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施嘉彥有點哆嗦,“你要什麼證?”
“附近高校的學生證,隨便哪所。”
哥就是哥,聽聽這口氣,好像哪所都能隨便弄到。
“那我回頭給你打聽打聽……”施嘉彥說。
徐冽點頭。
菜剛好上了,施嘉彥知道徐冽吃飯不愛說話,有那麼點食不言寢不語的意思,不再跟他闲聊。
等回學校路上,施嘉彥想再問問徐冽近況,沒想到在垃圾街被兩個妹子攔了下來——準確地說是,一個妹子攔了徐冽,另一個扯著她胳膊,讓她別多事。
後邊那個怯怯的,眼睛泛紅的女生,施嘉彥知道,是高一的翁敏兒。
“學長,”翁敏兒旁邊的妹子杵在徐冽面前說,“我想跟你說件事。”
徐冽停下腳步,平靜地看著兩人。
“沒有沒有,學長我們沒事,”翁敏兒拼命扯這妹子衣袖,“快走了!”
妹子不肯走,義憤填膺地說:“學長,敏兒知道你不打算交女朋友,本來就沒想再打擾你,可是今天中午蘇好學姐找了一幫人,把敏兒騙去小樹林,堵在那兒罵她威脅她,話說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這麼欺負人也太過分了,敏兒回來眼睛都哭腫了!”
施嘉彥努力不動聲色。
這信息量好像有點大?
徐冽緩緩眨了眨眼:“所以?”
那妹子一愣,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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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敏兒趕緊擺手:“學長你別聽她胡說,蘇好學姐也沒把我怎麼……”
“還不是你說好話求她們,人家才放過了你?你這委屈總不能白受,好歹拿這事給學長提個醒。”那妹子跟翁敏兒說完,又轉向徐冽,“學長,我意思是,蘇好學姐今天這麼仗勢欺人,以後肯定也會糾纏你不放,你要當心點,這種人臉皮厚慣了,而且你不知道,她以前那個同桌……”
“我知道。”四面學生來來往往,徐冽打斷了她的話。
“那學長你還跟她當同桌……”
徐冽有那麼幾秒鍾時間沒有表情,也不說話。
作為跟徐冽混過的人,施嘉彥明顯感覺到,他不耐煩了。
沉默一會兒,徐冽淡淡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同桌既然到了我這裡,就不給別人添麻煩了。”
第13章 二月雨
晚自修,藝術館三樓。
偌大的畫室靜悄悄,十幾個美術生圍成半圓,人手一個畫板一支鉛筆,眼瞟著正中央長沙發上充當模特的速寫老師。
燈火通明裡,隻聽到鉛筆掃在紙上的沙沙輕響。
蘇好背靠窗,窗邊的紗簾被夜風吹得飄飄落落,邊角時不時蹭到她壓在膝上的畫板。她像沒察覺,手中鉛筆依然輕快地打著陰影,過了會兒,把鉛筆夾上左耳,又從右耳摘下另一支。
沙發上的鮑春生看了眼蘇好,對她的專注力露出滿意的神色。
蘇好是鮑春生近幾年最得意的一位門生。
剛進南中那會兒,蘇好並不是美術生。那時候鮑春生在美術課上發現她繪畫功底非常深厚,應該從小就學畫畫,問她既然學了這麼多年,為什麼不走藝術道路。
蘇好當時怎麼說的來著?哦,她說畫膩了。
可後來鮑春生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蘇好的父母不希望她繼續學美術。
這事有點奇怪。鮑春生理解很多家長對藝術存在偏見,認為畫畫不務正業。但如果蘇好的父母也是出於這樣反對,之前就不會培養她那麼多年。
何況聽說,蘇好的爺爺生前曾是一位油畫老師,蘇家分明是藝術世家。
鮑春生不知道其中有怎樣諱莫如深的故事,不過幸好,蘇家父母在蘇好升高二之際松了口——因為蘇好實在太渾,天天翹課,到處胡鬧,靠文化課根本考不上像樣的大學。
蘇好也是爭氣。一個學期就把荒廢的東西全都拿了回來。
鮑春生從往事中回過神,掃了學生們一眼:“我手已經開始麻了啊。”他在沙發上支肘側躺著,“等我全身都麻了,你們要還沒交上來,回去加罰二十張速寫。”
“老師您怎麼又來這套……”苗妙抱怨,“這才多久,您身體素質也太差了,換個人給我們當模特吧。”
“就是……”有人低低附和。
鮑春生臉上笑眯眯:“是我身體素質不行,還是你們專業水平不夠?讓你們畫個靜態還逼逼賴賴,有這功夫跟我打嘴上官司,看看人蘇好到哪了。”
蘇好左右兩邊的男生湊過去一看:“臥槽,蘇姐你是人嗎?”
苗妙沒往蘇好那兒看,不看也能猜到她的進度。
蘇好在教學樓是學渣,到藝術館卻成了老師口中的“別人家孩子”。
通俗點說,其他美術生和蘇好的差距,類同於英語考場上,大家剛開始做閱讀,學霸已經寫起命題作文的提綱。
果然沒過幾分鍾,蘇好就停了筆。
她旁邊那個喊“臥槽”的男生瘋狂抓緊時間收尾,趕在她交卷之前,搶著把畫舉到鮑春生面前。
鮑春生瞟瞟男生的畫,眉頭皺起:“達不到蘇好的功底,還是先給我求質量再求速度,看看你這畫的什麼?天也不冷,我特意穿了件厚毛衣來拗造型,就為了看你這種褶皺表現啊?”
