漏了嘴,“沒人讓我幹。”
“到這個地步了,你連我都不能告訴了?到底誰教你的?”
林建華表明了不幫他,林建業更沒個消息,雖也怪不了別人,但他心中就窩著火,瞪了眼老婆,“我用得著人教?”
見她被他訓得沒了聲,周旺財才告訴了她,“是林建業,他說我可以這麽幹,我想著快退休了,得為倩倩攢點買房錢,才這麽幹的。”
“林建業?他為什麽要去害他自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