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上次班裡踩及格線的那個人是你啊?我還以為是石頭,都沒好意思問。”沈慕思小聲嘀咕了句,說完又趕緊窺覷方灼的表情,怕招她不高興。
結果方灼隻是很平靜地點了下頭,坦誠道:“我英語不大好。”
嚴烈笑了出來,也不玩遊戲了,放下手機道:“等著。”
他在教室轉了一圈,很快找到自己散播出去的卷子。
沈慕思面露驚喜,高舉雙手準備迎接,諂媚道:“謝謝烈烈!”
不想嚴烈抬高手臂,從上方躲開,將卷子丟到了方灼桌上,大方道:“看吧。不會問我。”
沈慕思笑容凝滯。他看一眼嚴烈想要抗議,可是對方沒理他。又看一眼方灼,見她翻出了自己的卷子,含糊地說:“方……灼姐,你不適合抄。你的成績其實還是自己做比較自然。”
沈慕思上學早,比同班的同學小個一兩歲,個子也不高,模樣還帶著青澀。但那聲姐完全是在求生的本能下喊出來的。
嚴烈抄起書本在他頭上碰了一下,說:“你管她?”
方灼其實已經寫完了,她快速將選擇題的答案對了一下,就把卷子傳給沈慕思。
小同志開心接過,“謝謝方灼……”,尾音都已經落完了,瞥見方灼沒什麼表情的臉,又自動補了個字,“姐。”
方灼沒這麼客氣的弟弟,不知道他為什麼見著自己跟耗子見到貓一樣,總歸比方小弟討喜得多。含蓄地“嗯”了一聲,算是對他的嘉許。
沈慕思懷著對自己的疑惑,默默轉回身去。
晚自習結束後,人群三三兩兩散去。方灼收拾好桌子獨自回宿舍。
等另外幾個室友回來時,她正蹲在小陽臺裡洗衣服。
幾位女生坐在床邊,闲聊了幾句,排隊過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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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臺上的小桔燈開著,吸引了不少蚊蟲。
最先洗完澡的女生搬了張小板凳到方灼對面,剛把衣服打湿擦上肥皂,就開始了趕蚊子的徵程。
她看見方灼放在盆裡的衣服,忍不住道:“方灼,你衣服沒必要洗那麼勤,像校服外套,小熙都是一個星期洗一次的。”
裡頭的人正在塗乳液,聞言大聲叫道:“幹什麼舉例我?你自己不也是一星期洗一次的嗎?!”
女生大笑,將手裡的衣服擰幹淨,掛到衣杆上去。
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來訪者站在打開的木門外,探頭探腦地往裡張望,問道:“方灼在嗎?”
方灼擦幹手走過去。
“給你的。”短發女生笑道,“章魚丸子,白鷺飛帶給你的。還有一盒牛奶。”
方灼垂眸看著面前的外賣盒,還沒開口,對面女生又補了一句:“他說你如果不要的話就自己扔了吧。”
方灼眉頭皺了皺。這兩天她已經覺得很疲憊,尤其是要應付這種無聊的事,而對方這種隨意輕巧的態度更是令她感到十分不快。她將食盒接了過來,問道:“多少錢?”
女生正欲離開,回過頭來,“啊?”
方灼直接從口袋摸出十塊錢,展平後塞到那女生的手裡,語氣沒什麼起伏,但任何人都能聽出她的不滿:“你告訴他,以後別往我們宿舍送東西,不然我要懷疑他是小吃街的託。你也別給他帶了,我們不熟。”
短發女生還沒回過神來,方灼就把門給合上了。
她隨手將東西放到桌上,靠在床頭,悶悶地坐著,隨後抄過床頭的筆記心不在焉地掃了兩眼。
魏熙看著那個被陰影籠罩的身影,問道:“方灼,東西你吃嗎?”
方灼搖頭。
魏熙說:“那你賣給我吧,正好我餓了。”
方灼說:“不用,你吃吧。”
魏熙拿著錢過來,笑道:“你不收的話,我就用零食或水果跟你換?”
