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方才是不是嚇到你了?」
「我又不是姑娘,膽子哪有那麼小?」
我無奈地抬起手,撫平他蹙起的眉頭,認真道:
「殿下,你能辨別人心,並非一味愚孝,這很好。」
前世的李庭知至純至善,卻被他最珍視的父兄一再打壓坑害,最後太子之位被廢,險些喪命。
這一世,即便他變成了冷血薄情,工於權術的人,也無所謂。
我隻願他好好活著:
「如果殿下需要幫助,臣必盡心竭力,任憑差遣。」
李庭知眸光閃了閃,將我的手握在掌心:
「那……本宮確有一煩心事,想請太子妃出手相助。」
他手指修長,骨節勻稱,像微涼的竹節一般好看,捏得我手心癢癢的。
「你說。」
「我要遣散東宮的側妃良娣。」
「……」
我震驚地看著李庭知,「你可想好了?我……我真生不出來,你會絕後的。」
李庭知挑了挑眉,伸手攬住我的腰,熱乎乎的掌心往我肚子上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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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一點,也不見得真不行。」
我滿臉黑線,抬手重重拍開他的爪子。
李庭知湊到我耳邊,「裡面有皇後塞進來的眼線。」
我一頓。
現任皇後是六皇子的生母,一直視先皇後嫡子的李庭知為眼中釘,覬覦太子之位數年。
沒想到手都伸到人家的媳婦兒裡去了。
這不能忍。
我拍著胸脯應承下來:
「交給我吧。」
5
很快我就見到了太子後院裡的鶯鶯燕燕。
一群姑娘環肥燕瘦,裊裊娜娜站滿一院子,等著給我請安。
激動得我蒼蠅搓手。
好家伙,長這麼大,成天在軍營跟糙漢泡在一起,爹娘連個妹妹都沒給我生。
我還真沒一次性見過這麼多美人。
李庭知冷著臉抹掉我嘴角的口水:
「太子妃,別忘了你的身份。」
我拉住他的衣角,試探著伸出兩根手指頭:
「要不,稍微留倆?」
李庭知定定看著我,倏而唇角一勾,猛然起身向前,將我扣入懷中狠狠吻住。
滿院的美人目瞪口呆。
我滿臉漲紅,在他腰間狠掐一把,把人趕去上朝。
眾人落座之後,一位側妃幽幽嘆息:
「您和太子殿下的感情真好。」
我訕笑,「還行,還行。」
「我入宮兩年,殿下都沒親過我。」
「就是,殿下連我的宮門都沒進過。」
「我甚至沒看清過太子的臉!」
「……」
一眾美人圍坐在我身邊,憤憤不平地抱怨李庭知不解風情。
情到深處,紛紛拿出瓜子點心,邊吃邊罵。
我凝神聽著,越聽越不對勁,一個大膽的念頭忽然冒出。
李庭知,該不會是……
一個圓圓臉的良娣忽然湊近我。
「太子妃,太子他夜裡……猛不猛啊?」
「噗——」
一口茶水噴出來,我嗆得滿臉通紅。
「他……」
我回憶起新婚當夜。
李庭知霸道地將我抱坐在他腿上,喝了一杯纏綿火辣的交杯酒,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氣氛已經烘託到這兒了,我都準備好引頸就戮。
李庭知居然脫了喜袍,倒頭就要睡覺。
我暗戳戳提醒他,「殿下,新婚之夜哎。」
李庭知翻身抱住我,溫聲道:「嗯,今日辛苦了,早點休息。」
這麼體貼,這麼溫柔,我還能說什麼?
我隻能懷疑……
「他不行。」
我痛心疾首地看著良娣圓圓的眼睛:
「太子他,恐有隱疾。」
眾人恍然。
「原來如此!」
「竟是這樣!」
「難怪殿下不肯與我們親近!」
一群美人交頭接耳,目露憤然,忽然一隻手抓住了我。
「太子妃,那您……行嗎?」
我:「……」
我行我也不敢吶!
