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窗口隻開設與打飯有關業務,打探情報資費另算,每分鍾10塊。”
傅時寒一拳砸在窗口玻璃上,怒聲吼道:“我他媽問你,她人呢!”
許明意驚愕抬頭,發現傅時寒的臉色似乎不大對勁,眼睛裡都起了血絲,看起來有些猙獰。
他目光下移,見他緊握成拳頭,骨節處都泛白了。
許明意是個聰明人,索性收斂了笑意,說道:“算了,告訴你吧,這個時間,她一般在食堂後面的花園搞慈善。”
傅時寒拿了傘轉身衝出食堂,許明意暗自心驚,剛才傅時寒那失態的模樣,他打從認識他開始,還從沒見過呢。
在他的印象裡,傅時寒年齡雖然都要稍小於寢室四人,可是無論是心智還是為人處世,他都是最成熟最穩重的那一個。運籌帷幄,這個世界上便沒有他不能解決的難題。
那小丫頭,竟能讓一貫自詡君子的傅時寒都爆了粗口。
能耐啊。
許明意給沈遇然打了個電話過去,如果他記得沒有錯的話,沈遇然應該是跟傅時寒上的同一節課。
“老四什麼情況這是?”
“難得你小子今天正常說話不裝逼啊。”電話那邊沈遇然調子揚了揚:“被那家伙給嚇的吧。”
“少廢話,快給我講講。”
男人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起來,絲毫不會亞於女人。
“剛剛的C語言課上,老四收了一條短信,‘蹭’地一下從位置上站起來,整張臉冷得跟南極冰川似的,把咱們的教授都給嚇了一跳,眼鏡都嚇歪了。”
許明意挑了挑眉:“傅時寒在上課的時候從來不管手機,短信來了,看見了也當沒有看見,好學生的人設堅挺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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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但就剛剛那一條短信進來,那家伙隻瞥了屏幕一眼,便跟教授請了假,心急火燎地衝出去。”
沈遇然頓了頓,又問許明意:“誰給的短信?能讓咱們作風正派的學生會主席都翹課了。”
許明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尾音揚了揚:“想知道?”
“想!”
“獨家情報,收費20。”
“滾蛋!”
……
一番插科打诨之後,許明意掛掉電話,想到剛剛傅時寒那焦躁的模樣,不禁搖了搖頭,喃喃叨了聲:“苦海無涯,善哉善哉。”
傅時寒摸出手機,手機屏幕被傘檐滑落的雨珠子濺湿了,他用指腹抹掉水珠,看著屏幕上的一行短信——
“傅時寒,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錢。”
他太了解霍煙的性格,如若不是已經被逼至絕望的境地,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向他開口借錢。
以前沒有過,將來肯定也不會有。
從食堂一口氣跑出來,越過靜謐的林蔭石徑,秋風陣陣,夾著涼絲絲的雨點。
傅時寒一個又一個電話不停地打,可是每一次接通,都被她固執地摁斷。
前所未有的慌亂的情緒籠罩著傅時寒,他一貫平靜的心湖蕩起波瀾,這種感覺讓他暴躁,讓他失控,大腦再也無法冷靜下來。此時此刻,他人生第一次體察到心焦如焚是怎樣的感受。
“接電話,該死,接電話!”
他將手機擲了出去,重重地打在石子路上,濺起水花。
而就在這時候,他看到不遠處的綠蔭下,有個女孩蹲在路邊,抱著膝蓋,將小臉埋進了膝蓋裡。
前面有幾隻流浪狗,圍在她打轉,時而用鼻子蹭蹭她的腿,有一隻在她跟前的水坑裡打滾,似乎是在逗她開心。
看見有陌生人過來,流浪狗們一哄而散,卻不敢走遠,隻能躲在草叢中,防備地看著傅時寒。
傅時寒撐著傘走到她身前,滿目憐惜地望向她。
霍煙聽到身邊的動靜,她緩緩抬起頭來,一眼撞入了傅時寒那雙靜水流深的深褐色眸子裡。
他撐著傘站在她身畔,鋒利的下颌間有幾滴雨水滑落,他壓著細密的睫毛垂眸睨她。
霍煙從來沒有見過傅時寒那樣復雜的眼神。
不忍,心痛,疼愛……
她又偏過腦袋,使勁兒揉了揉眼睛,想把眼角的淚珠子給揉走,眼睛幹幹澀澀,越發地泛了紅。
傅時寒見她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就像是受了委屈獨自躲起來舔舐傷口的小貓咪。
雨小了不少,稀稀疏疏飄在風中,被風吹散了。
霍煙瞥見了被他扔在地上的手機,趕緊起身跑過去,撿起手機。
機身已經沾滿了汙泥水漬。
霍煙從包裡摸出潔白的紙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著手機,打開鎖屏鍵,檢查有沒有摔壞。
屏幕剛剛亮起來的一瞬間,便被身後的一隻手迅速抽走,以至於她都還沒能看清屏保的畫面。
晃眼的一瞬間,瞥見好像是一個人。
傅時寒將手機塞進包裡,沉著嗓子,沒好氣地問她:“為什麼不接電話。”
霍煙微微垂首:“那條短信,你就當沒有沒有看見,好不好。”
霍煙那個時候整個人腦子都是懵的,什麼都沒想,隻想趕快把奶奶的勞力士手表贖回來,一時衝動,給傅時寒發了短信。
這個世界上,隻有他能幫她了。
可是短信發送不過五分鍾,她便後悔了,這塊表價值不菲,這麼高昂的價格,她問他借了錢,哪裡還得起!
