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蘭詩沒有接話。
見她神色,盛喃立刻緊張了:“這種情況下他應該不需要負什麼責任吧律師姐姐?”
“…律師姐姐?”江蘭詩望她。
盛喃一噎,心虛地把自己不慎冒頭的顏狗本能壓回去:“對不起,我順口了。您要是不喜歡的話,我還是喊您姜律師。”
江蘭詩望了她幾秒,淡淡一笑:“沒關系。”她向前走了。
盛喃呆了兩秒,連忙紅著臉跟上去。
剛剛那一笑清冷漂亮,像深谷裡藏起的幽蘭一樣。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對方笑起來會給她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又聊了半路的委託相關,盛喃終於把對方帶進高三A棟的教學樓內。
臨近二樓,盛喃突然想起什麼,討好地輕聲問:“律師姐姐,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啊?”
“嗯?”
“就是,關於靳一這件事的具體情況,你能不告訴我哥和我爸嗎?”
“為什麼?”女人回頭看她。
盛喃遲疑了下,還是實話答:“我怕他們遷怒靳一。”
“……”
聽對方沉默,盛喃連忙又抬臉解釋:“當然,靳一的品性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如果他們能夠像我一樣了解他,那他們一定會知道他是一個非常優秀、很有責任心的人。”
女人眼神微動:“那你擔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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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們不是還不夠了解他麼,”盛喃小聲,“我不希望他們誤會他。”
“可我覺得。”
“嗯?”
盛喃回神,隻見女人已經跨上最上面一層臺階,進到教務處所在的二樓走廊裡。
傳回來的聲音清冷:“他如果真是一個有責任心的,就不該讓你站出來。”
“啊?”
盛喃怔了下,等回神想解釋,卻見女人已經依銘牌上前,叩響了教務處的門。
她隻得咽下話,快步跟進去。
門內。
激烈的話聲被走進來的女人身影抹斷。
高跟鞋輕聲叩地,然後緩收。
江蘭詩目光淡淡一掃。
以老欒為近的幾個老師被這氣場震了下,房間裡安靜片刻,才有教務處的人開口:“您是?”
“……”
江蘭詩沒有急著開口,她平靜地看向離門最近的靳一。
靳一卻沒在看她,而是正盯著她身後緊跟進來的盛喃。於是欒鍾海等人也看到了最後面的小姑娘。
欒鍾海皺眉:“盛喃,你來幹什麼?”
盛喃被從對視的眼神交流裡叫回神,恍然,她上前幾步:“老師好,這位律師姐姐是我委託來處理靳一這件事的。”
“?”
靳一緩緩回眸。
江蘭詩依言垂首,她從手包裡拿出名片夾,打開,取出一張遞向欒鍾海。
再抬頭時,女人聲音平和清冷:“S所一級合伙人,江蘭詩。”
盛喃剛要點頭就停住了。
S所?那不是國內頂級所嗎?而且姜律師怎麼變成一級合伙人了?盛笙明明說隻是高級律師……
在小姑娘逐漸迷茫的表情裡,靳一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低嘆了聲,轉向江蘭詩:
“媽。”
盛喃驚呆,跟著扭頭:“……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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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靳一:你還挺主動。
盛喃:…………
第52章
欒鍾海是教務處不明緣由的老師們中最先反應過來的:“原來是靳一同學的母親,”他接過江蘭詩遞來的名片,“肖主任,是我聯系江女士過來的……不過盛喃,你又是怎麼回事?”
接到欒鍾海的目光,盛喃從呆滯裡回神。
她茫然了幾秒,終於反應過來什麼,羞愧得低頭:“我,我好像接錯人了。”
欒鍾海皺眉:“這是靳一同學的事情,你怎麼也摻和進來了?”
“不隻是他的事情,也是我……”盛喃話聲剛起就被靳一抬眸望住。
幾乎同時,江蘭詩淡聲截斷:“欒老師,我日程安排上比較匆忙,請您和幾位老師見諒。如果可以,那我們盡快處理靳一的事情?”
“哦,哦好,”老欒極少面對這樣優雅又強勢的學生家長,不由被帶走了節奏,他訕訕點頭:“那盛喃你先出去吧。”
“…嗯。”
盛喃剛想轉身。
“盛喃。”江蘭詩喊住她。
“?”盛喃茫然回眸。
同時旁邊的靳一也抬頭了,他微微皺眉,黑眸一瞬不瞬地望著江蘭詩。
江蘭詩從手包裡再次取出一張名片:“你還要去接你委託的那位律師是嗎?”
盛喃有點尷尬:“既然阿姨您也是律師,我會跟他道歉然後說明情況的。”隻希望對方大人有大量,不要因為白跑一趟而動什麼火氣吧。
“你把這個給他,”江蘭詩將名片遞給盛喃,“說明情況,他會理解的。”
盛喃茫然接過,但還是點頭:“謝謝阿姨。”
“嗯。”
拿了名片,盛喃從教務處一出來就又朝著學校門口跑去。
等她氣喘籲籲到了那邊,還沒換崗的保安看見她都愣了下:“同學,你不是把人接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盛喃原本就跑得臉紅,這話更問得她想找條地縫鑽進去了:“我,我接錯人了。”
“啊?”
