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寒也是第一次感覺到棘手和無可奈何,而在此之前,他萬事妥帖,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他無法解決的難題。
傅時寒隻好換了她能夠理解的回答,認真地告訴她:“對你,我永遠都有時間。”
她永遠是他的第一位。
霍煙明白了,於是對他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謝謝寒哥哥。”
傅時寒心頭宛如被羽毛輕掃而過,痒痒的,又撓不了。
霍煙背著小書包,越過他走在了前面。
“等等。”
身後傳來男人的喊聲,她停下來,卻見他三兩步跨到自己身邊。
少年單膝蹲下,撿起了她運動鞋潔白的鞋帶。
修長而骨感的指節捏著散落的鞋帶,一拉一扯,一個大大的蝴蝶結便重新展開。
霍煙的眼睛都睜圓了,他剛剛蹲下來給她系攜帶了!
難以置信。
宿舍樓上此刻女生們尖叫聲響成一片,他……他還是那個目中無人、高冷矜持的傅時寒嗎,他竟然會蹲下來給女生系鞋帶!
“臥槽,隻有我一個人覺得好他媽寵啊!”
“這都不在一起,天理難容。”
“糙,難道沒人嫉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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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扎心了,天臺還有位置嗎?”
霍煙此刻隻感覺,心頭升起一簇小小的火苗,火苗在她的血管裡遊走。她情不自禁摸到自己的臉蛋,臉頰泛起了緋紅,辣辣的。
傅時寒似乎並沒有將這個細小的事情放在心上,闊步走在了前面。
霍煙隻呆滯了兩秒,便立刻追了上去。
一路上,她都燒著臉,反復回想著剛剛的畫面,越想臉越紅。
傅時寒問道:“平時嘰嘰喳喳的小蜂鳥今天怎麼了,一句話都沒有?”
“沒什麼。”霍煙吞吞吐吐道:“那個……你是我哥哥嗎?”
傅時寒嘴角淡淡一揚,放慢了步伐,隨手扯了扯她柔軟的耳垂:“你說呢?”
霍煙被他摸得痒嗖嗖的,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子,傅時寒眼角微勾,似乎很喜歡看她這樣的反應。
“你如果有親妹妹,還會對我這麼好嗎?”霍煙又問道:“是把我當成親妹妹嗎?”
她記得傅時寒小時候說過,自己想要一個妹妹,可是沒有,她就像自己的小妹妹一樣,他會好好疼愛她。所以如果被壞人欺負,也一定要記得告訴他。
“不是,我不想當你的哥哥。”
沒想到這一次,傅時寒竟然拒絕得如此生硬,沒有任何猶豫和轉圜的餘地。
霍煙愣了愣,看著他平靜的眼眸,喃喃說:“不想當我哥哥……”
受傷又委屈的小眼神,讓傅時寒又有些於心不忍,知道自己是衝動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緩和語氣道:“誰要給你這蠢丫頭當哥哥,拉低我全家智商。”
雖然是損她的話,霍煙卻使勁兒忍笑,臉都憋紅了。
傅時寒像小時候一樣,本能地牽起她的手腕,帶著她往前走。
霍煙卻在這種親昵的動作裡,感受到一絲絲異樣的情緒。
“潤豐典當行”五個大字,出現在眼前。
兩個人走進去,霍煙從包裡取出一張當契遞給前臺的工作人員,核實之後,工作人員帶著白手套,取來了那塊勞力士手表。
表身是玫瑰金,表殼為不鏽鋼蚝式,看上去莊重而大氣。樣式復古,有些年歲了。
霍煙一見著那塊表,緊張的情緒終於松懈了下來,將手表小心翼翼地包好護在懷裡。
傅時寒已經辦理了剩餘的手續,支付了典當費用。
剛剛他無意間瞥了一眼,表盤上略有瑕疵,那塊表的價值至少十萬以上,隻典當了兩萬,恐怕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他搖了搖頭,幸而也隻有兩萬,如若多了,這小丫頭的心思怕是又該重了。
霍煙抱著表盒走出典當行,對邊上的傅時寒鄭重說道:“謝謝你,我一定會還你的錢。”
傅時寒輕描淡寫地笑了笑:“行,等你。”
霍煙似不放心,坐在典當行的階梯邊,又拿出手表仔細檢查,確定了應該是奶奶的那一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傅時寒垂首睨她,她嘴角勾著淺淺的笑,眼角盈盈如彎月。
不知為何,他總是喜歡見她笑,眼角自然地上揚,勾起一抹傻氣,憨態可掬。
傅時寒坐到霍煙身邊,接過了她手裡的金色手表仔細看了看,柔聲問道:“一塊舊表,值得你這般開心?”
“這是奶奶最心愛的物件,當年爺爺去朝鮮的時候戴著這塊表,安然回來,表盤上多了些許裂痕瑕疵,你知道一般的劃痕是很難在這種鋼精材質的表盤上留下任何印記,奶奶迷信,總覺得是這塊表幫爺爺擋了災難。”
“爺爺去世以後,奶奶便神志有些不清,經常對著這塊表講話,絮絮叨叨都是掏心窩子的話,說給爺爺聽呢。”
霍煙細長的指尖輕輕掃著一塵不染的表盤,陽光傾注在她的身上,為她的臉蛋鍍上一層柔光。
她溫柔的氣質仿若與生俱來,不張揚,一直這般安安靜靜,長成了十九歲的她。
傅時寒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良久,他朗聲笑道:“若說這塊表為霍老爺子擋了災禍,而當年也是他,冒著槍林彈雨,將我爺爺從敵營給背了回來。所以我爺爺總說,兩家都是兒子,沒緣分結成兒女親家,不若結個孫兒女親家。”
霍煙點點頭:“爺爺和傅爺爺就像親兄弟一樣,小時候傅爺爺經常來我們家,跟爺爺坐在陽臺上下棋。”
她到現在還記得傅爺爺那爽朗的笑聲,就像個老頑童,總是喜歡逗霍煙玩兒,扯她的羊角辮兒,每次都把霍煙給逗得眼淚汪汪。
爺爺欺負她,孫子還欺負她,那時候她總覺得,傅家沒一個好人。
霍煙喃喃道:“已經好久沒見傅爺爺了。”
傅時寒說道:“周末我們可以去南山養老院陪陪他,如果你願意的話。”
“好啊!”霍煙連連點頭,笑著說:“隻要他不扯我的辮子。”
“你隻記得他扯你的辮子,還記得什麼?”
