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洲哀求般道:“師、師兄……”
“誰讓你叫他,”秦渡眯著眼道:“——許星洲,誰讓你叫他師兄的?”
許星洲慘叫道:“師兄這倆字是你家注冊的商標嗎!我叫師兄的人多了!沒有上百也有幾十!你幹嘛,你再這樣我就報——”
“——操他媽的,報警啊。”秦渡啞著嗓放狠話:“看看誰抓走誰,你師兄和市裡公安局長兒子玩大的,他還偷我作業抄……”
去他媽的。許星洲悲憤至極:“我拉橫幅實名舉報你官商勾……”
“拉吧,記得寫上許星洲今天親了受害人。”
許星洲:“……”
許星洲聽完那句話,整個人都懵了。
那個女孩透明的晶狀體映著如山海的城市與燈,映著水與花。
“——就這樣,”
他把許星洲的手腕摁在頭頂,不允許許星洲反抗。
然後,秦渡低下頭,在許星洲唇角一吻。
“……就這樣。”
秦渡又在許星洲的唇上一吻。
他的小師妹腰都是軟的,面頰潮紅,用腳推他,秦渡不為所動地吻她的嘴唇,親吻她的面頰,親吻她受傷的額頭。
那姿態,猶如墜入火焰前的獨腿錫兵,虔誠地親吻他的舞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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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楚,你就是這麼流氓我的。”
黑夜之中,秦渡居高臨下地看著許星洲。
許星洲嘴唇紅紅的,面頰也紅得能滴出血來,羞恥地別開眼睛不敢看他——秦渡於是捏住她的下巴,逼她轉頭。
她沒有反抗-
許星洲逃回房間的時候,臉還燒得不像話……
她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回去直接咕咚一聲栽在了柔軟的長絨地毯上,但是許星洲摔上去時隻覺得那是一朵雲。
許星洲暈暈乎乎地把自己的手機拽了過來,那手機積攢了無數短信和微信,都是問她怎麼樣的——許星洲無法一一回復,隻回了程雁一個人。過了會兒,門外響起敲門聲。
許星洲撩遍全世界,卻一個人都沒親過,更沒被人摁在牆上強吻,此時簡直無法面對秦渡,模模糊糊喊道:“你不許打擾我睡覺。”
秦渡站在門外春風得意地說:“我就是想讓你知道,師兄大人不記小人過,今晚師兄還是不關門。”
許星洲:“……”
“誰管你關不關門啊!你不關門怎麼了!”許星洲耳根通紅地對著外頭喊道:“——誰要你陪著睡啊!我有小黑了!”
於是,門外沒聲了。
許星洲想起秦師兄紅著臉逃跑的樣子,忍不住把通紅的臉埋在了地毯的長絨絨裡頭。
接著,程雁回了微信。
她明天回上海,此時應該在收拾行李,問:“這次需要住院嗎?”
許星洲耳根還紅著,羞恥地蜷縮成一團,回復程雁:“……不知道。”
“我聽青青說了,你現在暫時不住宿舍,”程雁道:“粥寶你一定要聽醫生的,他不會害你。”
許星洲:“……”
許星洲誠實地說:“秦師兄說要照顧我,讓我住在他家裡,你不要說出去。”
程雁那頭發來了一個‘你腦袋沒問題吧’的表情,問:“——你覺得合適嗎?”
“先不說你們現在到底是什麼關系,適不適合住在一起的問題,”程雁道:“他具不具備照顧你的資質?你其實自己心裡非常明白你發作起來是什麼樣子。”
許星洲愣住了。
程雁:“潘老師和我說過,你當時床前掛的標志——是帶‘幻覺妄想’的。”-
…………
……
“渡哥兒,有空麼?於主任讓我和你好好聊一下。”
五月的中旬,秦渡接起電話時,先是一愣。
他那時候剛從團委辦公室出來,手裡還拎著許星洲的假條和診斷書,正在去交上的路上。
“……於主任今天拿到了許星洲以前的病歷,”秦長洲那頭喧囂不已,應該是在病區裡頭,上午十點人聲鼎沸:“更堅定地認為許星洲應該入院治療。”
秦渡道:“我覺得這個問題我應該和他討論過了無數次了。”
“你每次都懟他。”秦長洲拐到僻靜處:“搞得人家都不敢和你說。一說詳細了你就特別不配合。秦渡,你現在是患者家屬,你明白這個身份代表什麼嗎?”
秦渡擰起眉頭:“意味著我得對她負責。”
秦長洲嘆了口氣:“你懂個屁。病人家屬意味著得比病人本人更客觀更冷靜,你是下決定的人,你做到了麼?”
秦渡擰著眉頭:“我不讓她住院,不行的話我可以去找護工——”
“……如果星洲小妹妹得的是別的病,”秦長洲打斷了他,問:“你會不讓她住院嗎?”
秦渡哽了一下。
電話裡,秦長洲道:“秦渡,你認為得了別的病住院是很必要的,你相信我們內外婦兒科班出身的醫生,也相信我們的護士。——但是你不相信精神科的。”
秦渡說:“這根本不是——”
“……你說你想去請護工,”秦長洲又道:“無論哪個三甲醫院的護士都是考護士護師資格證的科班出身,我們醫生一年無數次考試就更不用說了。那護工有什麼資質?你能保證你不在家的那段時間,那個沒有資質也不受職業道德管轄的人不會虐待你喜歡的小姑娘?”
