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我知道了。小黃總,難不成,你想靠著渾渾度日來報復你爹?”
黃屹航眼瞳驟然一縮,直刺易思齡。
易思齡很懂這些富二代是什麼心理,她在英國見過太多了。她很不合時宜地笑,“別這樣看我,我可是你領導,小黃總,你小心我回家告訴我老公,讓他把你調去樂泉,治治你。”
黃屹航扯出冷笑,“易思齡,你不如讓謝董炒了我。”
易思齡走到一旁的櫃子,拉開抽屜,拿出裡面一盒飛鏢。“啪”地一聲,玻璃盒清脆地撞上奢石辦公桌。
“我最近呢,正在學飛鏢,聽說黃總是個中高手,不如我們玩一局,怎麼樣?”
易思齡笑著看向黃屹航,是她一如既往的,天真中藏著邪惡的笑容。
黃屹航蹙了蹙眉,沒懂易思齡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什麼意思。”
“我們玩三局,你贏了,你以後在福娃娃愛怎樣就怎樣,我不管你,我養著你。”
易思齡掀開玻璃蓋,拿出一根飛鏢在手中把玩,“若是我僥幸贏了。”
“你以後在工作上聽我的。”
“不論我在不在這個崗位,你都必須為福娃娃盡心盡責。”
特別訂制的金色飛鏢被那隻纖細的,柔弱無骨的手指捏著,分外矜冷,也分外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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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比翼雙飛
“易總是要和我比飛鏢?”黃屹航驚訝到笑出聲來,“您在給我找臺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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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思齡一秒收斂笑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在羞辱你。黃總。你蠢到聽不出來?”
黃屹航定定看了她幾秒,很是無所謂地笑了笑,“好啊,易總想玩,我奉陪。”他拿了三支飛鏢,拿手感受了一下飛鏢的重量,隨意誇了句,“飛鏢不錯。”
“女士優先,易總先來。”他退到一旁。
易思齡才不用別人在遊戲場上給她來女士優先這一套,“不用。你先。”
黃屹航隻覺得勝負沒有任何懸念,隻想快點結束這場鬧劇,於是挑了一個對女士更友好的距離,抬手,三支飛鏢依次落在標靶上。
第一鏢落在綠心區,二十五分。第二鏢落在三倍環,可惜貪大,落偏在五號數字上,隻得了十五分。最後一鏢很保守,選擇了兩倍環,精準地落在數字二十那一格,得四十分。
不過就算隻是這樣,贏下這一局也足夠了,他隻希望易思齡以後不要找他麻煩,若非要看他不順眼,那就把他開除。
真被開除了,他爹還不知道要丟臉到什麼地步,怕是會成為整個集團的笑柄。
黃屹航隻是想想,就覺得舒暢。
易思齡翻了個白眼,“才八十分?我還以為你天天掛個飛鏢盤在辦公室是有多厲害!”
害得她提前練手了一周。
黃屹航被她氣笑,“行,你行你來。”
易思齡輕眯了下眸,手中的飛鏢在指尖滾了一圈,鎢鋼的材質,觸感冰涼。她走到黃屹航剛剛站過的位置定住,然後往後退了半步。就算是退了半步,距離也比她在倫敦玩過的每一場都簡單。
黃屹航不懂她到這時還逞什麼能,剛想說什麼,就看見易思齡很利落地將飛鏢投出去,勁兒很大,尖銳的鏢頭極速破開空氣,甚至能聽見風的聲音,隨後深深地扎進鏢盤。
是他剛剛失手,沒有射準的三倍區二十號,第一鏢就是六十分。
緊跟著沒有猶豫,第二鏢落在上面一格,二倍區二十號,連成筆直的一條線,好似她隻是隨心所欲地玩遊戲。
黃屹航:“………”
才投了兩鏢,就贏了他。贏得隨心所欲。
“黃總,第三鏢就不投了。”易思齡捏著最後一支鏢,在空中很輕地晃了晃,笑著說,“我說了是羞辱你。”
到這時,黃屹航才正兒八經地嚴肅起來,呼吸有些重,所有表情都褪去,很難得,連那一身吊兒郎當的痞氣也不見了,易思齡說得沒錯,他的確被羞辱了,當頭一棒。
“有意思嗎?”黃屹航滾著喉結,神情冷漠。
易思齡慢條斯理地坐下,雙腿疊起,一張臉也隨意切換成冰冷,“沒意思啊,但就想讓你心服口服,就想讓你知道,別以為大家捧著你是真的敬你。靠爹塞進來的關系戶還不努力,浪費這一份工資,給其他同事看笑話,你就連玩飛鏢都玩不過我,你有什麼資格在大家面前擺譜。福娃娃哪一個員工不比你認真?聽說你微信籤名是娛樂至死?你娛樂些什麼?玩飛鏢也玩得爛。”
黃屹航即使被她批評得狗血淋頭,也沒有說話。易思齡說得對,他就是在浪費這一份工資,他就是爛。
工作爛,玩飛鏢也爛,他的人生就爛了。
易思齡忽然笑了:“你不會以為你爛成這樣,你爹就後悔了,心疼了,迷途知返不出軌了?”
