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司嶼眉間輕輕一蹙。
他破例給她解釋這麼多,到頭來還是他這個被騙的人去哄她,結果這姑娘就這反應,還真是……難搞。
賀司嶼沉了口氣:“這就是我房間。”
“喔……”蘇稚杳無言頃刻,躲在被子裡咬了下唇,過幾秒,微微赧著聲問他:“那你要不要躺上來呀?”
這話倒是讓賀司嶼重新睜開了眼。
他垂著眼眸,聲音低緩著,當真的語氣:“和你一起睡?”
在被子裡悶得久了,蘇稚杳臉熱乎乎,她抿了抿唇,幾不可聞地說:“又不是沒睡過……”
黑蒙蒙的環境裡,他一聲低笑。
小女生難免羞恥心重,蘇稚杳臉頓時燙得厲害,驀地整顆腦袋都埋進被子裡,不跟他多話,背對著身扭兩下,挪到床的另一側,騰出半席床位。
意思很明顯。
反正她表示了,躺不躺隨你。
賀司嶼唇邊翹出笑痕,女孩子都這麼邀請了,他沒有不笑納的道理。
身後的人動了,蘇稚杳背身側躺著,靜住氣息,所有思緒都集中在背後的動靜。
另一半床微一顫動,輕輕陷了下,蘇稚杳感覺自己的心跳也跟著重重激越了下。
他躺著,再無動靜。
但同一床被褥下,男人的身軀總有著滾燙的體溫,即使相隔一定距離,蘇稚杳還是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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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相靜默。
聽著彼此輕重不一的呼吸,大約過了兩三分鍾,這回是蘇稚杳先主動轉過去。
她翻身的動作溫吞又小心,翻成和他一樣平躺的姿勢。
被子底下,她一隻手悄悄探過去,摸索到他的手,他本能想抽走,瞬息間反應過來又停住,任由她勾住自己一根手指。
“賀司嶼。”蘇稚杳軟著調子輕輕叫了他一聲。
她的肌膚總是帶著涼意,手指勾著他的,好像貼了塊冰晶上來,可非但沒讓他降溫,反而更添他幾分燥熱。
賀司嶼眼睫微動,慢慢睜開那雙比黑夜還要漆黑的眸子。
“我們和好吧……”
女孩子聲線輕軟,如窗外花園中那一池映落的月光,和阿爾卑斯山腳下綠草如茵間吹來的晚風般,溫柔又纏綿。
語速溫溫慢慢的,問他:“好不好?”
屋子裡,足足陷入半分鍾的安靜。
蘇稚杳還勾著他一根手指,心懸起來,往上跳不是,落也落不回去。
在他沒有回應的這半分鍾,萬千不安的念頭湧現心頭,緊張感逐漸強烈,她憋得自己透不上氣,快要窒息。
“和好有什麼意思。”
他終於開口,沉著有厚度的音色。
蘇稚杳心中一震,四肢陡然僵化,還未在悲觀的情緒中沉溺多一秒,男人一隻勁瘦的胳膊突然橫到她腰上,像她勾住他手指一樣地勾住了她那一截細腰。
力道強勁,不容閃躲地往回一撈。
蘇稚杳驟不及防地,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一下正面撞進了他懷裡。
他浴袍松垮,她的臉幾乎是貼在了他鎖骨下露出的那一片肌理上。
她雙頰瞬間變得和他的體溫一般燙。
蘇稚杳還在這場意外中發懵,她身子嬌小,被他一隻手臂完全擁住,彼此間的距離已無法再親密。
夜昏得人意醉心迷,曖.昧在交融的呼吸中跳躍著,他低下頭來,掌心壓到她腦後,熱息時輕時重,灼得她耳朵緋紅一片。
“要不要和我好?”他嗓音低啞下去。
蘇稚杳感覺自己整個體腔都震動了下,指尖抵在他胸膛,感受著他重重的心跳,神經繃直到極限,一動不敢動。
“什、什麼……”她濃密的睫毛顫顫悠悠,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
賀司嶼微微張開唇,含住她溫熱的耳垂,親熱吮.舐,懷中的女孩子倏地一個顫慄,他慢慢松開唇舌,標準的美式發音在耳旁,聽得她骨頭漸酥。
“Be my love.”
