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好忽然覺得,苗妙有句提議不錯:這色相,不抓去畫室真的好可惜。
*
左手拿勺吃完飯,蘇好右手食指的勁也緩了過來。
跟徐冽分道揚鑣後,她去學校便利店買了根荔枝味的碎碎冰,一掰為二,一半咬進嘴裡往教學樓走去。
半道遇到郭照,被她神神秘秘拉了過去:“可算找著你了姐!快跟我來!”
蘇好被她拖著走了兩步,見周圍稀稀拉拉的過路學生都往這兒看,輕輕抽動手腕,咬著碎碎冰含糊道:“聒噪同學。”
“嗯?”
蘇好挑挑眉:“力氣挺大,注意點形象?”
郭照立馬松開拽她的手,保護己方大佬威嚴形象,在她耳邊小聲說:“姐,咱們腳程得快點,不然趕不上現場直播。”
“什麼現場直播?”蘇好眨眨眼,順手把另一半碎碎冰分給了她。
郭照受寵若驚,出賣室友的負罪感自動消除:“尤歡歡和高一級花的小樹林撕逼大戰!”
“?”
郭照把蘇好領到聽牆角一絕的實驗樓,一邊解釋:“姐你早上不是在捉奸嗎?我就想這事怎麼能勞動你親自出馬呢,於是調查取證一番,把高一那個翁敏兒給徐同學送情書的事假裝不小心透露給了尤歡歡。尤歡歡不是對徐同學有意思嗎?那她肯定不會袖手旁觀啊。姐你就剛好借情敵之手除掉另一個情敵……”
“……”
蘇好咬了咬後槽牙:“誰跟你說我對徐冽有那想法?”
“不是嗎?大家都在傳啊,群眾的眼睛是雪亮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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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雪亮是吧,”蘇好冷笑著把指關節摁得咔噠咔噠,“那我讓你們嘴巴全啞。”
“姐,姐,息怒息怒!我知道錯了!”郭照抱起腦袋,“可……可這戲臺子都搭好了,不看白不看,你真不看看?”
蘇好一句“不看”剛到嘴邊,忽然想起件事。
尤歡歡在嫌疑人名單上,她以前不太了解尤歡歡,倒是剛好借這機會看看她撕逼什麼作風。
她想了想,皺皺眉頭,勉為其難打了個“go”的手勢。
*
實驗樓捱著小樹林南面,二樓一間物理實驗室沒鎖門,蘇好和郭照咬著碎碎冰進去,靠在窗角觀望樓下戰況。
雙方已經交火到一半,尤歡歡這邊人多勢眾,以三敵一。
對面的翁敏兒杏眼鵝蛋臉,梳著低低的雙馬尾,唇紅齒白嬌滴滴,確實挺漂亮。
她像被嚇得不輕,淚汪汪地看著尤歡歡她們,擺手說:“學長真的沒有收下我的情書,他跟我說,他不打算交女朋友。”
蘇好咬下一口碎冰。
甜絲絲,沁涼沁涼,爽口。
“哦,可你們高一三班在四樓,學姐看你後來課間上廁所還特意跑來二樓,走的時候又繞了一大圈經過我們教室,這舍近求遠的是什麼原因呢?”尤歡歡雙手抱胸,神情不解。
“我,我是因為四樓廁所人太多太擠才下來的……跟學長沒有關系……”
郭照惡狠狠嚼著冰。
鬼話!她們二樓廁所更擠好不好!她就是去四樓上的廁所!
“原來是這樣,”尤歡歡點點頭,“看來學姐誤會你了,還以為你是想去學長跟前刷存在感呢。”
“不是,不是的……”翁敏兒又擺起手來。
“不是就好,”尤歡歡拍拍她的肩,“學姐也是關心你,你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學長可能就快有主啦,你要是繼續糾纏人家,就是道德淪喪曉得不?”
“啊,可是學長說他不交女朋友……”
“呵,那可不由他。”尤歡歡冷笑一聲,“我們蘇姐要的人,容得他說‘不’?”
蘇好:“……”
郭照:“?!”
蘇好拿碎碎冰往下一指,眼尾挑起,看著郭照:她現在是在狐假虎威嗎?
郭照小雞啄米:好像是的!
搬出蘇好的尤歡歡取得了壓倒性勝利,小樹林的戲很快散場。
蘇好靠牆磨了磨牙:“你這舍友怎麼回事?”
“就是就是,這人怎麼這樣!居然也借刀殺人!”郭照慌忙附和。
“你還挺憤慨?誰出的餿主意?”
“對不起蘇姐……”郭照低下頭去,“我回頭就讓尤歡歡去跟翁敏兒說,這事跟姐你沒幹系!”
