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裡嘀咕,這男人怎麼喜歡玩角色扮演啊…又是學長,又是daddy的…餘光悄悄瞥過去。
他此時梳著非常貴族樣式的背頭,襯衫為了搭配她的婚紗而選擇了法式,禮服上搭著金色的麥穗和徽章裝飾。陽光好似偏愛他,隻投影在他身前那一小塊地方,整個人俊美得像一尊雕塑。
易思齡輕哼,覺得他此時端坐著,又比那日在機艙裡松弛熟睡的樣子,有不同的俊朗。
那就看在他長得俊,床上又讓她很舒服的份上,不和他計較這些小便宜。
——
入夜的布達佩斯燈火通明,漆黑的夜幕之下,輝煌的國會大廈佇立在多瑙河沿岸,這幢布滿了榮耀歲月的帝國建築物,盛大而恢宏,又如此安靜,沉默。
私人遊輪上,氛圍很慵懶。
冰涼的晚風把多瑙河吹皺,滿船的燈光和星光。布達佩斯的夜晚,有種過於華麗,過於虛幻的美。
“太舒服了,這才是生活啊。私人遊艇夜遊多瑙河,啊啊啊!跟著大boss出來玩,全程都是高端局,這趟出差簡直是太爽了!”
“嗚嗚嗚,這個三文魚塔可太好吃了!以後肯定吃不到了,我要多吃兩個。”
“小美,能不能有出息一點!至少也要吃四個!”
“哈哈哈,你好討厭啊!”
“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凌晨就要走了,幹脆去飛機上睡覺!大老板說了隻要不喝醉耽誤事就沒關系。”
“來來來,幹杯!”
領頭的人把香檳高高舉起。
“cheers!先祝我們的金主爸爸媽媽,謝先生和易小姐,永遠恩愛,長長久久!再祝我們都能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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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 ye!長長久久!暴富!暴美!”
一群奮鬥的年輕人經歷了三天高壓的工作後,仍舊活力滿滿,舉著酒杯,敬這趟走到尾聲的奢華歐洲之旅。
易思齡餘光看見明亮的船艙裡熱熱鬧鬧的,笑了笑。
她慵懶地靠著甲板,手中拿著一杯香檳,身上換了一條並不隆重的輕禮服,比婚紗輕松,適合晚宴。
希臘風的銀色露背長裙,讓夜風和晚燈中的她如此流光溢彩。
也不知是誰拿手機連上了音響,放了一首《young and beautiful》,那頹廢又紙醉金迷的樂聲從船艙緩緩散入金色的多瑙河,年輕人們的打鬧聲和悲傷的歌聲混在一起,在這華麗到虛幻的夜晚,有種臨近分別的傷感。
不知為何。
歌手的嗓音如此靡靡,又唱著悲傷的調子和歌詞——
“the crazy days city lights.”
“will you still love me,when l'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易思齡聽著這首歌,逐漸蹙起眉。
她不喜歡聽傷感的歌,更不喜歡惆悵的氛圍,她喜歡每時每刻都熱鬧,盛大,高興。她從不擔心有一天宴席終會散場,因為那些塑料姐妹和朋友,隻是用來妝點她生活的人,來來又去去。
她不怕分別,她永遠都有新的熱鬧。
今晚凌晨,這趟短暫的旅行就要結束,她將啟程回港島。不知為何,有些說不出的情緒湧上來,又被這首歌催發得越濃厚。
她似乎,不願意回去,有點舍不得,但不知道舍不得什麼。
易思齡對著多瑙河,靜靜發呆。
——
謝浔之去了艙內的主人臥室,把臉上那些黏黏糊糊的化妝品洗掉,不過是一層修飾霜,弄得他哪哪都不自在。
這件事上,他挺佩服易思齡。在臉上眼上用那麼多稀奇古怪的顏料,跟沒事人一樣,一整天七八個小時下來,怡然自得,還塗著那樣鮮豔招展的口紅,喝咖啡吃甜品,完全不受影響。
他的老婆,果然很厲害。
洗完臉,分外清爽,謝浔之迎著晚風走到甲板上,看見易思齡一個人趴在甲板的圍欄上,也不知想些什麼。
她頭發盤著,仍舊戴著拍攝時的蕾絲頭紗,頭紗的尾部被風吹起,在空中浮浮沉沉。她一襲銀色華服,像從深海遊上人間,剛剛學會走路的美人魚。
似乎有些傷感,縈繞著她。謝浔之不知為何有這種想法。
多稀奇,她這樣的嬌公主,居然會傷感。
謝浔之快步走過去,在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的頭紗快要飛走時,抓住。
易思齡驀然抬頭,撞上他幽深又溫和的眼眸。
“怎麼一個人在這喝香檳,連頭紗要飛走了也不知道。”謝浔之把頭紗遞過去。
易思齡癟癟嘴,喝掉一整杯香檳的她,有些微醺,見到謝浔之後,那些不知名的情緒越洶湧。
“謝浔之。”她喊他。
“怎麼。”謝浔之笑,捏了捏她發燙的臉頰,“喝多了?”
