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變得急促,每一下都很重。
秦晗站在張鬱青店外,她今天給張鬱青發信息,一直都沒人回。
打電話也是關機。
晚上本來寢室約好了一起吃飯,秦晗心不在焉,最後還是決定來一趟遙南斜街。
她走過來時明明聽見了店裡有張鬱青的說話聲,但他為什麼沒有開門?
門板是木制的,秦晗用力拍著。
記憶裡好像是有過這樣的時刻,是幫李楠的那天。
張鬱青把他們都關在店裡,自己面對那群小混混,她怎麼敲門都沒用。
最後她也是大喊了他的名字,張鬱青推開門,笑著調侃她,震耳欲聾啊。
那今天又是出了什麼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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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晗心裡慌得很:“張鬱青!”
店裡終於傳來張鬱青的聲音,他還是那麼溫柔,隔著店門問:“你怎麼來了?”
“我給你打電話,你的手機關機了,我、我很擔心,就來看看......”
張鬱青說:“有什麼可擔心的,回去吧,以後別來了。”
秦晗疑心自己聽錯了,手僵在空氣裡:“你說什麼?”
“我說,以後別來了。”
天色又暗了些,秦晗眨了下眼,眼淚砸在羽絨服上,她小心地問:“我沒聽懂,你不是說,等你忙完了在跟我談談嗎?是不是你太忙了我打擾你了?我......”
她艱難地把哭腔憋回去,深深吸氣,“我等你忙完了再找你,好不好?”
“我已經忙完了,現在正在和你談。”
“......為什麼?”
不該是這樣的。
談話的內容不該是這樣的啊。
他那天說讓她等她時,明明那麼溫柔。
秦晗控制不住了,眼淚哗啦哗啦往下淌,語氣裡面帶著懇求,“我能進去嗎?我能進去聽你說嗎?”
“不方便,有人在。”
秦晗抹掉眼淚,她有些怔怔地問:“是......女人嗎?”
“嗯。”
“長大的那種嗎?成熟的那種?20歲以上的?”
“嗯。”
秦晗搖頭。
不會的,他應該會等我長大吧。
可是我已經在長大了啊。
過完年,我的虛歲就該是19歲了,離20歲真的不遠了。
我真的在努力長大啊。
秦晗看不清面前的門,滿世界都是被水浸湿的朦朧。
張鬱青沒開門,也沒像以前一樣溫柔地哄著她、幫她抹掉眼淚。
他隻在門裡說:“秦晗,回去吧。”
44. 糖紙 巧了,都是牛奶味的
那兩天帝都市下了好大的一場雪, 帝都雖然是北方城市,但大雪不常見。
朋友圈裡被大雪刷屏,還有人跑到故宮去, 特地拍了故宮的雪景。
幾百年前的建築, 得現代人的修護,朱牆碧瓦, 被晶瑩的白雪覆著, 說不出的美。
有人開心,也有人黯然。
秦晗的室友們周末都不在,星期五的晚飯時幾個姑娘說好了去郊區看風景。
秦晗那天沒在, 發信息也沒回, 也就沒能帶上她。
從郊區回來, 謝盈買了不少當地人自己做的罐頭, 說是不加防腐劑的, 放在玻璃罐子裡的梨子和桃子。
沒有超市買的那種顏色鮮豔, 看著是挺健康的。
孫子怡站在宿舍門邊翻鑰匙:“哎,我鑰匙哪去了, 謝盈用你的開吧。”
“找什麼鑰匙, 門根本就沒鎖!肯定是小秦晗在呢。”
謝盈拎著罐頭跑進寢室, 歡樂又肉麻兮兮地喊著:“My darling小秦晗,我給你買罐頭......”
後面的話沒說完, 她看清了秦晗的樣子。
秦晗還穿著星期五走時的那件白色羽絨服,連頭發都還是那天的馬尾。
整個人蜷成一團坐在自己的床鋪上,眼睛沒腫, 但眼睑是紅的。
她聽見說話聲,呆呆地抬起頭,看向謝盈。
眼睛還是那麼澄澈, 隻是在抬眸時,一滴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來。
“怎麼了小秦晗?怎麼了你這是?誰欺負你了!!”
謝盈嚇壞了,撲過去抱住秦晗,“誰他媽欺負我們小秦晗了!是哪個狗逼,我現在就去要了他的狗命!”
謝盈說話真像羅什錦啊。
想到羅什錦,想到遙南斜街。
也想到了星期五的晚上,張鬱青隔著門說,別再來了。
秦晗看著謝盈的方向,沉默了一會兒,哽咽著說:“為什麼轉專業那麼難,太難了。”
她忽然開始大哭,“轉專業真的太難了。”
所有人都以為秦晗是學習壓力太大,隻有謝盈忽然回神,明白了一些。
她緊緊抱住秦晗,輕聲說:“哭吧,熬過去就好了,你看我現在也好了。”
秦晗哭得沒什麼力氣,唇色發白,整張臉也慘白。
隻有那雙眼睛,越哭越亮。
謝盈知道她兩天沒吃東西,擰開一瓶黃桃罐頭:“我小時候發燒我媽就給我買這個,桃罐頭,逃厄運,吃吧。”
秦晗拿著一個小鐵勺,一勺一勺,默不作聲地吃掉了整瓶罐頭。
然後她像是才回過神,用哭啞的嗓子說:“不好意思,我一個人都吃完了。”
“就是給你買的,還有一瓶,還吃嗎?”