她恨自己無能,也很父母的沒有原則和底線地寵愛姐姐,終於情緒繃不住,一個人跑到花園裡抹眼淚。
傅時寒壓著嗓子,克制這情緒,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霍煙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兒地搖頭。
傅時寒伸手握住了她細瘦的肩膀,微微屈身,與她保持平視的狀態。
“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可以告訴我。”
他聲音低沉,散發著能讓人安心的力量。
霍煙似乎糾結了很久,終於抬起頭看著他,低聲說道:“我想買一塊表。”
傅時寒輕笑一聲:“就這麼簡單?”
霍煙咬著下唇,因為過於用力而顯出某些粉白色,良久,憋出三個字:“勞力士。”
傅時寒愣了愣,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買這樣的表,不過既然她想要,哪怕是天上的月亮,他也要為她摘下來。
“先回去洗個澡,換身幹淨的衣服。”傅時寒一隻手撐著傘,另一隻手攬著她的肩膀往回走:“然後我們去逛街,有沒有想好,要什麼樣的款式,還是需要我幫你參考?”
“不是的。”霍煙連聲解釋道:“我隻是想把奶奶的表贖回來,因為家裡急用錢,所以把表當了出去,可是那塊表是奶奶的心愛之物。”
傅時寒大概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需要多少。”
“兩……兩萬。”
“勞力士的表,又是老物件,居然才當兩萬。”傅時寒搖了搖頭:“你們家到底是有多麼急用錢,才會這樣賤賣。”
霍煙的手攥緊了拳頭,沒有告訴他是因為霍思暖花銷太大,這才逼得父母賣了手表。
“我可以給你寫借條,我一定會還的!”她對他保證道。
傅時寒看著她緊蹙的小眉頭,一臉的正經嚴肅。他卻展眉笑了,調子裡含了幾分戲謔之意:“已經上了五位數,你用什麼還。”
霍煙垂頭喪氣道:“我……我不知道,我現在掙不了這麼多錢,可是等將來我能掙錢了,肯定要好久好久。”
她咬緊牙關,第一次感覺到,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她這般無能為力。
“算了,我另外想辦法。”
傅時寒看著她這般固執的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
“快回去洗個熱水澡,現在典當行應該已經關門了,明天早上九點,我在你宿舍樓下等你,記得準時。”
他說完轉身離開。
霍煙愣了一下,叫住他:“我沒有開玩笑,兩萬塊不是小數目,我真的暫時拿不出來……”
回想放在見她在小花園獨自抹眼淚的模樣,傅時寒感覺心頭陣陣絞痛,區區兩萬塊,值不得她半滴眼淚。
“那便欠著。”他沒有回頭,沉聲說道:“等到將來的某一天,或許你可以用別的東西,還我。”
霍煙沒反應過來,追問道:“還能用什麼還啊。”
傅時寒側過臉,清俊的側臉輪廓顯得深邃而漂亮。
“丫頭,你記得,以後不準為了錢哭。”
第24章
次日清晨,霍煙早早地起床梳洗,臨到出發的時候,突然聽到走廊邊傳來女孩子興奮的呼喊聲。
林初語最喜歡看熱鬧,第一個衝到陽臺往下望,驚喜地說道:“傅時寒來了!”
霍煙連忙匆匆背起小書包,門口換上運動鞋變便出門,不讓他久等。
林初語在後面嚷嚷著:“敢情你這一大早又是梳洗又是換衣服的,原來是佳人有約啊。”
“就跟他出去辦點事。”
“不用解釋不用解釋。”林初語甩給她一個“我都懂”的眼神。
霍煙頓了頓,知道她是誤會了什麼,不過她也不解釋了,匆匆下樓。
傅時寒從來不喜歡等待,他耐心很寶貴,時間更寶貴。
出了寢室大門,霍煙遠遠地望見了傅時寒。
他穿著黑色運動系長衣褲,站在梧桐樹徑邊,身材挺拔修長,手隨意地揣在褲兜裡,幹淨柔韌的幾縷碎劉海,搭在他極有線條感的眉峰之上。
遠遠望見小丫頭笨拙地跑過來,他原本冷硬疏離的面龐上,帶了一點懶懶的笑意,自有一份疏淡的氣質。
霍煙跑到他面前,籲籲地喘了喘。傅時寒立刻伸手穩住她的身形,略有責怪:“急什麼。”
霍煙喘勻了呼吸,說道:“怕耽誤你的時間。”
“一定要對我這麼客氣?”
“嗯?”
霍煙沒明白。
傅時寒臉色微微一沉,垂著眸子睨她,她那一雙無害的黑色杏眸寫滿了困惑與單純。
“不知道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