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鋼絲廠後,林夏又去了趟工地,兩天一夜未睡,她實在是撐不住了。回來後洗了澡,頭發吹得半幹,就癱倒在了床上。正要將手機調至睡眠模式時,他就打來了視頻。
她點頭,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摸著小熊的肚子,看著屏幕裏的他,太累太困了,頭腦發昏,竟想著如果他在,她可以摸著他的肚子,“嗯,剛躺下。”
看著她一臉的困倦,仿佛下一秒就要倒頭而睡,他說:“睡吧。”
她偏不要,“你剛剛在幹嘛?”
“在跟我哥打電話。”程帆倒也沒說謊,“我侄子要換個租房,讓我回去幫他看看。”
“外國語是吧,以前上學時家裏在那買了套房。急嗎?我改天去看看,換點家具打掃下,就能住進去。”
“不急,十月份之前就行。”
林夏打了個哈欠,“你呢,睡了嗎?”
自己的眼皮都要撐不開了,還在管著他,他卻笑了,“我也要睡了。”
“晚安。”
下一秒,手臂垂下,咚的一聲,手機就砸在了床邊。
這麽快就睡過去了,她這是多累。
戒煙再困難,都能循序漸進,隻是生理上的依賴。
選擇一個人,是自由意志做出的抉擇。人,必須遵從心的自由意志。不說戒掉,連違抗,都是種對自我的背叛。
程帆看著屏幕上的天花板,輕聲說了句晚安。
掛斷視頻後,他起身去刷牙。都來這了,明天早起通關,去見個朋友,再直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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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大的事,一向準點甚至早下班的李偉國也要留下處理一堆事情。在他起身去端燒開的水時,辦公室的門敲了下,就被打開。
“林董,您來了。”李偉國端下燒水壺,再拿了個茶杯,壺中的茶已到四泡,正是最好的時候,給林建華倒了一杯。
“你這地,倒是舒服。”林建華接過茶杯,喝了口,挑了眉,“這茶不錯,味道單純而厚實。”
“您識貨,這是二十多年的老茶。”看著他探詢的目光,李偉國笑著解釋,“還是夏夏給的,她從您女婿那拿的,不然我哪有這種口福?”
“他是個懂茶的。”
“孫總怎麽樣?”
“她在美國做了點投資,給初創公司投錢。這個暫時不要想有什麽回報,投十個,能有一個成,就夠回本了。但要接受大概率是,可能一個都成不了。”
林建華下了飛機後就沒停過,飯局過後,也不想回家,猜到李偉國會在這,就讓司機開車回了公司,來他這喝杯茶,聊一聊,“不過是該在海外做點新業務,以後作為對內的資金輸血渠道。”
李偉國內心驚嘆那個女人可真不一般,還以為會在喪子之痛中走不出來,結果都已經開始了新動作。依孫玉敏的個性,當她出手並讓人知道時,至少是布局好了一半,沒有隨便試一試這麽一說。
一個近六十的人,能在海外“重頭再來”。她的野心欲望,是有多旺盛。
“這不容易,但對集團的長遠發展來看,是需要的。”
“是的,你這裏事情處理得怎麽樣?”
李偉國看了眼手機,晚上接連來了幾通記者的電話,不知事態會擴大到何種程度,“正在處理,但情況不是太理想。”
“不計成本,都要把事情壓下。”林建華隻要結果,不必聽細節,也隻是來這說說話,“今晚見了王瑞,都舉報到他自己家了。壓力到了他身上,也要讓他急一急,去幫著處理這件事。”
李偉國笑了,讓王瑞急一急,真是他能說出來的話。說的也沒錯,雖然是建林集團這做錯了事,但都是一條船上的,還怕對方不急、不幫忙嗎?
“聽說王瑞家兒子特別叛逆,今早在工地,對林夏說話特別不客氣。”
“還有這事?她怎麽回的?”
李偉國聳了肩,“錯在我們這,隻能忍一忍了。”
“她的確該忍。”林建華笑了聲,“可她不忍也沒事,這事王瑞肯定要讓人去解決。”
李偉國都搞不透,他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到底是讓女兒忍,還是不滿她的忍耐。想到這對父女在辦公室裏的僵持,他也沒回這句話。
“老李,你覺得這件事她處理的怎麽樣?”
不知他的心思,李偉國想了下,就事論事,“一出事她就到了,決策下得很快。把任務各自安排下去,至少現在看來,是些及時而有效的應對措施。”
“她怎麽讓林洲幫著去處理了。”
李偉國打著太極,“林洲現在在管項目部,是要他去處理的。”
“讓林洲管項目部,也是她提出來的。”林建華搖著頭,“你說,我這個女兒,到底在想什麽?”
“孩子大了,總有自己的想法。”
林建華哼了聲,“我才不在幾天,就惹出了這種事情。”
看著面前這壺茶的面子上,李偉國還是幫林夏說了句話,“她到底是把這個事情承擔下來了,沒去顧著推卸責任。見到周旺財的時候,責怪都沒有一句。”
林建華看向了他,“如果是林洲呢?能把這事擔下來嗎?”
