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寶心想,那不的,他現在可有時間在書房玩女明星了呢!
商邵引著他父親往書房走,恭敬又略顯冷淡地問:“爸爸今天過來,是有公事嗎?”
商檠業本來是來關心他的身體,聞言怔了一下,生硬地說:“你來內地也有一段時間了,我來聽聽你的想法和計劃。”
到了書房,奶咖色浮雕暗紋地毯上,一雙女士羊皮居家穆勒鞋矚目。
商邵:“……”
忙中出錯,百密一疏。
商檠業皺眉,商明寶趕緊跑過去彎腰撿起,雙手將鞋抱在懷裡,對商檠業討好一笑:“嘿嘿。”
多說多錯,她光笑,不說話。
眼鋒與商邵的交錯,明明白白地說,我堂堂千金之軀幫你女朋友抱鞋子,加錢!
商邵一臉由她去的無奈,一頷首,不耐煩地比了個五。
“你不是不讓她進你書房嗎?”商檠業淡淡地問。
商明寶搶著答:“大哥哥重病,我是來給他端茶倒水的!”
重病……
商邵不得不裝出焦頭爛額的感覺,又叫了聲“babe”,半是提醒半像威脅:“別亂說,讓小溫擔心。”
溫有宜又不在當場,他反倒擔心嚇到她,至於面前這個父親,形同空氣。
商檠業忍耐又忍耐,才讓表情和緩下來。
Advertisement
他確實很後悔了,早知道帶有宜一起過來,場面也不至於這麼不尷不尬。但這不孝子一人在內地工作,驟然發了燒,他恐怕溫有宜關心則亂吃睡不好,所以才孤身一人來探望。
這種情況下讓他述職聊工作,別說沒個當父親的樣,連人性都沒剩多少了。商檠業改變主意:“既然發燒,就早點休息,養好了精神再工作。”
商邵不動聲色松一口氣:“我送您下樓。”
“我沒說要走。”
“……”
商檠業輕描淡寫:“港珠澳大橋也不短,既然來了,明天順便去勤德看看,也跟譚北橋見一面,你有什麼不方便的難處,跟我講,我去跟他聊。”
難處當然有,但商邵沉默一息,說:“一切順利,不勞您操心。”
“你還是怨我把你派到內地。”商檠業停頓一下,“商宇這些年多虧有你,你心裡不服我知道,但萬事萬物,越難才越顯珍貴。”
“沒有不服,你一切決定都是正確的,有先見之明的。”
商明寶和康叔都大氣不敢喘。
又來了又來了,父子間的夾槍帶棒明捧暗諷,這幾年他們都見了太多次。
其實大哥之前不是這樣的。明寶心裡想。
商邵以前是個很溫和謙遜的人,一派謙謙君子風度。
商宇總部幾千號員工,從上至下都很喜歡他、信服他。他每一次新年夜都會慰問值班員工,給海外市場的同胞送上祝福,紅包利是派得很豐厚。
相比於董事長商檠業的嚴肅敏銳,他雖然也同樣的明察秋毫,但場上常給人留情面、留餘地,場下絕不拖泥帶水,做事手腕十分漂亮。
至於在家庭裡,商邵更不必說。他孝順敬愛父母,關愛兄弟姊妹,因為是長子,行事又穩重,大家都喜歡討他的意見,有什麼喜歡而不舍得買的,過一段時間,就會出現在他們房間裡。
商陸八千萬港幣的常玉真跡,商明寶六百多萬的古董愛馬仕絕版皮,還有數不清的禮物、難題,都是商邵出手。
明寶始終記得,常惹爸爸生氣的是小哥哥商陸,而不是大哥商邵。
他一點都挑不出錯,行事完美到媽媽溫有宜說,“Leo,放松一點也沒關系。”
是從什麼時候變的呢?一貫溫和的人變得沉默寡言、捉摸不透。他寧願花很多時間去看魚,去森林坐在帳篷中聽雨,去海上玩帆,也不願意跟身邊人說一說體己話。
氣氛焦灼,商明寶不由得挽起商檠業的手:“爸爸,你第一次來大哥這裡,我們去參觀一下好不好?”
商檠業臉色稍霽,點點頭。
一長串人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走了幾步,他冷淡吩咐道:“康叔跟著,其他人都去休息。”
外人走幹淨,隻留下小女兒和長子在身邊,商檠業才覺清靜。他細細地觀摩商邵起居的每一處空間,以此來確認他過得好不好、在這裡心定不定,是隨便對付,還是認真對待自己的日常。
“你如果還是在介意莎莎那件事……”他想了很久才開口。
“不介意。”商邵真心實意地說。
“我承認,當初對待你們的方式欠缺尊重,也很獨斷專行,你心裡有意見,我接受。”商檠業仍堅持說,頓了頓,語氣沉鬱:“但是Leo,這麼久了。”
明寶碰了碰商邵的手背,要他把握機會,不要放跑爸爸難得的溫情流露。
“莎莎做錯了事,是我心甘情願了斷,跟你沒關系。我也很欽佩你的遠見和敏銳,談不上有意見。”商邵面不改色,滴水不露地回,“別太高看於莎莎在我心裡的地位。”
這句其實也是罵人的,導火索又怎麼能稱之為主因?他是請商檠業好好反省自己。
商檠業當然聽得出,一聲諷笑硬生生忍在心口。
他沒有資格諷笑,因為五個子女對他各有各的叛逆,各有各的脾氣,這麼多年,要不是溫有宜溫柔包容,他的家庭關系恐怕會挺糟糕。
商明寶嘆一口氣,揉一揉額頭。
救不了了救不了了,她隻能打岔說:“爸爸,你晚上要住這裡嗎?”
