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是謝家的產業之一,園內有菜園、果園、魚塘,也飼養家禽,還修了餐廳,娛樂室,和幾棟用來住宿的小別墅。平時會接待一些前來休闲娛樂的領導,也有機關單位,企業,學校組織來此搞農家樂,三瓜兩棗的營收倒也剛好維持莊園的開支。
“去冰櫃把前天到的海鮮拿出來,再去酒窖拿四瓶紅酒,你就去超市買兩箱車釐子,獼猴桃……表小姐還愛吃園月坊的甜品,表少爺愛吃徐記的泡菜,也買點。”
李管家把所有人的口味都有條不紊地照顧到,事情交代下去,幾個佣人就分頭去做自己的事。
謝浔之今日五點五十下班,難得準時,路上堵車半小時,他就在車上工作半小時。
邁巴赫開進胡同時,已是日落西沉。
謝浔之關上筆電,抬頭看向窗外,琉璃般的天染成了鎏金色,夕陽透過濃密的樹蔭,絲絲縷縷投在青磚牆上,光影斑駁搖曳,一霎靜謐。他無端想起那日,易思齡招搖過市地靠在那臺紅色的法拉利,對著自家的院牆發呆。
她浴在燦爛的光芒中。
車拐進地庫,司機停在固定的車位。旁邊挨著一輛嶄新的法拉利,前一周還沒有牌,今天有牌了。
謝浔之下車後走到法拉利前面停下,目光看向車牌,託人費了一番周折才拿到的牌號——京A14001。
不知道是否合她心意。
他思忖片刻,想到今天還沒有跟易思齡發過消息,於是拿出手機點進和她的對話框:【你的車牌上好了。有你喜歡的1和0。】
——
謝園佔地廣袤,第一次來的客人沒有不迷路的,最變態的是,園子裡不通車,隻通專用的小型觀光車和單車,好在地下車庫四通八達,有分別通往東、西、中三院的電梯。
今天宴客,車庫明顯多了幾臺外來車,香檳頂的拼色邁巴赫是二叔父謝敬華的,白色帕拉梅拉是他老婆範美嵐的,再往邊上的黑色大陸虎是小姑姑謝宜绾的。
一家子興師動眾,全是為了他這樁婚事。
梅叔正要按電梯,安靜的地庫傳來騷動,一臺轟隆隆的跑車開進來,他回頭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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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叔認出來車主是誰,“是晏夫人的車。”
謝浔之點頭,沒有上電梯,禮貌地等車的主人一起。晏晚秋早就看見謝浔之了,知道他沒有上電梯是等她,一下車就說:“乖外甥,好久沒見你了,想死你秋姨了。”
晏晚秋是楊姝樺的手帕之交,祖上沾親帶故但早出五服,兩人從小在一個大院裡長大,感情勝過親姊妹,也是她把易思齡的母親梁詠雯介紹給楊姝樺認識,為謝浔之做了這個媒。
她為這事跑斷了腿,是第一大功臣,去港島提親,她自是要跟著去,以媒人的身份。
謝浔之笑容溫和,恭維:“秋姨,您越來越年輕了。”
晏晚秋:“是不是給你找了個漂亮媳婦兒,才變著法誇我啊。”
謝浔之失笑:“不全是。”他抬手虛攔住電梯,禮貌地請晏晚秋先進。
晏晚秋被逗笑,也不客氣,先進了電梯。
電梯裡,晏晚秋不遮掩,光明正大地打量她這個大外甥。人是真俊,渾身貴氣,身高樣貌家世品性樣樣拿得出手,不然她也不敢在詠雯跟前把謝浔之誇得天花亂墜。
易思齡這小姑娘她見過一次,印象非常深刻,樣貌太漂亮了,就是再苛刻的人也挑不出毛病,嘴巴也甜,有些嬌氣就更可愛。她看易思齡的第一眼,就覺得她和自己這大外甥是天作之合。