被銳利的目光注視著,這是個難回答的敏感問題,“我不知道。”
辦公室一時陷入了沉默,上了年紀的人都坐得住,兩人坐在沙發上各自想著自己的事,茶壺的熱氣漸消。
“還沒顧著呢?”林建華冷笑了聲,“我讓她暫時放掉鋼絲廠,都不同意,跟我說要徹查鋼絲廠的人。”
這是在回應他剛剛的話,“您這是要給她個處分嗎?”
“不應該嗎?”
“要的。”
“不讓她歷練吃苦,我怎麽能放心呢?”林建華嘆了口氣,站起了身,“走了。”
李偉國起身迎送了他,看著他離開辦公室,往外走去時背影,發福而略帶了佝偻,腳步都沒有了從前的敏捷。
他們都在變老。
人老了,就得多讀史。陽光底下無新鮮事,一切經驗都能在書中找到。
他既希望女兒能撐得起來,又擔心她太能幹,把自己的權都給奪了去。
既要用她,又要時刻敲打她,更要在抓住她的錯誤時給她個教訓。
李偉國關了門,真不知他這樣做,他女兒最後是會感激他,還是恨他入骨。
找人給開了後門,明天就能去見周旺財,董莉大晚上的在腦海裏演練著,見了他,該怎麽騙他。心中卻是忐忑不安,當個騙錢的,也要有強大的心理素質。要說謊不眨眼,還特理直氣壯,她哪裏幹過這種事。
回了家後,她就把房間翻了個遍,在放著一堆雜物的轉角櫃裏找到了鑰匙,再打開了他常用的櫃子。果然,裏面放了幾本存折和銀行卡。不知銀行卡裏有多少錢,存折裏的流水記錄和餘額看的一清二楚。
嘖,他還不是蠢到把錢全花在外邊的人,還有腦子給自己存點錢。
但她翻到最後一本存折時氣得發抖,已經空了,今年一次性把錢全給取了。對上時間,應該是給外面姘頭的。
恨不得他立刻死了,她先把這些錢全給取了,再給他辦喪事。
感情有時很深厚,結婚了二十多年,第一反應還是去救他;感情有時也很稀薄,見對方一聲不吭地私藏了這麽多錢,把枕邊人當賊一樣防,覺得這麽多年都是場自欺欺人。
女兒晚上打電話過來問她,說爸爸電話怎麽打不通,她借口說這幾天他加班,日夜顛倒,你別打電話打擾他。你有什麽事跟我說。
女兒很乖,在外出差都要給家裏打電話。她這麽說,自然是信了。
董莉想到這就心疼,就是本地人,還要在外面租房子住,多可憐啊。雖不知銀行卡上有多少,但加起來,她再湊點,肯定夠首付了。女兒還跟個傻子一樣,覺得她爸賺錢辛苦,在工廠上班沒空調吹。
這麽一氣,她心中的恐懼也消失了大半。
那個慫貨要老實,要麽被掛在牆上,要麽拿了他兜裏所有錢。
不管能不能成,總要試一試的。
第53章
程帆早上起來後,喝了杯咖啡,就坐車去了對岸。
天氣很好,藍天白雲,在車流量頗少的跨海大橋上行駛著。向外看去,陽光灑在海面上,晴朗得不像話。
天氣好,他心情也不錯。
他此次的合作談得還挺順,基本任務都完成了。這一趟去算是私人行程,吃頓飯,順便談點事。結束了就回京州,在家窩一段時間,或者找個地方去度假。
他倒是不常去香港,對那地方沒什麽感覺,甚至覺得呆著不舒服,可能來自它的貧富分化。
幼年被出差的父親帶去遊玩過,彼時覺得甚為繁榮。此時內地經濟體量與規模早已今非昔比,此地成了個中等規模的城市。能被允許做好自由貿易港與金融中心,及其他可言說與不可言說的集散與出口地,就已經很好了。
曾與林夏一同去過深圳,那時是戀愛關系。除了必要的工作外,兩人就是在酒店房間裏浪費時間。興許是覺得喊她出來,一個地都不去,更沒什麽約會行程,也太過分了點。他就問了她,要不要通關過去購物,或者去吃點東西。
他對逛街沒什麽興趣,也能難得勉強陪她一下。但她愣了下,說不用。他也沒當回事,她物質上沒什麽缺的,估計也懶得特地抽一天跑去逛街。一方面覺得正好,兩人呆在床上多舒服;另一方面又覺得是缺點,很難用物質去討好她。
想到這,程帆打開了淘寶,將昨晚的一張截圖剪裁了去搜索那隻熊。他很少網上購物,要麽讓秘書幫忙買,要麽讓林夏買。
還被她嘲笑說他老土,不會使用購物網站。他也沒給自己辯解,被嘲笑下而已,就不用自己親自挑選商品、簽收快遞了。
在網上發現了個賣玩偶熊的旗艦店,但他翻了下,怎麽長得跟圖片裏的不太像。他邊覺得不像,就邊下單了兩個,送到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