秦渡霎時,眼眶一紅。
“秦渡,那是精神病病人啊,”秦長洲嘆了口氣道:“……前幾天我那個朋友,以一個月三萬五的月薪請了個保姆,那個保姆避開監控,扇他隻有八個月大的女兒耳光。”
“不太會哭的、很乖的小女孩尚且被虐待……”
“……那些不會說話,發病的時候意識模糊,喂了安定一睡就是一天的小病人呢?”
秦渡粗粝地開口:“——滾。”
秦長洲仍然漠然地道:“你覺得你的許星洲隻是情緒有時候會崩潰,隻要安撫好了就不會有事,隻要喂她吃上藥,吃上安定,陪在身邊,她就會乖乖窩在你懷裡睡覺。”
天上冰冷的光落在秦渡身上。
秦渡心裡扎得要發瘋了,而手機那頭秦長洲仍在說話:
“你覺得她隻是有時候會超乎尋常的難過,你希望她打起精神來,你根本不覺得自己是患者家屬——因為你根本不覺得她是個患者。”
“秦渡,我懷疑你連她發病的時候有多痛苦,都無法理解。”
秦長洲在電話那頭,冷淡又漠然地道。
“——因為你他媽的,連自己都沒活明白。”-
…………
……
許星洲醒來時,外頭刮著大風。
法桐樹葉被刮到了三十樓以上,有幾片留在窗臺外頭,許星洲吃了藥剛睡醒,整個人都處在一個不能思考、渾身癱軟無力的狀態之中。
許星洲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衣帽間的大門半掩著,裡頭是幽幽的光。
主臥外頭傳來鍾點工模糊的洗碗拖地的聲音。
……考完期末考試的六月二十八號,許星洲模糊地想起,就是要去實習報道的日子了。
還能不能去順利實習……這個機會是自己健全時努力爭取來的,而在自己去實習之前,這樣的狀態,能不能好起來呢。
——明明已經那麼努力地,燦爛陽光地活著了。
許星洲連流眼淚的力氣都沒有,茫然地想。
第56章
那天天很黑。
許星洲躺在床上, 茫然地望著天穹。她思考著自己的未來和不確定的一切, 想著自己的實習,想著學業,想著以後要怎麼辦。鍾點工片刻後拿著拖把走了進來,許星洲看著床上的被單,茫然地回想發生了什麼。
秦渡對她非常的好。
好到許星洲甚至會有些負罪感——她的師兄臨走還給她發了條信息,讓她如果醒了,記得去餐廳吃早飯。
他從來沒有提過交往。
事實上,他如果提出的話, 許星洲完全無法拒絕。
她吃在秦渡家裡,睡在秦渡家裡,雖說秦渡明確說了‘房租一分都不會少收’——但許星洲是確確實實地欠著他的人情。
許星洲每次隔著餐桌看著秦渡時, 都有些戰戰兢兢的,有點擔心他下一句話就是‘你來做我女朋友吧’……
可是秦渡從來沒有提過。
但是秦渡睡覺再也沒有關門, 他一直開著門睡。僅僅就許星洲所知道的秦渡而言, 他原來是個夜生活相當豐富的人——他作為一個富二代, 其實派對聚會不斷,連他家裡那邊都有些活動是需要他正裝出席的。
連著半個月, 他幾乎整天和許星洲泡在家裡,陪她看電視劇,一起玩遊戲,沒事躺在沙發上刷淘寶, 有時候拉著她的手出去散步,在小區裡看看如瀑布般的藤月玫瑰。
……就像情侶一般。
許星洲艱難地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機, 她渾身還沒什麼力氣,鍾點工正在拖著地,小心地問:“……您醒了嗎?”
許星洲眨了眨眼睛,破碎地嗯了一聲。
鍾點工拿過了許星洲的手機,遞給了她,繼續拖地。
許星洲看了看手機,秦渡早上走前給她發了兩條微信:一條拍了許星洲早上抱著秦渡的枕頭呼呼大睡的樣子——許星洲當時穿了條很短的短褲,秦渡,一個資深理科直男,硬是把熟睡的許星洲從九十二斤的A罩杯小竹竿,拍成了一百五十斤。
許星洲:“……”
然後秦渡發了條第二條微信:“睡相很可愛,師兄走了。”
許星洲盯著屏幕:“……???”
哪裡可愛了?他到底是從哪裡看出了可愛?許星洲看著那照片都沒有脾氣了,給他乖乖發了一條‘醒啦’。
秦渡過了會兒,回復說:“起來就去吃早飯。”
許星洲在秦渡的枕頭上蹭了蹭,問:“在幹什麼呀?”
秦渡:“還學會查崗了?師兄今天有點事,在外面買東西,下午三點回家。”
許星洲又小心地問:“什麼事?”
秦渡截了個自己手機上提醒事項的頁面,上頭是一條‘公司:21樓2108會議室,13:30-15:00’,備注:正裝出席。
秦渡在微信上和許星洲道:“別怕,就是去買條領帶。”
他又不著調地說:“師兄從來不偷吃。”
許星洲看了那條消息,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將紅紅的面孔埋進了秦渡的枕頭中。
——她和秦渡天差地別。
這漫長的時間之中,許星洲其實無時不刻不在體會這個事實。可是隨著日子的流逝,她漸漸地發現,那許星洲所恐懼的差別,對於秦渡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他從來沒將那些差距放在眼裡過。
接著,許星洲想起那個發生在夜裡的、清醒狀態下的吻——溫暖燈光如水蔓延,滾燙的嘴唇,在他們呼吸絞纏的剎那,秦渡猶如在親吻他一生的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