6
大燕民風開放,嫁娶和離皆為常事。
自從我透露李庭知的秘密之後,隻有一兩個仍心存幻想,其他美人紛紛自請離去,追求真正的幸福。
其中一位懂些醫術,還留下兩服湯藥:「給馬配種時用的,馬都能站起來,太子不妨一試。」
李庭知的臉綠了。
當晚把我逮住,按在床頭:「這就是你的辦法?四處說我不行?」
我訕笑,「事急從權嘛。」
「我行不行難道你還不清楚?」
他忽然欺近,灼熱的呼吸拂在耳邊。
我耳朵一熱,睫毛抖得比撲稜蛾子還快,一咬牙,慷慨就義地展開了雙臂。
「來吧,讓我清楚清楚。」
「……」
李庭知退了回去,有些哭笑不得。
「明日一早還要進宮應對皇後,攢些力氣早些休息吧。」
第二次了。
我一骨碌爬起來,看向李庭知:
「殿下,您是不是不會啊?」
窗欞裡一絲月光透進來,在黑暗中將他的眼睛照得深邃迷離。
李庭知眸色晦黯。
我猶豫道:「殿下跟我不必見外,不會的話,臣也可以做上面的。」
「小將軍挺會?」
我撓了撓頭,「話本總是看過,照葫蘆畫瓢唄。」
「大可不必!」
李庭知翻身壓住我。
「既然太子妃如此渴求,本宮應允便是。」
觸感在這一刻格外清晰,我寒毛一凜,瞬間慫了。
「要不還是算了……」
「晚了。」
衣帶扯松的剎那,我猛地閉上眼。
耳邊一聲輕笑,李庭知在我唇邊輕輕落下一個吻。
他扯過被褥蓋在我身上。
「別緊張,逗你呢。」
他嗓音低啞,像羽毛一般撩過耳廓。
「我對小將軍真心傾慕,不想唐突了你。」
7
說著不想唐突,卻讓我跟他一起搖了半宿的床。
第二日我打著哈欠爬起來,李庭知倒是神清氣爽,腰背挺直如松柏,笑吟吟地過來揉我的腰。
「太子妃可還滿意?」
「不滿意也無妨,多切磋幾次,必能精進。」
我無語地看著他,小聲道:「就算是做戲,你也要點臉吧。」
李庭知笑了笑,叮囑道:「一會兒皇後給的東西,不要亂吃。」
我原本沒反應過來,直到拜見皇後行完禮後,侍女端來一碗濃鬱的湯藥。
「聽聞太子妃與殿下已圓房,特賜補藥一碗。」
這……
還真有人聽墻根啊?
皇後派去的眼線真是盡職盡責。
湯藥懟在面前,聞著就不像什麼好東西。
我故意捂住嘴幹嘔一聲,不小心打翻了藥碗。
虛弱地往李庭知懷裡一倒,他連忙扶住我,會意道:「想必是有了。」
我:「……」
皇後:「……」
皇後一拍鳳椅,「你們當本宮是傻子?昨夜圓房,怎麼可能今日就懷上?」
我趕緊告罪,「皇後息怒,臣妾隻是身體不適,並非有意為之。」
皇後臉色剛緩和,李庭知便冷聲道:「太子妃一向康健,縱橫沙場不在話下,一入東宮卻驟然虛弱,看來是這宮裡有不幹凈的東西,兒臣必將徹查,給母後一個交代。」
他拉起我就走,全然不顧皇後臉色陰沉。
回宮後立刻找人搜查,在留下的良娣房中搜出一個巫蠱娃娃,身上寫著我的八字,扎了一堆針。
「這是什麼?」我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果然是有人暗害我!」
良娣用力搖頭,梨花帶雨:「不是!不是臣妾幹的!」
李庭知沉著臉一揮手,「拖下去,杖斃。」
美人一路哭喊,我毫無半點憐憫之心。
這招數我還是跟她學的,前世就是此人,受皇後指使,在李庭知的房內藏了這麼一個東西,上面寫的是老皇帝的八字,栽贓嫁禍。
老皇帝震怒,完全不聽李庭知的解釋,當場下了廢除太子的詔書。
風水輪流轉,這招我先用為敬。
宮裡總算清靜了,我松口氣,見李庭知還在對著那個娃娃發呆。
「別看了,我自己扎的。」
我向來不信怪力亂神,拿過去在手中把玩。
「別說,我這手藝還不錯,扎的小人英姿颯爽,虎虎……」
話未說完,忽然被人一把抱住。
李庭知埋首在我頸間,聲音低沉,「以後不許再詛咒自己。
「我要你好好活著,長命百歲。」
8
有那麼一瞬間,我差點以為李庭知也是重生的。不然他怎麼知道我上輩子是個短命鬼?
