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嘗到任何甜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易思齡見他笑得和煦而溫柔,有些狐疑地蹙起眉,實在不懂他都被罰睡兩周地鋪,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神經…
她有些惱,在心裡暗暗罵了句。
洗過澡,謝浔之為她深深推了一支冰涼舒爽的消腫藥。易思齡絲毫沒有宿醉和縱欲過後的頹靡,她並不知道昨晚有多縱欲,此時神清氣爽地坐在餐桌前,喝著濃鬱而不油膩的牛骨牛腩湯。
喝了幾口,她這才想起塑料姐妹,啊了一聲,連忙放下湯匙,給陳薇奇撥去電話,問一問她今天什麼行程,昨晚睡得好不好。
謝浔之無聲笑了笑,慢條斯理地剝著蝦。這姑娘昨晚還為了姐妹不肯回家,今天就把姐妹忘到腦後。
看來也不是很重要。
易思齡不懂他又怪笑什麼,在桌下踢他一腳,示意他等會兒不說話。
電話撥了好一會兒才接通。
易思齡不喜歡聽等待的嘟嘟聲,嗔怪地說:“陳薇奇,你怎麼這麼久才接我電話,什麼意思啊。”
電話那段沉默了幾秒,響起一道沙啞的男嗓,聽上去很倦憊,“她在洗澡。”
易思齡怔住,“……莊少洲?”幸好她腦子反應得快,沒有脫口而出馳仔,不然陳薇奇知道後會殺她滅口。
電話那端:“是我。”
“你不是在港島嗎?”易思齡張著嘴,不知想到了什麼,頭皮都發麻了。
周霽馳也住在雲瀾酒店……雲瀾酒店這兩天人很多,有不少周霽馳的粉絲在外面蹲他,陣仗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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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四點到的。”莊少洲聽著淅淅瀝瀝的水聲,心不在焉。
易思齡慶幸昨晚謝浔之把她接走了,若是莊少洲過來,發現她和陳薇奇睡在一起,還不知有多尷尬,那就真是臉都丟光了。
“那你照顧她,我掛了,拜拜…”易思齡飛快地掛斷,心還在為他們三個人住在同一家酒店而砰砰跳,再狗血的電視劇也不過如此了,可這不是電視劇,是生活。
碟子裡多出一隻剝得完整幹淨的蝦肉,易思齡倏地抬起頭,對上謝浔之淡定深邃的眸。
“怎麼?”他不經意問。是剛剛那通電話讓她變得失魂落魄。
易思齡吞咽一下,“慘了,謝浔之,陳薇奇的老公來京城了,現在就在雲瀾,馳仔也在雲瀾,你說怎麼辦啊,我需不需要讓人給馳仔換一家酒店?但理由是什麼呢?總不能我隨隨便便就讓人挪地吧。”
謝浔之沒有停下剝蝦,那雙修長有力的手戴著透明手套,就連拆分蝦頭這樣粗暴的動作也有一股斯文儒雅,那蝦肉在他手中,像矜貴的鋼筆,像昂貴的文玩,不像食物。
他剝了三隻蝦,盡數放在易思齡面前,微笑著說:“為什麼要通知周先生。”
雖然昨晚她喊了他好多聲甜甜的Daddy老公,但她喚別人什麼什麼仔,他還是感到輕微地不愉快。
“馳仔是陳薇奇前男友啊!”
謝浔之動作一滯,“陳薇奇的前男友?”
“不然呢。”易思齡嘆氣,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熱湯,淋漓的湯汁沾上她的唇瓣,染得豔紅。
“你不懂,他們之間可糾結了…我還是打電話通知一下吧,別三個人遇見也太尷尬了。昨晚怎麼就沒有想到雲瀾住了馳仔,若是想到了我才不會讓你安排在那!都怪你!”
真是什麼事情都能發泄到他這裡。
謝浔之無奈地笑了聲,“嗯,怪我。”
“明天還要和馳仔錄節目……不行……我今晚請他吃飯吧,寬慰寬慰他,別明天辦正事給我出岔子,那我就要發脾氣了。”易思齡為了明天的錄制做了很多前期準備工作——
包括減肥運動讓自己看上去更上鏡,購置了很多新款服裝珠寶,甚至請了老師教她說普通話,若明天周霽馳掉鏈子,她火氣上來肯定會發脾氣。
謝浔之蹙眉,脫下手套,把熱毛巾攥在手裡,“晚上我來安排,我請你們吃飯。”
“啊?”易思齡笑他小題大做,“沒事啦,不用太麻煩,我和箐姐一起就行,他那邊肯定還有助理,一大堆人,你不是不喜歡和不認識的人湊在一起?”