大外甥太板正了,若是配一個中規中矩的淑女,日子能過成冷凍櫃。他就適合易思齡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姑娘,猛烈互補。
當初,她把裡頭的道理跟楊姝樺盤了一遍,楊姝樺這才恍然大悟,之前的路線都走錯了,介紹的不是淑女就是高知。
“跟思齡處的還好不?你嘴巴甜一點,會哄女孩子一點,她肯定喜歡你。”晏晚秋語重心長地說,末了還拍了拍謝浔之的肩膀,讓他加油。
謝浔之有些無奈,隻低聲說:“夠哄她了。”
是真的夠哄她了。
晏晚秋明白提點兩句就行,再多說就是嘴碎,當長輩的最忌諱好為人師倚老賣老,不然在小輩那就是討人嫌,之後她不把嘴巴擱在謝浔之身上,轉而去數落自己那個不省心的兒子。
謝浔之聽著自己發小被罵,不接茬,不吭聲。
西院的茶室裡很熱鬧,幾家人喝茶嘮嗑。小客廳開了兩桌牌,三缺一,謝知起是抓來的壯丁,牌桌上不止要應付相親的事,還要輸錢,煩都煩死。
“我哥的婚事還沒辦呢,哪裡就輪到我。饒了我,姑姑嬸嬸們。”
謝浔之一進茶室就聽見謝知起求饒,他笑笑,跟長輩們一一問好後,聽到此起彼伏的恭喜。
最近聽恭喜二字聽得耳朵都要出繭子了。
他神色平靜,也沒有過多的喜色,仍舊淡淡地,走到謝知起身後,然後隨手打出一張,“打這張,聽牌了。”
謝知起算了兩遍,眼睛一瞪,“厲害啊,哥!”
一直在算牌的謝溫寧也瞪大了眼睛。
範美嵐白了謝知起一眼,“你和寧寧都兩人打一方了,還請場外援助啊?”
謝知起:“二嬸就愛欺負人,我都輸一下午了。”他跟前的一摞錢全進了範美嵐口袋。
桌上的幾個都笑起來,範美嵐一邊笑一邊若有似無地瞟了眼謝浔之,神情復雜而微妙,很快就掩飾過去。她摸了一張牌,喊:“桐桐,你來幫我頂下牌,我去趟洗手間。”
坐在沙發上的範楚桐應了聲,起身走過來。範美嵐坐在謝知起的下家,範楚桐走過來,自然就跟站在謝知起身後的謝浔之並排。
她沒有著急坐下,彎了彎眉眼,溫柔地打招呼,“浔之哥,還沒說恭喜你。聽說易妹妹很漂亮。”
在集團,她都是跟著眾人規規矩矩喊謝董,但在家裡,她可以喊得更親密些。
謝浔之並沒有在意稱呼的變化,溫淡的笑容不變,說了一句謝謝,目光繼續落在牌上,指揮謝知起,“打八筒。”
範楚桐微抿了下唇,沒再多說,隻安靜坐下,幫姑母頂牌。
謝溫寧看出來什麼,拉住謝浔之的手,“哥,你坐我這,我去幫媽媽插花。”
她坐的位置離範楚桐遠,隔了一個謝知起。
謝浔之;“不了,你們打,我回房間換身衣服。”
謝溫寧點頭,讓他快去。謝浔之離開的時候,她觀察到範楚桐回了頭,有些戀戀不舍地望著謝浔之的背影,心下當即就有些不舒服。
她是不知道今天吃飯二嬸把她侄女帶來是什麼意思,如今大哥的婚事在即,她難道還要搞事?
打了最後兩把,到了吃飯的時間,牌桌散了。眾人移步到隔壁餐廳。
餐桌上吃食琳琅滿目,最中間的銅鍋冒著熱氣,下午空運來的羊羔肉、澳牛、巴掌大的活鮑、活蹦亂跳的鮮蝦一一涮進去,鮮辣爽口。
大人們邊吃飯邊熱烈討論,先定好了周天下午在謝園集合,一起去機場,然後把婚禮的流程大致捋了一遍,包括誰負責接待賓客,誰負責接待女方家屬,誰組織車隊,談得不亦說乎。
謝浔之和同輩坐在一起,換了一身休闲服,整個人就沒那麼清肅,溫柔的卡其色駝絨毛衣帶給他幾分慵懶隨和。
坐在隔壁的隔壁的範楚桐偷偷看了他好幾眼。
謝知起趴在謝浔之耳邊,小聲問:“哥,她和西門慶分手沒有,你這都要去提親了,可不能吃這啞巴虧啊。”
他一直惦記這事,又不敢發動朋友去打聽,畢竟家醜不外揚。
謝浔之蹙眉,“少胡說。”
“那到底有沒有。”謝知起急,眼見著大哥頭上的綠越來越多。
謝浔之被他纏煩了,乜他一眼:“沒有。”
謝知起:“分手啦?”
