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齡:【@易思齡的嘴替,老四你得把嘴管好,別見面時張口就喊人老男人,大家都尷尬。】
瓊齡抗議:【……Lvy,你好清奇!】
——
次日,失眠了小半夜的謝浔之照舊起的比打鳴的雞還早。
天尚未亮,一夜秋雨,黎明的天空像山林深處偶遇的澄淨湖水,藍得幽邃而深刻,吸一口料峭的空氣,直透胸肺。胡同裡沒幾個人,有也是出來搞晨練的大爺,穿著馬甲的環衛工人,唰唰地掃著落葉。
這裡位於西城區,二環內,挨著什剎海,一大片景區在四周星羅棋布。老話說東城富西城貴,這裡真是得天獨厚,又大隱隱於市。
順著胡同一路出去,好幾條線都適合晨跑。這兩天落雨,空氣不錯,等再過一兩個月,沙霾重了,晨跑也泡湯。
謝浔之換上運動服,沿著固定的路線跑了三圈,最後繞到東邊的巷子,買了一籠香菇燒賣、糖霜山楂和一碗豆汁。
“又來給弟弟買啊。小伙子越俊了,給你帶倆焦圈兒,剛出鍋的,脆著呢。下次再來哈!”
老板娘心花怒放,越看越覺得俊,她這店開在這裡幾十年,知道謝浔之是百鳥胡同裡最大的那戶人家的少爺。
可這麼俊的小伙不是他們能夠保媒拉纖的,不然街坊鄰居要搶到頭破血流了。
六點半,謝園的廚師開始備早點。
晨跑回來,謝浔之把東西給梅叔,然後去衝澡,來到餐廳時,是一身整齊熨帖的西服三件套。
清正得一絲不苟。
他在工作場合基本做西裝革履打扮,顏色以深色居多,要維持穩重的集團接班人形象。但細看,就能發現面料,顏色,花紋都不同,黑也黑得不同。
西裝屆是講面料的,公認最高級的面料當屬英式和意式,法蘭西次之,頂奢面料供應商幾乎全部出自這兩個國家。最常光顧的Scabal和Loropiana每一季都會給謝浔之寄來僅供vip客戶挑選的面料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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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面料,做西裝的老裁縫一生都不曾見過一次。被譽為“軟黃金”的開司米羊毛,極罕貴珍惜曾為王室御用的駱馬絨,以青金石為染料的藍色系列,用鑽石粉與桑蠶絲融合的150支極細羊絨……
選好的面料編碼會送到巴黎的Cifonelli高定坊,當然,作為倫敦風的百年傳承,薩維爾街也是紳士的朝聖之地。定點的幾家高定坊都有專為謝家服務的裁縫,設計師,量體師。他們熟知謝家每位主人的喜好,風格,身型,細微到手腕和腳腕的弧度…
陽光從花窗的縫隙中漏進來,窗外一株芭蕉樹綠得很肥。
謝浔之坐在餐桌右側,背對窗戶,晨曦暈在他周身,一身挺刮的冷灰西服完美熨帖,很清雋,襯他。
沒有半分商人的銅臭,倒像大學教授,或剛從海外講學歸來的學者。
他吃飯的樣子很斯文。過分斯文了。
謝知起一大早被拉起來,燙過的頭發沒有打理就亂七八糟,邁著拖沓的步伐,不情不願。
“豆汁!”他眼睛一亮。
“大哥你跟我買噠?”
謝浔之看他一眼,“刷牙沒?”
“當然啊!我是那種邋遢的人麼。”謝知起承認,他沒有比賽的時候是挺不修邊幅,但都是在家裡,沒人看見,就像沒人曉得他愛喝臭不拉幾的豆汁兒。
總歸人前依舊是賽車界冉冉升起的星星。
謝明穗和謝溫寧後腳到。在琳琅滿目的碟子裡一眼看見熱氣騰騰的燒賣,謝明穗驚喜:“我昨天才說我想吃這家的香菇燒賣,還有寧寧愛吃的糖山楂。”
“大哥給咱們買的。”謝知起嗦了一口豆汁。謝溫寧嫌棄地看他一眼。
“我知道,除了大哥,誰肯在這大冷天五點半起床。”謝明穗笑道。
“謝謝大哥。”謝溫寧很乖巧。
秋冬幹燥,廚師燉了潤肺的雪梨燕窩,三位女士一人一小盅。謝知起看到了羨慕,也說要吃,楊姝樺打他的手,說大男人吃什麼燕窩,糟蹋東西,喝他的豆汁去。
楊姝樺又給謝明穗和謝知起一人夾了一筷子新鮮的白灼芥蘭,“多吃點綠色。”
“靠——別給我!我不愛吃菜!”
“媽……我有喝補充劑。”
這兩人從小就不愛吃青菜。
“你這丫頭,天然的蔬菜不吃要吃人工合成的,別喝那些了,對身體不好。是藥三分毒。”
“媽,那不是藥。”
“我靠那玩意兒比藥還難喝——姐!別給我夾菜——我錯了!”
“有你的豆汁兒難喝?”