盛喃絕望地低頭看向手裡白底黑紋的名片。
“江蘭詩”三字居中。
她接人那會哪能想到,此“江律師”非彼“姜律師”呢。
還好真正的姜律師還沒到,沒讓人家再在校門口等她,不然她真是沒臉見人了。
盛笙要是知道了,估計能拿這事笑她半年吧……
盛喃心底的小白菜以頭搶地了十分鍾,那位姜律師的座駕終於在校門外姍姍來遲。
盛喃這邊已經和保安說明情況了,所以這次她是直接出校門迎對方的。有了前車之鑑,這次盛喃詢問身份時都格外謹慎細致。
在確定這位就是盛笙介紹來的“姜律師”後,盛喃尷尬地把前面發生的烏龍情況給對方大致說了一下。
“沒關系,沒關系,”姜律師是個三十左右、笑起來很隨和的年輕男人,“你不用跟我道歉,我本來就聽說安城這邊風景不錯,就當是過來散散心,不然今天下午也是在酒店裡虛度。”
沒想到對方態度這麼好,盛喃有點感動:“那,那我請您喝咖啡吧?我們學校對面就有咖啡廳!”
姜律師笑道:“你還是個高中生呢,上課要緊,我哪好耽誤你們準考生的時間?”
“可是麻煩您過來一趟……”
“沒關系,我和肖一炀也算認識幾年的老朋友了。這咖啡啊,回頭我讓他補上。”
盛喃恍然:“原來是一炀哥找您過來的。”
“對,”姜律師思索了下,又問,“你那位同學的家長也是職業律師?”
“啊,我差點忘了。”盛喃連忙把手裡拿著的名片遞給對方,“這是那位江阿姨讓我轉交給您……”
姜律師習慣性接進手裡,低頭掃了一眼就愣在那兒:“江蘭詩?”
盛喃話聲被他截斷,她茫然仰頭。
姜律師再抬頭時,表情不像方才隨和,已經變得有點激動:“這張名片是你同學家長給你的?”
“額,是?”
“沒想到她的兒子竟然在這兒讀書。”姜律師抬頭,環顧校園大門四周,像是準備重新認識一下這裡。
盛喃更茫然了:“您和江阿姨認識?”
“當然,江前輩也算是我們業內的傳奇之一了,我怎麼會不認識她?”姜律師語氣略微激昂地說完,稍稍平復下來,“既然這樣,那我也就不用再過問這項委託的事情了,可不敢班門弄斧。”
“……”
盛喃心情復雜地把人送走,自己戳著校服口袋往回晃。
聽姜律師的意思,靳一媽媽應該是律師界很厲害的角色,不過也對,頂級所的一級合伙人,已經是盛笙口中能給律所帶來千萬以上年創收的大牛了。那靳一這次的事情估計就不需要擔心了。
隻是不知道她清不清楚靳一關於學業的打算。
應該是知道的吧?既然靳一今年放棄了高考,那作為母親,就算再不關心,至少應該知道這個的。
但是知不知道這件事的內幕,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從靳一奶奶和靳一那兒聽到的關於他家庭關系的情況來看,他們的母子關系和父子關系顯然都很生疏,以靳一的性格,很可能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江蘭詩。
不過江蘭詩似乎也不是對靳一完全不關心的,那她要不要……
盛喃就這樣一邊糾結著,一邊回到A棟內。
這會兒剛過三點半,正是安喬中學下午第二節課臨近下課的時間,教學樓的主樓梯上,隻隱約能聽見不知道哪個教室傳回來的混雜的背誦聲。
盛喃攀著主樓梯,一階一階往上,剛上到一樓轉二樓的休息平臺,突然聽見半句壓低的清冷女聲。
“我本來以為你隻是不肯學習,沒想到在惹是生非這方面也毫無節制、不知輕重。打完架以後甚至還要躲到女孩子身後,讓她出頭給你擔那些流言蜚語?靳一,你有沒有半點責任心和羞恥心?”
盛喃愣在休息平臺上,朝二樓抬頭。
她想象不到這麼重的話是從剛剛那個清冷優雅的女人口中說出,呆了兩秒才回過神,連忙沿樓梯上去。
這邊盛喃上到一半,二樓已經傳回她最熟悉的,那人懶散輕慢的嗓音:“您和我爸教得好,大約是沒有。”
“我說過,”江蘭詩聲音冷下去,“不要再在我面前提靳凱嵐。”
“論責任心,您和他半斤八兩,提他還辱沒您了?”
“靳一!”江蘭詩罕有地提了聲量。
“我聽得到,您繼續訓。”
像在氣極裡沉默良久,女聲終於擠出冰冷的話聲:“早知道你是這樣無藥可救的脾性,當初我就不會生下你——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兒子。”
“……”
死寂。
憤怒的高跟鞋像落地的冰雹敲打著瓷磚地面,越來越遠。長廊與樓梯裡彌漫開空洞的沉默。
直到風吹散了讀書聲,穿廊而過。
盛喃在風裡輕輕抖了一下,回神。她快步走完最後幾級臺階,繞到教務處門外。
走廊空空,原本的人不知去向。
盛喃站在窗邊。
伸到二樓的樹枝落光了葉子,隻剩光禿禿又孤零零的枝幹,細小的白色雪粒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被遮蔽了陽光的天空裡飄下來。
她想起自己記錯了。
北方的12月,哪還有什麼深秋。
凜冬早就來了。
隻是她一直生活在暖烘烘的家裡,從沒有注意罷了。
靳一整個下午都沒出現過。
最後兩節課盛喃上得心不在焉,等晚飯時間,郭禹彤三人喊她去吃飯,她也拒絕了。
“我沒什麼胃口,”盛喃勉強地擠出個笑,“你們先去吧。”
“那我陪你一起等,等吧,”丁小君提議,“我以前忘帶飯,晚上也就不吃了的。”
盛喃搖頭笑笑:“不用,好不容易給你養成習慣,可不能停。你們去吧,我沒事,真的。”
“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