謝浔之淡淡說:“但我也不喜歡我的老婆寬慰別的男人。”
“我那句寬慰就是隨口一說,肯定聊的是工作。”易思齡拿腳踩他。
香豔而性感的紅色綢緞鞋套在她白皙的腳上,踩下來根本沒有痛的感覺。
謝浔之喝了一口熱茶,去除口齒中殘留的海鮮腥氣。他不愛吃海鮮,但易思齡喜歡,謝園的午飯晚飯永遠有各類海鮮。
“沒事,老婆。我是男人,我寬慰他比你寬慰他更管用。”
易思齡:“…………”
——
一切擔心都是多餘,第二天拍攝時,周霽馳的專業水準讓場內的所有老師,甚至是工作人員都贊不絕口。
周霽馳沒有掉鏈子,池桓禮派出的制作團隊沒有掉鏈子,滿場的工作人員沒有掉鏈子,甚至是盒飯都很好吃,奶茶也很好喝,水果也很新鮮,掉鏈子的是福娃娃自己人。
化妝間內,各種燈都亮著,把人臉上細小的毛孔也照得無處遁形,若是表情做誇張些,唇周和眼角的紋路壓根藏不住。
易思齡不管這麼多,她生氣起來也漂亮得讓化妝師在心中驚豔,吹破可彈的皮膚不過是撲了一層輕薄的粉底而已,就已經如此完美。
化妝師在折疊化妝箱裡翻了好久,終於找出一瓶最白色號的粉底液。開始用的黃一白調粉底液居然把易思齡的臉塗黑了。
“打電話讓他過來,他不接就繼續打,再不接就去他家找他。”易思齡冷著臉,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張箐聽著電話裡的忙音,實在是頭疼,“黃總不接電話,小林去他家找了,他也不在家。我問了同事,說昨晚凌晨黃總還在夜店玩,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現在還在睡覺?”
易思齡恨得咬牙,但化妝間此時人很多,她務必要保持優雅,化妝師拿著粉撲靠過來,笑著示意她閉眼,易思齡乖巧地閉上眼睛,說出來的話冰凍三尺:“他就是故意不來。”
張箐也覺得黃屹航是故意不來,哪有第二天早上錄制節目,前一晚凌晨還在酒吧蹦迪?這是工作的態度嗎?
“我不是看他長得還行,能給福娃娃吸一波流量,我才不會選他當我的partner。”易思齡心裡竄起一絲燥意,恨不得把黃屹航大卸八塊。
有關福娃娃的這檔節目,最終被敲定為觀察類生活秀,以易思齡的視角進行展開,全方位展示一家公司的日常運作。
每一期都會邀請不同的嘉賓,暫定第一期就是代言人周霽馳,第二期則是邀請了如今最火的毒舌點評主播,不少大牌都被他吐槽過。
導演對這檔節目非常有信心,畢竟此前從未有過這種風格的綜藝,又有易思齡這個噱頭在,不愁沒有話題度。但是光靠易思齡一個人當主角必然不行,她需要一個partner,這個partner必須是福娃娃的員工,找了一圈,她最後決定用黃屹航。
這人雖然吊兒郎當,一身痞氣,還是福娃娃最大的關系戶,但沒辦法,他確實長得不錯,身高一米八幾,站在那就是一道風景,說話有梗又不油膩,品味也好,很容易引發熱度。
化妝師把底妝撲了三層,完美的凍奶油膚色沒有任何瑕疵,即使是再高清的鏡頭,再巨大的熒幕都能扛得住,眼影搭配衣服選了低調的金棕色系。化妝時,一旁的小助理幾次瞥見易思齡手指上碩大閃耀的祖母綠戒指。
港媒說的都是真的,這位身價百億的大小姐,每時每刻都用珠寶武裝自己。這樣的人能有什麼煩惱呢?小助理默默觀察易思齡,看她緊蹙的眉頭,也不知道煩惱什麼。
“他不來就不來。別打了。箐姐。”易思齡忽然說。
“那今天的錄制?”