男生撇了撇嘴:“哦,我去重畫。”
“順便換張紙,講不聽的,又用上好東西了,說多少遍聯考不發你們金貴的紙,現在嬌氣上了,等考試筆都下不去!看看蘇好用的什麼,人家難道買不起好紙嗎?”
男生蔫答答地走回座位:“蘇姐,能借我張紙嗎?”
“自己拿。”蘇好努努下巴,起身把速寫交給鮑春生。
“今天稍微慢了點啊。”鮑春生瞅瞅她的右手,“手指費勁?”
蘇好晃了晃手:“沒啊。”
“還沒呢?中午我在食堂都瞧見了,”鮑春生指指她,“姑娘家沒事給人擋什麼球,畫畫的手也敢折騰,去醫務室看過沒?”
蘇好曲了曲食指:“用不著看,沒傷到筋骨,我有經驗。”
“有經驗擋個球還能打著手!”鮑春生覷覷她。
蘇好不耐煩地催促:“您還看不看畫啊?”
鮑春生低頭看起畫來,半天憋出一句:“蘇好,不用心啊,老師怎麼從你的畫裡看不出感情?”
“……”畫畫不易,蘇蘇嘆氣。
“您這張臉,我閉上眼都知道哪裡有幾道褶子,還能畫出什麼感情?挑不出刺還是別挑了,您也不嫌累。”
鮑春生被損也不生氣,得意門生嘛,怎麼都順眼。
蘇好的水平在應對聯考上確實已經觸頂,平常的練習也就是保持手感而已,他們幾個老師一般挑不出她應試上的毛病,偶爾會在應試外的環節給她提一些特殊要求。
“那這麼著,”鮑春生提議,“你去找個想畫的模特,老師看看你用起心來的畫是什麼樣。”
*
蘇好以為鮑春生隻是隨口一說,也沒把這提議當真,沒想到過了兩天,又輪到鮑春生的課,他一見她就問“模特找著沒”,看她壓根沒放心上還生氣了。
隔天是周四,臨近晚自修,蘇好去畫室之前記起鮑春生的交代,終於把欲望的目光投向了她同桌的好皮囊。
要說她最近鍾意哪位模特,那肯定就是她這位骨相絕美的同桌了。
隻不過徐冽這幾天在學新教材,看起來忙得像一分鍾幾千萬上下的總裁,一日三餐又跟九班那個施嘉彥同行,也沒跟她多熟絡,她不確定他會不會答應。
就像這會兒,蘇好覺得徐冽應該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卻自顧自做著數學卷子一言不發。
被人當空氣的感覺不太好。
蘇好激起了勝負欲,撐著腮,直勾勾地繼續盯他。
兩分鍾後,徐冽在草稿紙上的演算非但沒有停滯,反而越來越快,下筆跟風似的。
“……”她就那麼沒存在感?
“徐同學。”蘇好繃著臉叫了他一聲,靠過去,把他手裡的筆一把抽掉,“沒發現我在看你嗎?”
徐冽看了眼寫了一堆廢公式的草稿紙,輕輕沉出一口氣,轉過頭去:“有事就說。”
“晚自修有空沒?”蘇好拿他的筆敲了敲他的小臂,“跟我去趟畫室。”
“做什麼?”
“當模特,速寫老師讓我畫人體,”蘇好想了想,覺得直接表達對他這具身體的欲望可能過於露骨,胡謅道,“主題叫——同桌的你。”
徐冽的視線落向她的課桌。
蘇好反應過來:“哦,我課桌裡那些裸的,不是作業,是我個人興趣愛好。你放心,我們是正規畫室,不搞黃色,你穿著衣服就好。”
“……”
“你可以帶書去,在那兒學你的習,我畫動態也OK的。”見他張嘴要答,蘇好豎掌打住他,“別忙著拒絕,知道這個學校誰畫畫最牛批嗎?你這個相貌,落到別人手裡,那就是暴殄天物。考慮一下,給我畫怎麼樣?”
徐冽看她一眼,似乎覺得有點好笑:“再說。”
“怎麼還再說?”蘇好指著左手腕表給他看,“再一刻鍾可就晚自修了。”
徐冽把筆從她手裡抽回,敲敲卷子:“看一刻鍾能不能做完。”
蘇好眼睛一亮,欣賞地拍了拍他的肩:“休學半學期,非但不用留級還碾壓同級的你怎麼會不行?蘇姐相信你的能力!”
徐冽低下頭去做題了。
蘇好美滋滋拿出手機,在微信上給苗妙講這個好消息:「模特搞到手,今晚有福了。」
苗妙回了條語音。
蘇好點開語音,剛把手機往耳邊放,興奮的尖叫已經通過揚聲器傳出來:“啊啊啊你同桌肯來呀,那晚上大家有福同享……”
“……”蘇好及時掐斷了語音。
當然事實上不是很及時。
畢竟前邊的郭照已經豎起八卦的耳朵,旁邊徐冽運算的筆也頓了頓。
蘇好把語音調成聽筒模式,聽完後給苗妙回消息:「想得美,我同桌的第一次,必須是我的。」
然後把手機反扣在桌上,食指一下下敲著太陽穴,等徐冽做題。
眼看隻剩最後兩分鍾,徐冽的筆還沒停,她湊過去問他:“還沒算完?”
“嗯,”徐冽的語氣比剛才冷淡不少,“算不完。”
“?”
“什麼意思?”蘇好揚起下巴。
徐冽垂著眼:“就是晚上沒空了。”
“那你剛剛是在耍我嗎?”蘇好問完,忽然想起苗妙那條語音,“該不會是因為苗妙說……”
“不是。”徐冽打斷她。
蘇好脾氣上來了:“那你就是在耍我!”
徐冽點點頭:“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