黃屹航深吸氣,垂在身側的拳頭倏地捏緊,他聲音壓得很低,有一種沉重的質感,“我和他沒有關系,請你以後別再提。今天我輸給你,我認,以後你讓我在工作上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易思齡冷笑,不準提她偏要提,要不停地刺激他,“知道我為什麼還讓你做這個位置嗎,你以為我怕你爹?不是你前兩年的營銷企劃讓我覺得你還有點東西,我早就把你調走了。”
出自黃屹航之手的四份季度營銷企劃,她和張箐私下分析過,上面的每一筆預算都沒有水分,扎扎實實,幹幹淨淨。
黃屹航不是會在錢上動手腳的人,營銷部是整個福娃娃開銷最大的部門,每年的預算有一個億,換了任何一個人做這個位置,這一個億裡面至少要卷走一半。
前幾任總裁拉攏不了他,又得看在他爸的面子上敬他三分,隻能不停壓榨營銷預算,因為他們在營銷這一塊撈不到油水,隻能走其他途徑。
“你看過我的企劃案?”黃屹航滯了下。
“不然呢?”易思齡瞥他一眼,“財務部的報表,市場部的方案,研發部的報告,人事部的總結,每一位員工的簡歷,甚至是工廠的工人資料,我全部看過。黃總,我又不是來吃白飯的。”
她知道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她當然也知道黃屹航最恨的就是他在外包養情人的父親,父子關系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黃屹航咽了咽,沒有想過自己花費心血卻石沉大海的企劃案還能被人看見,也就是這些企劃案,他被他父親怒斥年少輕狂,活在迪士尼樂園裡。
那什麼是活在血淋淋的成人世界?
沉默了許久,他才很淡地說了一句,“謝謝。”
易思齡知道他謝什麼,挑了下眉,“謝就不必,我隻是做我該做的。這次你無緣無故放鴿子,年末績效扣一半,這筆錢我會作為獎金發給所有自願參與綜藝錄制的員工,對你的處罰我會出公示。”
“你安排。”
黃屹航很淡地應,身上的乖戾煙消雲散,有些提不起勁。
易思齡也沒什麼好說的,隻是把後續的事交待清楚,“昨天的錄制是曉安幫你擦了屁股,你去給她說一聲,以後的節目錄制是我們三個人搭班。”
黃屹航見易思齡交待完畢,也沒什麼事再說,都去玩那盒飛鏢了,於是起身告辭,正當他推開辦公室門時,身後的易思齡忽然開口:
“如果我是你,我會想盡千方百計讓他後悔。”
黃屹航一怔,停下動作,“你說什麼?”