“他的鏡頭不多,省去也沒事。第一期主要還是周霽馳這邊。工廠和研發中心那邊都準備好沒?”易思齡冷漠地轉著手中的戒指。
“準備好了。”
“OK,黃屹航……”易思齡輕哼,嬌聲說,“明天上班再收拾他。”
她這輩子就沒跟誰服過軟,低過頭,沒有搞不定誰過。謝浔之都要乖乖打地鋪,更別提小小的福娃娃營銷總監了。
張箐後背莫名其妙冒出不詳的冷汗,手指都冰冰涼涼,擔心明天上午的會議,兩位領導會槓起來。
次日是周一,上午九點半是福娃娃日常工作例會,各部門負責人將一周的工作進度做匯報。
“易總,中午十二點,我們會準時官宣周霽馳代言福娃娃的消息,文案和物料都準備好了。”
“易總,新品的文案介紹已經整理成word文檔發您郵箱,我們還是決定用把新產品定位為清雅的宋風,比較符合輕盈低脂的賣點。外包裝的設計畫師那邊交了三版畫稿,都在這,您過目。”
易思齡端坐在主位,幹淨的白色墊肩西裝讓她看上去有幾分冷豔。
屏幕上展示著福娃娃的新版包裝,已經徹底褪去了喜慶和土味的元素,悠遠清雅的宋朝美學搭配畫師天馬行空的想象,非常吸引眼球,福娃娃的標志性卡通形象也換上了宋朝的打扮,頭上簪著鮮花,符合新品中的鮮花元素,顏色採用清爽的蘆葦綠和竹青色,暗暗契合中式茶口味,很清爽,也很有意思。這是第一個版本。
第二個版本則喜慶一些,紅色為主題,但紅得雅致,第三個版本則是繽紛的花色,有春日花園的感覺。
“三個都好看。”易思齡笑,“這樣,把這三版都留到下一期綜藝上公布,再讓網友們投票選。”
“得分最高就是我們的新包裝。”
易思齡話剛落音,方榮根立刻吹彩虹屁:“易總太牛了,就得讓網友來選!這就是參與感啊!”
易思齡笑了笑,淡淡瞥他一眼。
方榮根立刻閉嘴。
易思齡的目光慢悠悠挪到黃屹航這裡,“黃總呢,沒有什麼想說的嗎。還是我這個總裁越俎代庖,把營銷總監的活都包圓了,害的黃總沒事做,成了我們福娃娃最舒服的闲人?”
黃屹航就知道易思齡會不讓他好過,無所謂地聳聳肩,“易總看中我們營銷部,那是我的榮幸。”
易思齡懶得和他在會議上打嘴仗,利落地結束了會議,她讓黃屹航來她辦公室。
“黃總,說吧,你有什麼不滿意,昨天放鴿子這事,你解釋下。”易思齡回到辦公室,把那隻奶昔白色的Kelly往沙發上一扔,也不招呼黃屹航坐下,自己往舒服的皮椅上一坐,淡淡地望過去。
易思齡的辦公室又進行了改造,加入了很多新鮮玩意,牆上掛著的訂制飛鏢盤很搶眼。
“不想錄。”黃屹航開門見山。
“你以為我想錄?”
黃屹航看她一眼,“你自己做的節目,有什麼不想。”
“你在福娃娃幹了三年,你把福娃娃幹出成績了嗎?”易思齡問。
黃屹航:“我不是總裁,我隻是營銷部的總監。”
“那你營銷出東西了嗎?”易思齡又問。
黃屹航冷笑:“之前福娃娃是什麼樣子,你不知道?我一個空降來的總監,我能做什麼?”
他第一年來福娃娃,還想著要改變這個半死不活的牌子,在營銷策略上提出了大膽激進的策略,無一例外全部被否,理由是沒錢。
他爹把他安排在福娃娃就是找個涼快的地方讓他安靜待著,免得打擾他和他情人日日笙歌。
什麼工作的熱情,他早就磨滅地一幹二淨。幹脆墮落,爛到不能再爛,用這樣的方式狠狠報復。
他爹有本事就在外和那個情人再生一個兒子。沒本事,生不出來就看著他這個唯一的兒子糜爛致死。
易思齡笑了笑,“好啊,黃屹航,那現在你能做你以前做不到的事,你為什麼不做?”
黃屹航很淡:“勁頭過了。”
“我看你爹五十多了,還不是幹得熱火朝天。你才二十七八,就沒勁啦?”
“過分了,易思齡。”黃屹航冷冷地拿眼神警告。
易思齡就喜歡過分,她伸著懶腰站起來,利落的西裝沒有任何皺褶,熨帖地罩著她纖瘦挺拔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