第40章 奶鹽
臥室裡隻有黑與靜, 沒有一星半點的其他聲響,四周安靜得很,靜得隻有耳邊他沉重的呼吸。
他唇上溫度熾熱, 呵出的氣息遍遍燙在她耳廓,蘇稚杳神志都被燙得融化了。
腦子一片空白。
花了很長時間她都沒能抽回心神。
賀司嶼壓在她後腦的掌心慢慢下滑, 指尖順著她散開的發, 摸到她後頸,在那片溫膩的肌膚摩.挲了會兒, 他手指再掠回上來。
輕輕撥弄了下她耳垂熱烘烘的軟肉。
他似乎很有耐心, 給足她反應的時間, 才低聲問:“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
“答應的事, 在我這裡沒有反悔的餘地。”
他一開口,熱氣就直往她耳朵裡鑽, 蘇稚杳一下被燙醒。
“你……”她一顆腦袋悶在他身前, 羞怨聲幾乎被吞沒,音量小得黏黏糊糊:“無賴……”
他倒隻是溢出一絲笑,鼻腔慵懶地“嗯”一聲,一派坦蕩的語氣:“我看上了就是我的。”
強盜邏輯。
蘇稚杳卻不惱,心跳反而因他的強勢怦怦跳動起來,二十歲的小女生,戀愛經驗為空,聽過見過的再多, 終歸是與實踐不同, 哪怕親過抱過, 都還是純情得很。
她拒絕告白的經驗豐富, 但要接受沒有經驗, 思來想去,還是得矜持一下,溫溫吞吞地小聲道:“我是初戀……你不能欺負我。”
賀司嶼彎了下唇,摸到她緊挨他胸膛的臉,指腹慢慢蹭著她臉頰:“哪方面的欺負?”
他嗓音壓低出幾分別有深味的曖昧。
“哪、哪方面都不能。”蘇稚杳臉一瞬徹底紅透,羞窘到磕巴,也不忘同他約法三章:“你歲數大我這麼多,想做什麼,得經過我同意……”
賀司嶼笑意更深,多多少少被這姑娘虐得有些成癮,她想給他戴手銬,他竟也心甘情願呈上雙手。
“可以。”他就這麼應了:“我這人不是很好,但勝在克己復禮。”
女孩子的嬌氣都是被慣出來的,越慣越嬌氣,蘇稚杳在他縱容的話中眼裡藏著笑,趁在暗中看不清,大膽仰起臉,飛快地尋到他嘴唇,溫軟一壓,在他唇角啄了下。
下一秒又立刻躲回到他懷裡,胳膊環住他勁瘦的腰,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窩著。
無事發生般岔開話,低低抱怨他:“管好你自己的爛桃花。”
她在怪他,還是過去那般的語氣,半是嬌嗔半是委屈,總之不管是非對錯,聽著都是她佔理。
他不至於同小姑娘爭這個。
她怪罪,他就受著。
唇邊女孩子溫軟的觸感回味悠長,他勾了勾唇,輕聲:“明白了。”
薩爾茲堡的夜晚寧靜舒適,這座臨界奧德邊境的古堡山城,迷人且夢幻,沒有大城市裡刺目的霓虹,也沒有人聲喧囂的擁擾,有的可能隻是從遠方輕輕揚來的莫扎特音符,伴人入睡,沉浸於旖旎的春夢中。
蘇稚杳就這麼睡過去,在他的擁抱裡,安心地一宿好眠,一回都沒有醒過,似乎連夢都沒有做,睡得十分安穩。
清晨幹淨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碎金箔般落到眼皮上,她擠擠眼睫,慢吞吞轉醒過來。
房間很亮,她獨自枕著枕頭,身上的被子裹得很嚴實。
旁邊空空的。
蘇稚杳還沒能去思考一秒他在哪裡,也沒時間去害羞昨夜兩人相擁而眠的曖.昧,一睜眼,看到大面透亮的落地窗外,天空格外地藍,阿爾卑斯山近而清晰地出現在眼前。
山頂白雪皑皑,半山腰蔓延往下又慢慢消融成翠綠色的曠野,天空雪山草地,三種清澈的顏色美麗地層疊在一起。
蘇稚杳在視覺衝擊下清醒,起身下床,碎步跑到落地窗前,痴迷地望出去。