易思齡認真地看著黃屹航的眼睛,手中握著一支飛鏢,一字一頓:“如果我的父親在外面出軌,欺負我媽咪,欺負我,欺負我妹妹,我不止不會萎靡墮落,我還會想盡一切方法讓自己變的強大,總有一天會讓他付出代價,受到懲罰。讓他把屬於我媽咪,屬於我,屬於這個家的一切都吐出來。”
她難得如此冷銳,宛如罩上了一層不屬於她的外殼,像剛剛從她手上飛射而出的鏢,精準而迅速地扎進心髒。
她投出去的飛鏢根本不是為了讓他聽話工作,那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為的,是這最後一擊。
所以她要和他玩飛鏢。
黃屹航瞳孔驟然收縮,感覺被一根無形的飛鏢刺中,那飛鏢不是從易思齡手中而出,是從他的父親,從他可憐的母親。
他的面部表情從冷漠過度到僵硬,最後像一個了無生氣的死人,唯有緊緊抓握的拳頭青筋迭起,一片煞白。
他就這樣,突兀地站在易思齡的辦公室門口,陷入大片大片死灰般的沉默,他的腦中並不沉默,有各種各樣的聲音在尖叫,有爭吵聲,也有母親垂淚的哭聲,她拉住他說,算了,兒子,別傷了和你爸爸的感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方說:“易總,多謝點撥。會有那一天的。”
他不能算了,也不能萎靡下去,他該讓那個貪婪無度卻自私自利的父親知道,欺負他母親要付出代價。
易思齡捏緊飛鏢,鄭重承諾:“如果未來黃總有任何需要,可以直接找謝董。”
黃屹航颌首,沒再多說,推開門,幹脆利落地大步跨出去,跨過一片看不見的陰霾。
——
黃屹航出去後,易思齡有些輕微地恍神,她忽然扔了飛鏢,把手機抓起來,打了一通電話給易坤山。
易坤山正在和朋友在淺水灣附近的高爾夫球場打球,陽光普照,他心情好得很,看見女兒打來的電話,心情更好,得意地對朋友炫耀,女兒想他了。
“爹地……你在做什麼啊。”易思齡講的是粵語,不過她最近普通話大為長進,說得一點也不比港府話差。
易坤山喝了一口礦泉水,身上熱得流汗,“在打球啊,剛剛進了一個老鷹球,你爹地厲害吧。”
易思齡笑:“好厲害。”
“找我做什麼,昭昭,不會是浔之欺負你了吧?還是你欺負浔之了?”
易思齡就不愛聽這話,嗤了聲,“誰沒事欺負他。我打電話就是想你了啊。”
易坤山摸不著頭腦,女兒什麼時候這麼粘他了?要想易思齡在倫敦的時候,一連三四天不打電話不發消息,還是被他狠狠訓斥一頓,她才每日報備行程。
“爹地…”
“嗯?”
“我覺得你很好,爹地。雖然你年輕的時候不怎麼樣,但婚後還是很棒的,對媽咪對我對妹妹們都很好,你是我的偶像。”
“…………”易坤山一口氣沒緩上來,一時間分不清女兒是在黑他還是在誇他,“什麼叫我年輕的時候不怎麼樣?”
易思齡飛快說:“你前女友那麼多,自己心裡清楚。”
易坤山:“………”
他連忙走到太陽傘下,讓周邊的球童都離遠點,這才低聲說:“別沒事在你媽咪面前提什麼前女友。你嫌我血壓還不夠高。”
“哦。”易思齡笑出聲。
“我知道了。”易坤山看了眼腕表,恍然大悟,“是不是生日要到了,來找我要禮物的?”
易思齡:“生日還有兩周!”
“你媽咪提前兩個月就給你把禮物訂好了。放心,我和你媽咪一人一份,不會少你的。”
易思齡心裡失落的那一塊終於填了回來,剛剛為了刺激黃屹航,她差一點就帶入了自己,說出來的那番話,幾乎是咬牙切齒。
好在不是,她有全天下最好的爹地。
父女倆又說了幾句,易坤山沒耐心了,急吼吼地要去打下一局,易思齡趁機交待:“爹地,你不準出軌,聽見沒有!不然我和媽咪就把你趕出裕豐,讓老二當董事長。”
易坤山被出軌兩個字弄到血壓飆升,“突然發什麼神經!死丫頭,你就要氣死你爹,你出軌你爹都不會出軌!”
“………喂!老頭!”
易坤山氣憤地掛了,不愛聽她說老頭。易思齡雙肩聳著,笑到眼淚都盈出來。
電話掛了沒多久,張箐敲門進來,手中抱著文件,還拖了一隻大紙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