霍煙皺著眉頭:“老爺子還喜歡看我哭,我哭得越厲害,他笑得越開心。”
“那你還記得他說了什麼?”
“老爺子說了那麼多,我哪裡都記得。”
傅時寒看著霍煙,眸子如同墨色漸染一般,越發烏黑。
他輕拍她的後腦勺,站起身離開:“自己去想吧。”
霍煙捂著自己的後腦勺,想破了腦袋,也想不起來傅爺爺說過什麼重要的話。
那一句話隻是茶飯間的闲談,那時候父親母親還有霍家一家人都在。
霍思暖像個小淑女一樣候在爺爺身邊,給他倒茶,儼然是一派懂事聽話的乖孫女模樣,說著好聽的話,討兩位老人的開心。
而傅家老爺子卻看也沒看她,隻是捏著霍煙這傻丫頭的臉頰,把她弄得哭唧唧,滿腹委屈。
老人那時候說的是——
“我喜歡這憨丫頭,我要她來當我們家孫兒媳婦,也好鬧鬧我那沒趣的小外孫,甭整天端得跟個老夫子似的。”
那句話,全家人都聽著,卻當是一句戲言,做不得真。
全場唯獨傅時寒一個人,入了耳,便刻在了心底。
第25章
自那日以後,霍煙的學習更加刻苦。因為她漸漸明白,父母總是偏向於姐姐,她能所能夠依靠的人,隻有自己。
隻有自己努力強大起來,才能夠守護最重要的東西,面對殘酷的現實,眼淚是最沒有用的東西,她必須努力變強。
轉眼十一月中旬。
零點剛過,男生寢室611便傳來了某個公鴨嗓男低音跑調的生日快樂歌。
沈遇然唱完以後,許明意松開緊捂的耳朵,有氣無力地說:“精神摧殘費,每分鍾二十五,支持轉賬。”
他說完倒在了床上,偽裝成一命嗚呼的樣子。
沈遇然炸毛了,跳到許明意的床上使勁兒搖晃他:“臭和尚,休想在老四的生日碰老子的瓷,看老子的大力金剛掌。”
他一巴掌就要扇許明意臉上,許明意立刻轉醒,對著他雙手合十:“善哉,善哉。”
向南遞給傅時寒一個黑色的盒子,盒裡裝著一根深色領帶,浮著暗紋,看上去低調又穩重。
傅時寒接過禮物,道了聲:“謝謝。”
“哇,老大這份禮物,厲害了。”沈遇然說:“我都不好意思拿我的禮物了,幹脆等明天去你家吃飯的時候,再給你好了。”
許明意看破了沈遇然的套路,無情地拆穿:“你是根本就沒準備,想明天出門再買吧。”
沈遇然指著他:“喂!我招你惹你了!”
傅時寒難得地笑了,不理會幾人插科打诨,他摸出手機,無論是微信還是扣扣,或者是短信,都蹦出好多條“生日快樂”的祝賀。
不得不說,傅時寒的確很會處理人際關系,學校裡的同學,無論女生還是男生,喜歡他的人遠遠多過討厭他的人。
正直善良並且全身上下散發正能量的男孩,就像飽滿的麥粒吸收陽光一樣。傅時寒的穩重的氣質讓他從小到大,身邊總是不缺朋友,即便來了又去,但交的都是真心。
無論是有錢如向南這種豪門出身的大少爺,還是許明意這種每年申請助學貸款、每天兼職多份工的底層男孩,又或者沈遇然這種普通人家的小孩。
隻要能合他的脾性,都能成為他的朋友。
傅時寒掃著這些信息,挨個回復了謝謝,鎖了手機屏幕,他心情有些沉悶。
沈遇然還不想睡覺,鬧著說要不咱們溜出去喝夜啤酒吧。
作為寢室長的向南都還沒開口,傅時寒卻沉聲道:“喝什麼夜啤酒,睡覺。”
沈遇然不明所以,湊近了許明意,問道:“什麼情況啊,剛剛都還好好的,玩了會兒手機,臉色就跟變了天似的。”
許明意一副看破紅塵高深莫測的樣子,勾了勾眼:“想知道?”
“嗯!”
“你去翻翻他手機,看看裡面缺了誰的短信,應該就明白了。”
兩個人同時望向傅時寒擱在桌邊的手機。
沈遇然哆嗦了一下:“老子不敢,老子怕骨折。”
許明意道:“貧僧也不敢。”
就在兩人合計傅時寒手機的時候,突然電話響了起來,傅時寒寡淡的眸子掃了眼屏幕,臉色總算緩和了許多,拿起手機,面無表情喃了聲:“我已經睡了。”
電話裡,女孩的呼吸似乎有些亂,聲音很興奮:“寒哥哥,你出來……出來看看。”
“什麼?”傅時寒一時間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