“謝浔之…”
她又喊,哝哝地,眼睛裡碎著星光,有種不合時宜地脆弱。
謝浔之眯了眯眸,抬手摟住她的細腰,箍緊,她很細地悶哼了一聲,倒也不退,就這樣靠在他懷裡。乖得要命。
“有話對我說?還是誰惹你了。”他低聲問。
金色的國會大廈在視線裡逐漸遠了,成了小小的童話的城堡。
“如果我不漂亮不年輕了,你會不會就不對我這樣好了。”她突然發問。
問得莫名其妙。問得完全不是她這種公主的風格。
謝浔之怔然一剎那,他滾了下喉結,低頭在她額角親了親,“等你不年輕了,我也不年輕,我會更老,我有什麼資格不對你好,不應該是怕你扔下我,不要我嗎?”
“至於不漂亮…易思齡會不漂亮?我想象不出來。”他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低低笑了聲。
易思齡那一點點難得的傷感突然就被他哄沒了,她驕傲地揚起下巴,“那當然,等我不年輕了,你更是糟老頭子。我就不要你了。”
謝浔之:“…………”
他好耐心哄她,她給他心上扎一刀。
易思齡又說:“我好好保養,老了也很漂亮,我又有錢,又有闲,什麼都買得起,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老太太。我還會有很可愛的女兒。”
小老太太。
可愛的女兒。
謝浔之琢磨了一下,想到了很美好的一句詩——“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你的願望會實現的。”
謝浔之說完,未等她說話,低頭封住那張讓人又愛又恨的嘴。易思齡嚀了一聲,乖巧地張開嘴,讓他進來。
他們相擁在布達佩斯的夜晚,接吻。
謝浔之把她摟得更緊,唇舌探到最底最深,氣息灼熱又微微混亂。
好乖…
她今天怎麼這麼乖,他嘗到了她舌根處是葡萄味香檳的芳香,想到了她溫泉芯子裡,腥甜的芳香。湿漉漉的,水淋淋的,都喂入他的口中。
謝浔之恨不能在此時此地把她吞進去。
他把這一生三十年的修養都用上,就這樣一直熬到凌晨的飛機上,等飛機平穩地在高空飛行後,他冷靜地解開安全帶,走到她身邊。
“易思齡。”
易思齡茫然地抬頭,“啊?”
男人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體投下陰影,將她圈住。
“你要回港島了。”他平靜地闡述。
“………我知道啊。”易思齡眨了眨眼睛。
一個多小時之前,她還在多瑙河上傷感,她要回港島的事實,如今就已經在飛機上了。時間快得不等人。
“接下來,我們半個月都見不了。”謝浔之繼續說。
“………”
易思齡咬下唇,恍惚中,想明白了什麼。
她那不合時宜的傷感,是否是因為,接下來半個月,都無法和他見面?
她在傷感,要和謝浔之短暫地分別。
謝浔之覺得自己這一番興致燒得兇猛又過分,想到要送易思齡回港島,隨後自己獨自飛回京城,就有些不痛快,不爽,不高興。
他維持最後一點點殘留的斯文風度,決心從容地面對裕望。就這樣蹲在她身前,溫柔地問:“在這之前,可以和你做一次嗎。老婆。”
“溫故而知新,若是不循序漸進,接下來半個月,我怕你忘記。”
易思齡懵了。
他如此從容,溫雅,甚至眉宇間還透著一絲不可磨滅的莊嚴,低在她身前,一本正經發出如此令人羞臊的邀請。
謝浔之溫柔地替她解開安全帶,手臂的肌肉在抱起她的一瞬間,堅實地團結在一起,充滿了絕對掌控性的力量。往機艙深處的臥室走。徹底蘇醒的火山如此磅礴。
易思齡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或者要瘋了,居然有朝一日,會和一個如此板正的,連情話都隻會說那幾句,還反復說的古板男人,在高空之上肆意妄為。
易思齡做過無數次從倫敦到港島的航班,十三個小時的高空飛行,不論是做私人飛機,還是民航的豪華頭等艙,都是難熬的。
但這一次的十三個小時,似乎眨眼就過去。
過度失水之下,易思齡喝了滿滿三大杯溫水,精疲力竭,隨後在謝浔之的懷裡沉沉睡去。
拆封的雨傘,大喇喇躺在垃圾桶裡,三個裝,用完。
——
再醒來時,飛機已經逐漸下降,舷窗外,天光大亮,陽光明媚。
“乖,要起了。”謝浔之又忍不住,親了親她的鼻子。
她怎能如此可愛。
還會抓人,抓得他也許這一生都愈合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