“你可真聰明。”蘇好拿指頭戳了戳郭照的肩,“這樣尤歡歡就會知道你來聽過牆角,知道你是故意透露給她翁敏兒送情書的消息了呢。”
“……”
*
傍晚下課,大批學生湧出南中校門,成群地去“垃圾街”吃飯。
南中以前原則上禁止學生出校用餐,但因為通校生可選擇是否參加晚自修,傍晚放學,校門需要為部分學生敞開。
“憑通校證出入”這個口子一旦開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總有渾水摸魚的非通校生。
時間一久,學校也默認了傍晚學生可以短暫出校。
垃圾街附近餐館日常爆滿,隔了兩條街的地方人流才漸漸變稀疏。
徐冽和施嘉彥坐在一家生意不忙的小炒店,挑了個有隔斷的偏角桌位。
施嘉彥翻著店裡的手寫菜單本,回憶徐冽對食物的喜好。
兩人是北城明哲私高的同學,從前混一個圈子。不過施嘉彥本身家庭條件勉強,在明哲那種以家境論親疏的地方,算圈子裡的邊緣人物,雖然叫徐冽一聲“哥”,也偶爾跟他和其他幾個小少爺出去玩,交情卻沒真到稱兄道弟的程度。
高二上學期開學,施嘉彥因為父母工作調動轉學來了南中,跟徐冽就沒怎麼再聯系。
後來就聽說徐家出事了。
去年秋天的事。徐家經營多年的珠寶公司破產,徐爸爸欠了一屁股高利貸。
徐媽媽眼看形勢不妙,卷走家裡最後一筆流動資金,帶徐冽跑路到了國外,母子二人從此失去音信。
幾個朋友想聯系徐冽,發現各種通訊都被拉黑了。
徐爸爸是二婚跟徐媽媽生下的徐冽,和已故的前妻還有個女兒。
徐媽媽帶徐冽跑路後,徐爸爸和徐冽那位同父異母的姐姐也銷聲匿跡,不知去了哪裡。
但想來境況不會太好——母子一逃,高利貸債主都知道徐家完蛋了,哪能不追著父女討債?
當時大家都在傳,說徐媽媽和徐冽沒良心,不是東西。
不過施嘉彥總覺得徐冽不像這種人。
他翻著菜單,看了眼小炒店簡陋的裝潢,問徐冽:“哥,咱真在這兒吃?你吃得慣?”
徐冽倒了杯開水燙碗筷,似乎笑了一下:“沒什麼吃不慣。”
曾幾何時金尊玉貴的天之驕子,看到油膩髒亂的小炒店避之不及,現在卻成了“沒什麼吃不慣”。
施嘉彥想問他這小半年到底過的什麼日子,又不敢,點好菜問:“哥,搞酒嗎?”
徐冽搖頭。
“喝兩杯不上臉也聞不出來,沒事兒。”施嘉彥說。
“不想喝。”
施嘉彥隻好作罷,沉默等菜的時候,忍不住打聽:“你是戒酒了嗎哥?”
徐冽把著手裡的空杯子轉,眼瞟著玻璃窗外,沒答他。
施嘉彥疑惑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發現外邊是蘇好和陳星風。
陳星風不知說了什麼欠揍的話,被蘇好捶了一拳小腹,誇張地彎下身去,看嘴型像在嗷嗷呼痛。
兩人鬧得起勁,沒注意這裡。
施嘉彥跟文銘李貌陳星風,還有苗妙都是一個班,知道這四人和蘇好是小團體。
記起中午食堂的插曲,再看這會兒徐冽落在蘇好身上的目光,施嘉彥好奇起來:“哎哥,你跟蘇好關系很好嗎?”
徐冽回過神,收回目光,擱下把在手裡的杯子:“沒有。”
“那你中午跟她吃飯……”
“看她逗而已。”徐冽扯了下嘴角。
“所以你倆就普通同學關系?”
“同桌。”
施嘉彥“哇哦”了一聲:“了不得。”
“了不得?”
徐冽難得發問,施嘉彥覺得這可能是個破冰的機會,滔滔不絕地說:“就是想到蘇好前任同桌了,叫許芝禮,本來挺文氣一姑娘,跟蘇好打成一片以後,和她一起出去混,在外邊跟個武校的男生談了對象。”
“那之後許芝禮就經常逃課,有一回半個月不見人,最後被老師家長在一破出租房抓著了,”施嘉彥輕咳一聲,“那男的也在,你懂的。”
“被抓著以後許芝禮還不肯回學校,直接休學了。蘇好那時候被許芝禮爸媽鬧得挺慘,後來作風就收斂了點,不那麼明目張膽地違紀了,不過學校也不給她安排同桌了。”施嘉彥敲敲桌子,“現在你成了她同桌,這是學校對你的信任。”
“信任什麼?”
“信任你一身正氣,不會被她帶壞唄。哥你可別重蹈許芝禮的覆轍,辜負學校對你的信任。”
徐冽又扯了下嘴角。
施嘉彥瞅他這意思,可能有點不屑?
也對,蘇好那幾下子,估計都是這位哥玩剩的,真要說帶壞,到底誰帶誰還不一定。
關於蘇好的話題就到這兒結束了。
施嘉彥隨口問起其他:“哥你現在住哪啊?”
“宿舍。”
“周末也在宿舍?南中這條件……”施嘉彥目不忍視,“你要是住不慣,去我那兒吧,我爸媽給我在附近租了套房,我一個人住太大,還挺浪費。”
“不用。”
“你別跟我客氣。以前在明哲受你照顧,我都記著,有什麼要幫忙的你盡管開口。”
施嘉彥以為徐冽又要冷冷淡淡拒絕,沒想到他真的“盡管開口”了:“知不知道在哪辦假證?”
“啊?”施嘉彥一愣,“哥你做啥?違法的事可別……”
“不違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