秦晗搖搖頭,換下衣服,去衛生間洗澡。
晚上她躺在床上,謝盈從上鋪探頭出來:“小秦晗,要我陪你嗎?”
秦晗依然搖頭。
在那之後,遙南斜街和張鬱青,再也沒出現在過秦晗生活裡。
臨近考試,所有人都在靜心復習。
秦晗從那個周末之後,比之前更忙,每天5點起來看書,夜裡12點才關上小夜燈睡覺。
圖書館,自習室,教室,每天都是這幾個地方。
周末也不回家,留在學校看書。
有時候秦母打電話來,秦晗隻說圖書館學習心靜,不回去了。
年底有幾個節日十分熱鬧,平安夜、聖誕節、元旦。
室友們或者班級裡的同學頻頻聚餐,秦晗也會到場。她戴著聖誕帽,安靜地聽其他人高談闊論或者開玩笑,安靜地笑著。
期末考試前一天,秦晗幫著謝盈劃重點。
她垂著眸子安靜地在講義上面畫下一條下劃線,然後標了個星號。
謝盈看了一會兒,忽然問:“小秦晗,你好些了嗎?”
秦晗抬起頭,淡淡地笑了笑:“我很好呀,你當時不是很快就好了麼,我也一樣的。”
謝盈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到現在都還會夢到前男友,夢到他考了帝都市的學校。夢到分手才是夢,而現實中他們還在一起。
所以她知道,秦晗也沒放下。
她們隻是都把那些情緒,藏到了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考過試後,班裡又聚過一次會。
班長說,每個人都說一句話吧。圓桌上的人依次發言,最後到秦晗那兒,她沒吭聲,好像在發呆。
班長叫秦晗:“秦晗,到你了,說點什麼吧。”
秦晗猛然回神,端起裝了橙汁的高腳杯,卻隻吐出三個字:“敬明天。”
她記得有一個人,在所有人都失意時,笑著舉杯,說敬明天。
那是盛夏空調下的一頓火鍋,蒸汽騰騰,他隔著水霧看向她,眉眼含笑。
明明才剛過了幾個月,像是過了幾年一樣久。
過年前,秦晗查到自己的成績,各項成績都是第一名。
秦母雖然不注重成績,看了秦晗的成績單後也很開心,對秦晗說:“我的小晗真棒,下學期要保持哦,媽媽今天給你做大餐吧。”
秦晗說:“媽媽,我下學期要換專業了。”
“換什麼專業?”
“特殊教育。”
“特殊教育是什麼教育?”秦母露出一些疑惑。
其實秦晗在這之前,已經很多次嘗試著提起自己轉專業的事情了,但秦母都沒仔細聽過。
秦晗說:“就是那種教殘障小孩的專業。”
秦母皺起眉:“怎麼想到學這樣的專業,聽起來很辛苦。”
“我有一個朋友。”
秦晗停頓一瞬,認真地看向秦母,“他的妹妹是唐詩綜合徵,我是因為他才了解到這個專業的,我很喜歡特教。”
“我不同意。”
秦母非常嚴肅地看向秦晗,“小晗,這種老師太累了,要吃很多苦,你受不了的,聽媽媽的,別轉專業了。”
秦晗沉默了幾秒,忽然說:“媽媽,你知道我那個朋友嗎?”
“什麼?”秦母的目光飄了一下,然後笑著說,“我怎麼會見過,你沒帶回來過,是哪個朋友,高中的同學嗎?”
秦晗搖了搖頭:“不是。”
她說了一些自己對這個專業的了解,媽媽還是那句話,不同意。
“反正媽媽不同意你做這麼辛苦的事情。”
秦晗那段時間心情都有些差,她沒管住自己,說了一句重話:“爸爸會把更多信任給自己親近的人,而你總在懷疑。”
她說完,也覺得自己說話過分了。
再看過去,秦母果然是紅著眼眶的。
“對不起。”
秦母大概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回臥室去了。
秦晗一個人在客廳覺得悶,空著腦子往外走。
臨近新年,到處都有種喜泰祥和的感覺,秦晗家的小區裡,物業人員正在往樹上掛彩燈。
該熱鬧喜氣的,但秦晗心裡一點波瀾都沒有。
她順著人群走,有順著人群上了公交車。
發現自己習慣性地在往遙南斜街走時,秦晗在公交上不知所措,正好車子停下,她擠下車。
那是一站不知道是哪兒的地方,她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又隨著人群進了公交站不遠處的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