“……”
餐桌永遠是謝園最吵鬧的地方,但謝浔之不參與,他慢條斯理喝著一碗青菜粥。他奉行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楊姝樺聽著孩子們的吵鬧,目光溫柔,這種溫柔在觸及大兒子時,迅速轉為憂愁。
大兒子哪哪都好,就是有點循規蹈矩。可太講規矩的男人是不討女人歡心的,女人歸根結底都喜歡有趣的,浪漫的。
好比一臺黑色邁巴赫和紅色法拉利同時擺在面前,不信哪個小妹妹不會選後者。
楊姝樺咳了咳嗓,開口:“昨晚見到易小姐沒有?”
餐桌瞬間安靜下來,目光齊刷刷看向謝浔之。
謝浔之咽下口中的食物,拿餐巾擦了擦嘴,方說:“見到了。”
“你們談的怎麼樣?是不是很愉快?易小姐對你的印象不錯嗎?”
“還行。”
“你這孩子,問你三個問題,你兩個字打發我。”
“真的還行。”謝浔之面上隻有不顯山露水的微笑。
楊姝樺就知道問不出名堂,幹脆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那你這幾天抓緊機會多和思齡多接觸,下周我們去港島和她父母吃飯,商量一下婚宴的事。還有你們的婚紗照,也要抽時間拍了。女孩子不是都喜歡去國外嗎,法國,英國,北歐……你別到時候拿工作忙推脫,惹人家不高興。”
除了這些還有一大堆要準備呢。結婚嘛,一生就一次,流程繁復自然非比尋常。
謝知起小聲吐槽,陰陽怪氣,“還拍婚紗照……”
他戳著碗裡的菜,想到大哥頭上的綠,是長了三寸高的草。這年頭墮落啊,連他大哥頭上都要帶點綠。
男人要完蛋。
謝浔之瞥他一眼:“吃你的。”又對楊姝樺說:“我會和她商量。”
楊姝樺滿意地點頭。
謝知起癟嘴,攪和碗裡的豆汁,也是綠的,謝溫寧掩住鼻子,往邊上挪了挪,謝明穗笑了笑。
——
吃完早飯,謝溫寧去學校上課,謝明穗和謝浔之去集團上班,謝知起回臥室補覺。
楊姝樺把謝浔之叫過來,給了他一個牛皮袋子,裡面裝著打包好的雪梨燕窩。
“秋天喝這個潤肺,我裝了一份,你現在送去給思齡。”
謝浔之拒絕地很幹脆:“我要上班。”
楊姝樺根本不管他,“那你可以上班之前送過去,早上喝最好。不然就冷了。”
謝浔之想說送過去了還能準時上班嗎,但不得不說好,正要走時,楊姝樺又叫住他,讓他等等。
謝浔之隻能站著等。
七點四十了。送不送燕窩都遲到了。
楊姝樺不知去隔壁小客廳找什麼,折返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張卡片,她把卡片塞到紙袋,把蝴蝶結系上。
“您寫了什麼?”謝浔之問,卡片上似乎寫了一行字。
楊姝樺:“寫了裡面的食材,怕她有什麼過敏。”推他一把:“好了,你快去。別冷了。”
末了又看透什麼似的,看了看他:“別丟給梅叔。我會讓他監督你。”
謝浔之:“……”
——
邁巴赫後座,謝浔之聽著秘書的匯報,食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打,餘光瞟到一旁的袋子,安安靜靜的。
老實說他並不想給易思齡送過去。
昨晚他已經做了越界的舉動,抓了她的手腕,兩次把婚事逼問到她臉上。今天再見她,顯得像上趕著——迫不及待想和她結婚。
他並沒有這個意思。
和她結婚更多是完成父母的心願,她既然沒有男友,他便沒有推脫這樁婚事的理由。尤其是雙方家長都在催促這門婚事,他若是不主動,就是沒擔當。
“梅叔,你把東西給易小姐送過去。”
“我不去。夫人會批評我。”梅叔拒絕得很幹脆,語重心長:“少爺啊,自己的事要自己做。”
謝浔之面容隱隱很沉。
梅叔話一轉,語氣諂媚:“但是我可以陪您去。”
謝浔之給氣笑了。他身邊跟的都是些什麼人,一個個的,膽兒都肥。
反正也遲了,謝浔之這樣想,去就去吧,送個東西而已,幾分鍾的事兒,猶猶豫豫,更顯得沒擔當。
不用他說,邁巴赫已經朝著雲瀾酒店而去。
到了酒店大堂,梅叔去前臺查易思齡的房號,前臺小姐本來不肯查,說酒店有規定,不能隨便查客人隱私,無奈之下,梅叔隻好把經理找來。
經理一看是謝浔之,嚇得差點沒跪。
頂頭大大大老板來這家小酒店,無異於皇帝下江南微服私訪。
這家酒店由謝明穗分管,二小姐也不常來,選了靠譜的屬下來這當主理人。經理是在開職工代表大會的時候,有幸見過謝浔之本人。
“謝董,易小姐在3807號房,是我們這唯一一間皇後套房。”經理引導謝浔之往電梯間走,親自摁了電梯。
“她喜歡花兒,我們每日都送鮮花上去,都記在心裡呢。不敢怠慢。”
經理用屁股想都能想到這位易小姐身份不俗,說不定是謝董的小情人……難怪一來就要最好的套房,一晚十二萬,還連住七天,大手筆。他暗暗吃下這驚天大瓜。
“什麼花。”謝浔之隨口一問。
經理:“是弗弗……”名兒太洋氣,他一時想不起來,“哦,弗洛伊德!大朵大朵的,顏色可好看了。她指名了要這款。這種有哲學氣質的花最配易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