沒想到他的酒店,能看到阿爾卑斯山,視野還如此好。
一時走神,無心留意身後的腳步聲,直到腰肢突然被一隻胳膊強勢一摟,蘇稚杳回魂,頭都沒能抬一下,下一秒,人已經被他攔腰一提,雙腳離開地板。
賀司嶼另一隻手丟下一雙拖鞋,把她光溜溜的腳往拖鞋上面放,似乎對她光著腳在冰涼的地板上跑很不滿,言辭壓著一層嚴厲:“穿鞋。”
“喔……”
等她雙腳乖乖套進拖鞋裡,賀司嶼才放她落到地面:“酒店馬上送餐過來,去洗漱,衣服在浴室了,手指不要碰到水,醫生稍後就到給你換藥。”
蘇稚杳淺褐色的眼睛裡殘留著幾絲惺忪,懵裡懵懂地瞧著他。
她還一句話沒講,他就念了她一通。
“你怎麼跟老父親一樣,嘮嘮叨叨的。”蘇稚杳癟了下粉潤的嘴唇,嘟哝,含著輕微剛睡醒的鼻音。
人家談戀愛都是一上來就親親抱抱。
隻過一晚,他就變回這張臭臉……
她素著一張白淨的小鵝蛋臉,長發亂蓬蓬散在耳鬢和肩背,個子隻到他肩膀左右,看他得仰起脖子,這姿勢嗔怨地瞪過來,還真有些女兒吵鬧父親的意思。
賀司嶼被她氣呼呼的模樣惹得笑了。
昨晚想叫她起來吃飯,結果她哼哼唧唧黏著他,睡得舒服,他就沒舍得叫醒,天亮特意起早給她叫了早餐,她倒還撒他起床氣。
賀司嶼順她意,老父親的角色扮演到底,手掌壓到她頭頂,揉得她頭發更亂:“快去。”
他一身白襯衫和西裝褲,襯得身形筆挺颀長面朝晨光,線條緊實硬落的臉廓變得柔和,雙眸狹長,薄唇微微上翹,渾身有一股迷人的雅貴。
男人太養眼也不好,看兩眼氣就消了。
蘇稚杳扭捏了一會兒,不再碎碎念,趿拉著拖鞋,聽話地去了浴室。
半決賽的名次在當天中午公布了結果。
來自世界各地共十八位鋼琴家入圍總決賽,按照分值,蘇稚杳排名在中間。
但蘇稚杳絲毫不氣餒。
前三的分值沒到她望塵莫及的程度,假如沒有那根造成她唯一失誤的針,唐京姝那位舅舅也不惡意針對,她完全能做到名列前茅。
蘇稚杳想著事情已然發生,不該再去為自己爭取所謂破例的機會,所有人都平等,規則隻能彈一回就是隻有一回,她要走了後門重新演奏,其他選手不滿不說,比賽也有失公允,到時她的名字還怎麼在演藝圈堂堂正正。
賀司嶼似乎是能猜到她所有的心思。
他處理事情總是一步到位,考慮周全得讓人放一百個心,蘇稚杳不曉得他做了什麼,總歸當天公布賽事結果的同時,那位唐會長就因“有失藝德”,被薩爾茲堡國際賽事主辦協會永久除名。
失去薩爾茲堡國際鋼琴大賽的評審權不可怕,可怕的是,身為近幾十年唯一被主辦協會以惡劣行徑之名踢出去的,是磨不滅的汙點。
身敗名裂倒不至於,但日後他在清高的演藝界,恐怕是要飽受冷眼和嘲諷。
顏面掃地,似乎要比一無所有更折磨。
至於唐京姝,蘇稚杳也不知道賀司嶼用了什麼法子,反正那天後就再沒出現過她眼前。
出於好奇,後來回京市的航班上,蘇稚杳有追著他問過。
賀司嶼捉下她胡作非為的手,按到自己腿上握住,闔著眼,慢條斯理問:“說說,如果沒有我,你打算如何自己解決?”
蘇稚杳被問住,安分下來,支吾著小聲說:“我就告訴她,再欺負我,我就跟賀司嶼告狀,要她好看……”
他唇邊浮出笑。
這段戀愛開始得猝不及防,送她回到京市後,賀司嶼就因行程去了港區,以至於蘇稚杳好幾天都還是懵神的狀態。
日子和從前沒什麼區別,她依舊是在梵璽和琴房兩頭來回,賀司嶼連句早安晚安都沒有。
她都快要懷疑那句“be my love”是她一時誤會了,他可能壓根就不是要談戀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