謝浔之再次警告他一眼,“從始至終就沒有這回事。都是誤會。我早跟你說了不要發散思維。”他剝著手裡的蝦,“到了港島,你要是在她面前態度不好,我繳你的車。”
謝知起:“……”
大哥好多年沒說過這種話了。
他咽了咽酸溜溜的蘿卜絲,“不是,哥,我忽然發現你有點見色忘弟……”
就算那女人再脾氣差性格差派頭大,但謝知起必需承認,長得還可以。
謝浔之將剝好的蝦肉放在謝溫寧碟子裡,謝溫寧高興地說了句謝謝哥,一旁的範楚桐看著那隻蝦,眼睫動了動。
範美嵐看出來自己侄女的失落,心裡嘆氣,面上卻笑著,“桐桐,你不是也想去港島玩一圈嗎,不如這次就跟我們一起去,也給浔之湊個熱鬧。”
範楚桐沒想到姑母會在飯桌上提這事,她有些難為情,但又的確想去。她想親眼看看易思齡到底有多漂亮,能讓謝浔之答應這樁婚事。
範楚桐推辭,“小姑,我跟著去會不會添麻煩啊。若是太麻煩,我就不跟著討嫌了。”
楊姝樺笑了笑,“桐桐想去就跟著穗穗寧寧她們一塊兒,多個人也熱鬧。”
範楚桐溫柔笑笑,大方答應:“謝謝伯母。”又看向謝浔之,“浔哥,我不會給你添麻煩吧,怕易妹妹那邊不喜歡這麼多人。”
謝浔之拿熱毛巾擦手:“她不會。想去就一起。”
易思齡隻會喜歡人多,越多越好,多幾個人湊熱鬧根本無所謂。
範楚桐高興地點頭,“那我周天提前來,跟穗穗寧寧一起。”
謝溫寧出聲:“你跟二姐聯系吧,我跟著大哥明天先過去。”
謝知起接腔:“還有我也明天去!”
楊姝樺:“明天不是才周五嗎。”
謝浔之解釋:“我先去易家登門拜訪。”
這件事楊姝樺前幾日跟謝浔之提過,當時他沒表態,以為他不願配合,也就作罷,她不願意嘮叨太多。現在謝浔之主動提出來,她覺得破天荒。
謝喬鞍欣慰地與妻子對視一眼,“你先提前去是最周到的,多帶些禮物,不要讓親家覺得我們敷衍。”
謝浔之應下。
作為媒人的晏晚秋最高興,她第一次幹保媒拉纖這事就大獲成功,覺得自己眼光真是絕頂,想到自己那糟心的兒子,又忍不了吐槽:“真要讓我家那臭小子跟浔之學學,一年到頭縮在美國不肯回來,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麼洋邪。”
楊姝樺笑:“小亭在美國是幹正事,等回來後就是晏博士了,多厲害。”
“我看見他就煩,最好別回來。”晏晚秋嘴上說著煩,實際上比誰都想晏敘亭能回來。
楊姝樺:“那這次浔之結婚他回來當伴郎,就住在我們家,省的你看見他又煩。”
謝明穗低頭吃飯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看謝浔之這邊,隔著一個謝知起,她小聲問:“大哥,你伴郎有宴敘亭?還有誰?”
謝浔之:“隻敲定了他和阿禮,具體要看易思齡那邊有幾個伴娘。怎麼?”
謝明穗面容凝滯,搖頭,說她就問問,心不在焉夾了轉到跟前的一門菜,吃下去。
謝知起正巧看見謝明穗生吃一口涼拌香菜根,一邊幹嘔一邊瞪大眼睛。
大哥瘋了就算了,二姐怎麼也瘋了!
——
一頓飯吃過,大人們又打了幾圈麻將,到深夜十點才散。範美嵐喝了酒,於是把車鑰匙給範楚桐,讓她開回家,自己則坐老公的車,有司機開。
在車上,謝敬華想到飯桌上的事,不由地數落妻子:“就你多事,讓你不把桐桐帶來,你非要帶,你以為別人聽不出來你是什麼意思?大嫂是不跟你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