方灼猶豫半晌,還是將錢接了過來。
魏熙其實已經刷完牙了,用籤子吃了兩個,又給其他室友分了一點,把丸子解決。
不久後宿舍集體斷電,幾人重新洗漱一遍,爬到床上。
空氣裡還飄著點木魚花混合醬汁的味道,魏熙沒忍住,吐槽了一句:
“隔壁班那幾個男生怎麼那麼自作多情?這都高三了,成績那麼差,誰要跟他們談戀愛啊?有沒有點自覺?”
“這不是成績的問題,主要是幼稚。缺人管著他們。”
方灼枕著自己的手,沒有作聲。
“還好我們班的男生都比較正常。”
“人以群分嘛。我們班有嚴烈可以壓壓場子,他們那邊還老喜歡各種起哄。”
方灼聽到這名字眼皮跳了一下。
“烈哥肯定好,不然能招他們恨?就是太直男了點。”
魏熙笑說:“你錯了。那麼直男都招女生喜歡,所以才讓他們恨。”
“對啊方灼,下次他再煩你,你就說你喜歡嚴烈。烈哥注孤生,常年被當槍使。他不會介意的。”
方灼轉了個身,狐疑道:“直男?”
魏熙說:“對啊,嚴烈特直男。不體貼、不細心,一點都不懂女生的需求,跟女生也聊不來深入話題,總是不正經地顧左右而言它,不然早有女朋友了。”
方灼思忖。
他也叫直男嗎?
那要求怪高的。
第4章 一顆小太陽(她會因為感動而愛上我嗎?...)
男生宿舍,此時也已經集體熄燈。
五人摸黑行動了一陣,迅速躺到床上。
上鋪的嚴烈翻轉幾次,醞釀不出困意,垂下手拍了拍爬梯,低聲問道:“蛋糕,你了解你姐的事嗎?”
寢室裡安靜下來,聽他二人說話。
沈慕思茫然道:“我沒有姐啊?”
過了兩秒,他才反應過來,說:“哦,你說方灼啊?”
別看方灼平時獨來獨往,她的名字在男生宿舍裡出現的頻率卻不低,尤其是剛轉校的那一陣,激起過好大一層浪。
畢竟她長得十分漂亮,面容又蒼白瘦弱,一副很需要人保護的模樣。那種羸弱的外表削弱了她冷淡的氣場,也給予了他們錯誤的勇氣。
相處過一段時間後,眾人才幡然醒悟。是他們低估了方灼高估了自己。這人真是油鹽不進,對待上前搭訕的男生一貫沒什麼好臉色。
趙佳遊回憶道:“聽說嘴巴有點毒。隔壁班有個向她表白的男生,被她奚落得差點有心理陰影了。”
嚴烈驚了下,說:“怎麼可能?”
就方灼那樣?還嘴毒?她蹦出個損人的話都得搜腸刮肚老半天吧?
靠近窗戶的男生開口道:“也不是。去年我跟她同桌過。其實人沒那麼孤僻,隻是懶得搭理,像個酷姐。之前我倆分到一組做值日,我每次找她幫忙她都答應了,挺好說話的。”
睡在角落的班長補充了一句:“對。老趙,你可別說隔壁班那個男的了。他就覺得方灼比較窮,而自己有點錢,所以態度輕慢,把人惹惱了方灼才懟的他。我看隔壁那幾個腦子都有點問題,次次纏著方灼搞得跟衝塔一樣,覺得追到了有面子,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挫樣,要臉嗎?換我我也罵人。”
嚴烈偏了下頭,壓低的聲線聽著有些緊繃,問道:“什麼意思?”