見商檠業要點頭,商邵立刻拒絕道:“我隻有一間客臥,已經——”
話來不及講完,客臥那扇門開了。
雙方隔著數米的距離,都愣在了當場。
應隱身上穿著昨晚上那身劇院工裝,小西服白襯衣鉛筆裙,在這裡格格不入。
商檠業面無表情:“這位是?”
他一開口,應隱幾乎腿軟。
好可怕!應隱擰著門把手,不自覺吞咽。她一瞬間隻覺得這男人氣場強到嚇人,跟他一比,商邵簡直可以說得上是和顏悅色!
頭上重如千鈞,大腦一片空白,應隱下意識地看了商邵一眼。
她是左思右想,覺得穿著那襯衫實在不方便,所以才特意回來換了衣服,然後準備開車溜走的。
希望商先生不要怪她。
更希望商先生不要誤會她是故意為之。
商邵的情緒累積已經到了頂點,他不介意再激怒商檠業一次。
但在他亮牌前,應隱已經率先反應過來,一鞠躬,很緊張地說:“您好,我是今天來應聘的家政,迷路了,對不起!”
商邵眸中的怔色轉瞬即逝,最終演變為一種復雜微妙的晦色。
綺麗酒店娛樂集團,不過是遊離在商宇集團外的副產業,代言人和廣告片,都沒有達到能進入商檠業視線的分量。
他一個日理萬機、年過半百的董事長,也完全沒空關注什麼娛樂圈,因此,商檠業跟應隱是“縱使相逢應不識”。
但他面色仍然不算好看。
家政服務是要住家的,這個女人做這份工作,是“漂亮”到了成何體統、有辱家風的地步。
“康叔。”商檠業喚一聲。
一直跟在身後的康叔上前來:“董事長。”
“你來說。”
康叔隻能硬著頭皮編:“是今天來試用的,覺得不太合適,已經辭退了。”
商檠業什麼話也沒說,目光輕輕地將應隱從頭到腳瞥過,點點頭:“既然迷路了,那就找人帶出去。”
就這樣?
好像比預想的簡單。
應隱長舒一口氣,再度鞠了一躬,在眾目睽睽之下穿過走廊,繼而被人送了出去。
客臥門半掩著,商檠業指尖推開,一眼環視而過。
瓶內插著鮮花,床鋪顯然有留宿過的痕跡,一件男士襯衫搭在床尾凳上。
商明寶眼疾手快,一個跨步橫欄在商檠業面前:“爸爸,我長大了,你不可以隨便進我房間。”
“這是你的房間?”商檠業眯了眯眼。
“我昨天過來就睡這裡的。”商明寶理直氣壯地說。
“那些珠寶,也是你的?”商檠業眼尖得很。
明寶一扭頭,發現茶幾上五花八門的全是裸鑽,用力一“嗯”,斬釘截鐵道:“都是我的,是大哥送我的——大哥對吧!”
商邵心思全在應隱身上,一時間沒關注這小貔貅又在招財進寶,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是我送的。”
商檠業沒再說什麼話,轉身走出:“家裡要用人,不可能都從香港那邊派,自己找是對的,不過……”
他淡淡提醒商邵:“你這樣的身份,不應該留太漂亮的佣人在身邊,為你未來太太著想,還是找普通點的好。”
商邵的房子到處都是窗,將外頭視野一覽無餘。
夜色下,一輛小車從前庭駛出,燈光微弱,氣勢短小。
這顯然是一輛經濟型的代步車。
商檠業沉默看了半晌,倒也真有些疑惑了。
難道,不是商邵金屋藏嬌,是真來應聘的?
應隱扶著方向盤,一直到開下山路了,心跳還沒平復下來。
她確實要回家,這輛小車也確實是拿來用的,但總覺得劇本有哪裡不對……
三十公裡的路,幸好這廠商沒打虛假廣告,讓她電力滿滿地開回了家。
莊緹文撕開了大小姐身份,住回了市中心的豪華公寓,隻有俊儀在這兒獨守空房。
見了應隱,她仿佛迎接九死一生歸來的奧德修斯,熱淚盈眶地撲了上去:“嗚嗚,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應隱有氣無力地踢掉鞋子:“什麼也別問,我要先泡個澡。”
泡了半小時,她才覺得回魂。
商邵早先給她發了微信:「怎麼真走了?」
應隱在床上翻一個身,延遲回復道:「本來就要回家的,明天要跟導演吃飯,還要去公司解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