有點激動,我要測試一下。前世我與太子也算不打不相識,私交甚好,喝醉了酒時分享過不少小秘密:「殿下,你知道我喜歡兒子,還是女兒嗎?」
李庭知身形一頓,目光不由自主往我身上掃。
「你想要了?」
「不是。」我按住他蠢蠢欲動的手,「不是我自己生。」
我希冀地望著他,「倘若我娶妻成親,我會盼望有幾個孩子?」
這是前世在戰場苦中作樂,我和李庭知聊過的話題。
那時我意識到自己萌生不軌之心,可身為臣子,怎敢僭越?
我隻能按捺下不該有的心思,極力去想象屬於我的平淡人生。
我想先有一個兒子,傳宗接代,繼續保家衛國。
然後再要一個女兒,千嬌百寵,說不定還能跟李庭知結個親家。
這話我隻對李庭知一個人說過。
如果他知道,那說明眼前的人,就是前世同生共死過的至交。
我們不是初相識,而是故人歸。
不料,李庭知沒有回答,反倒神色突然變冷:「太子妃既是想要孩子,本宮幫你找來便是。」
「……」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第二日,李庭知果真領著一個女子到我面前。
瞧著已近臨產,一直養在東宮之中,此前卻從未讓我見過,也並不在遣散的名單之內。
李庭知淡淡道:「她腹中確是皇嗣,日後便由太子妃全權照料。」
我呼吸一窒。好哇。還挺會金屋藏嬌呢!
我目光掃向那名嬌嬌弱弱的女子,對方一抖,像隻受驚的兔子,下意識就要挺著肚子下跪。
我趕緊上前一步扶住她。
我一個大男人,怎麼好意思玩宮鬥那一套。
扶著女子細瘦的手腕,我說話都不敢大聲,輕聲細語道:「別害怕,我又不會吃人。」
說罷朝她笑了笑,雖然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畢竟是李庭知的孩子。
我會善待的。
沒想到李庭知還不樂意了。
他瞥了眼我搭在女子腕間的手,忽然攥住我的腕骨,冷著臉把我拎了出去:「太子妃,自重。」
「……」
什麼態度?
明明頭頂草原的是我,卻搞得像是我在綠他一樣。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太子殿下,臣雖是男子,但也不會對有夫之婦產生覬覦之心。
「我們之間的夫妻名分,不過是結盟的權宜之計罷了,臣心知肚明。
「待您地位穩固,臣一定自請離去,不會打擾您與妻兒一家和樂。」
李庭知欲要開口,但我不想聽。
9
陷在兒女情長中太久,我都快忘了曾經縱馬馳騁的快活。在京郊繞著山林田野跑了一下午,日落時我才停下來,將馬拴在一邊,躺在山頂看紅霞孤雁。
也不知那女子懷的是男是女?
日後會不會長得像他?
淡淡的苦澀泛上來,我後知後覺地清醒。
李庭知是儲君,是未來的一國之主,他怎麼可能真與個男人糾纏一輩子?
前世的癡心妄想,死過一次,竟以為會成真。
地面隱隱有震動之聲,將我的思緒打斷。
我正欲凝神細聽,視線中忽然出現一雙錦繡長靴。
我翻身坐起,見六皇子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太子妃心情不好?難道是與太子感情不和?」
我對這人實在沒有好感,站起來拍了拍土,冷淡道:「不勞六殿下費心。」
「狡兔死,走狗烹,這個道理小將軍應該明白。」
六皇子走到我近前,「他日若太子繼位,第一個對付的就是你們樹大根深的將軍府,如同當年的忠勇侯府一樣。」
我猛地抬眼看他。
六皇子勾起一抹陰寒的笑:「不信你去問李庭知,問問他母後當年究竟是怎麼死的?」
最是無情帝王家。
我握緊手心,「即便我們投靠的是六皇子,結局不也一樣?」
六皇子搖了搖頭:「本王並不是非借助沈家的軍隊不可,隻要將軍府不站在我的對立面,日後仍舊君是君,臣是臣。」
他低聲誘導,「而且,本王必不會折辱於你。沈小將軍昔日英姿勃發,少年戰神,如今卻雌伏人下,難道就不會心有不甘嗎?」
我垂下眼,半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