班長嘆道:“方灼條件確實應該挺不好的。我幾次在食堂碰見她都不是飯點,她吃的東西也很簡單。而且沒有手機。腎機都流行了,她還連個諾基亞都沒有。”
學校裡成天都要穿校服,學生間的貧富差距其實不容易看出來。加上方灼轉學過來的一年,跟他們關系不大熱絡,不特意關注的話,察覺不到太多。
眾人隱隱都知道方灼家境應該不是很好,因為她生活過得極為克制,腳上穿的鞋子、日常用的工具,都是半新不舊的廉價品。
但這個不好的程度究竟有多少,他們就沒深究過了。
嚴烈聲音發冷,在暗夜裡聽著有一分瘆人:“我是問,那男的什麼意思?”
他正要跟人捋一捋“輕慢”這個詞的涵義,琢磨了半天的沈慕思突然說了句石破天驚的話:“我悄悄告訴你們,你們別說出去啊。出了這個宿舍門我都不認。其實之前放假的時候我碰見過方灼在外頭打黑工。她坐巷子裡吃盒飯,累得手都在抖。她家裡人好像不管她的。去年文藝晚會,班長你不是說要買套純白色的統一服裝嗎?那一百多塊錢也是方灼自己出去打零工賺的。”
眾人沉默。
片刻後集體爆發。
班長激動道:“臥靠你之前怎麼不說啊?!”
“我說了呀!”沈慕思委屈說,“你提議的時候我打岔了!我說沒必要吧?結果你批評我!你說那是我們最後一次登臺表演的晚會了,要有集體榮譽感!你們都附和了!那我總不能當著大家的面說方灼沒錢吧?她自尊心那麼強,我有什麼辦法!”
班長恍惚道:“那我也不知道啊!她為什麼不申請貧困補助啊?”
趙佳遊跟著瞎激動:“難怪我覺得她越來越窮了?”
嚴烈:“噓——”
眾人齊齊深吸一口氣,將逐漸放開的聲音壓回喉嚨裡,以免引起宿管員的注意。
冷靜過後,趙佳遊輕輕道:“我覺得她真的很好看,完全長在我的審美上。我就喜歡這種類型的你們知道嗎?”
話題進行忽然變得凝滯起來。宿舍裡四條狗都不是很想搭理他。
趙佳遊自我沉醉地道:“你們說,我要是堅持每天給她送早餐,讓她感受社會之間的溫暖,她會因為感動而愛上我嗎?”
“呵。”班長嗤笑,“隔壁班那些狗犢子多半也是這麼想的。”
趙佳遊忿忿道:“那我肯定要單純一點,我是認真的!拿我和他們比,你怎麼可以這樣侮辱我?”
沈慕思悠悠道:“你會先因為早戀問題被老班拉去辦公室感受他的溫暖。”
趙佳遊瞬間萎靡,“那算了。她的人生哲學真的好磨人。”
眾人都以為這話題應該算結束了,豈料趙佳遊這貨不依不饒起來,在那邊念叨著一串不要臉的廢話:“畢竟像我這麼帥,成績好又愛幹淨的男人,肯定是老班嚴防死守的對象,我一有風吹草動,她就會緊張……”
沈慕思默默下了床,爬到趙佳遊那邊,用力抽出枕頭捂住他的臉。
“閉嘴!”他出離憤怒道,“你憑什麼大半夜在這裡惡心人!”
兩人掐了會兒,消耗了精力,終於安分下來休息。
這一晚幾人都睡得有些浮躁,夢裡被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所侵擾。
早上嚴烈跟趙佳遊起得比較早,兩人去食堂吃早餐,順道給宿舍裡的幾個懶鬼打包了幾份。
兩人剛排完隊,就從茫茫人海中搜尋到了方灼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剛討論過這個問題,趙佳遊現在看方灼的眼神自動帶上了孤苦無依、楚楚可憐的濾鏡,當他發現方灼邊上黏著個礙眼的家伙,火氣瞬間就沸騰了起來,從鼻腔重重哼出。
他攬住嚴烈的肩膀,朝前一指,義憤填膺說:“走,英雄救美去!”
兩人走到方灼身後,就看見白鷺飛觍著張臉,在那兒膩歪地說:“你為什麼給我錢啊?東西我自己要買的。你別誤會,我隻是想跟你交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