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隱如夢初醒,將目光倉促轉開,顧左右而言他:“商先生近視麼?平常不見你戴眼鏡。”
“一點散光,偶爾開會和看書時會戴。”
“明明昨天相親也戴了。”應隱翻他舊賬,不假思索的,像是對他刻意打扮一事有意見。
商邵瞥她一眼,摘下銀色眼鏡。
修長的食指按下鏡腿,他輕描淡寫地說:“因為聽說那個姑娘不喜歡戴眼鏡的男人。”
應隱一怔,“哦”一聲,沒說別的,轉過臉去繼續看海,唇角微微向上抿起。
車子駛過那片著名的帆船港後,沿著海岸線拐了一道彎,駛上一條極為靜謐的柏油路。
道路兩側大片大片望不到邊際的綠茵地,顯然不是市政所能維護到的手筆,因為它們是如此整潔,如此濃翠,每一眼都讓人覺得精神新鮮。
沿著柏油路開了五分鍾,眼前出現一座白色警衛崗亭,橫著停車杆,崗亭旁立一面銀色金屬立牌,寫著:
內部道路,未請勿入。
在停車杆右側的,則是白色大理石的一面薄牆,牆上掛著簡約的锖色銘牌,字跡纖細,一塊寫著某某大學海洋動物保護所,另一塊寫著海洋動物繁育基地。
崗亭中的保安穿黑色西服套裝,身材高大挺拔如松,耳朵裡連著對講機的耳麥,見車子靠近,鞠下躬來,直到車子駛入。
停車杆自動識別車號,進了門,依然是一望無際的綠茵,遠處海面起伏,近處浪卷礁石,偶然有白色沙灘倏然一現,如蚌殼吐珠。
應隱才反應過來,他們現在是行駛在一片斷崖平原上。
也許是夷平了半座山。誰知道呢。
如此又開了十五分鍾,椰林香風,棕榈闊葉,半天沒見一人一車,直到來到第二坐崗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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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可以看到背後有建築物,不高,僅兩三層,但佔地面積很廣,白色的外牆被海風侵襲出灰色印記,可見有一些年頭。
崗亭後有一片小型停車場,應隱可以看到停了十幾部車,但並不是豪車,而是尋常人家所能買得起的轎車或SUV。
但車子卻沒往崗亭去,而是繞過噴泉,拐上了另一條路。
這條路的入口處也立了“內部道路”的警示牌,沒有人駐守,但有一整組攝像頭高懸在路口上方,給人以強烈而冰冷的威懾感。
這是一條很平緩的上坡路,入目處隻見藍天白雲和一條寬闊大道,兩側松樹夾道而立,疏朗有致,筆直氣派。
靜極了,海的聲音遠去,鳥的聲音翠鳴,悠然飛入雲間。
如此又開了三分鍾,繞了一些彎,眼前出現第三座崗亭。所不同的是,這一次是黑色格柵電動鐵門,識別了車牌,正緩緩向兩側開啟。
進了門,還是綠茵,所不同的是,當中路段變成了典雅明淨的白色,約百米。路盡頭立著一座羅馬式三疊噴泉,噴泉後,一座三層別墅呈不規則幾何形展開。
因為過於寬闊氣派,以至於人的眼睛都不太夠用。白色的外牆潔淨如新,不知是新修葺的,還是有專人打理養護。每個立面都橫有的一面透明全景幕牆,呈現出墅內不同的一隅景象,二樓露天無邊泳池約二十米,面對著懸崖盡頭的蔚藍大海,與之相映成趣。
應隱:“……”
你管這叫家……
第25章
邁巴赫在正門口穩穩停下,康叔下車,紳士地率先為她打開車門,微微鞠躬說:“應小姐,歡迎光臨。”
應隱心情復雜,一時被震懾到不知道該說什麼,在這樣的房子面前,她的贊美和驚嘆都顯得多餘。
商邵抬步,見她沒跟上,淡淡地說:“別愣著,帶你轉轉。”
應隱的高跟鞋咔噠兩聲,早有佣人迎出來,手裡託著一雙全新的女士植鞣軟皮鞋:“應小姐,不知您是否需要換一雙更舒適的鞋走路呢?”
應隱瞥了商邵一眼,商邵輕點下巴:“等你。”
她隨女佣走進玄關,在一處軟凳上坐下。女佣半蹲下身:“我幫您更換。”
她將應隱的小腿和腳踝輕柔地託起,將那雙八釐米的細高跟從她腳上輕輕摘下,換上新鞋前,應隱問:“你有一次性襪子麼?”
“您放心,這雙鞋是全新的,而且隻屬於你。”女佣將鞋子套上她腳尖:“它更適合裸腳居家穿,很舒適透氣,是會呼吸的鞋子。”
應隱忍不住笑了一聲:“你應該去奢侈品專櫃做sales。”
女佣也對她笑笑:“謝謝誇獎,您起身試試,合不合腳?”
應隱起身走了兩步,覺得不可思議:“真的,我是三十七點五的腳碼,很難買到正好的大小。”
女佣也不多話,兩手拘在懷間微微鞠躬:“您覺得舒服就好,少爺在門外等你。”
應隱換了鞋,氣場沒起初那麼鋒利了,整個人變得舒展從容,能感覺到她浸透在一股舒適中。
商邵勾了勾唇,笑意溫柔:“舒服了?”
“嗯。”她用力“嗯”一聲。
“這邊走。”商邵側身讓步,讓應隱跟他並肩。
他沒帶她進房子,而是先在外面轉,給她介紹著:“這裡原本是一個海洋公園,不過大部分的場館都已經拆除了,現在隻留下了你剛剛看到的動保所和繁育基地,每天會有人來上班,不過你不必擔心,他們一般不會來這裡。”
“這裡整體是一個懸崖截面,修了一條步道到山下,可以看海,有一片小沙灘,但不能遊泳,如果你喜歡遊泳的話,二樓有一個無邊泳池,除此之外,後花園還有一個,等下你會看到。”
穿過前庭的綠茵地用了一會功夫。到了側面,商邵指著一座白色的四方斜切建築:“這是原來海洋公園的鯨鯊館,我保留了,從房子裡也可以過去,下面是海景餐廳和海洋景觀房。”
應隱:“……啊?”
“怎麼?”商邵平淡地問。
“沒什麼……”應隱咽下吃驚,問:“那鯨鯊館,為什麼保留了?”
“在用。”
“養魚麼?”
“養魚。”
“商先生連生態缸都比別人大。”應隱開玩笑似地說,跟著商邵的腳步走進場館。
商邵笑笑,看上去心情不錯,“嗯”了一聲,“你說得對。”
進了場館,溫度驟然低了下來,漂亮的下午光被擋在建築物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靜謐溫柔的深藍。光線的分布顯然是專業的,整個空間呈現出水紋蕩漾的漣漪感,倒映在純白的、做了圓弧倒角的牆壁上。
“我帶你見一個朋友。”
“這裡?”應隱驚訝了一下,繼而明白過來,應該是他養的魚,或者說熱帶魚群,也許,還是隻五彩斑斓的小樹蛙。
商邵點點頭,說了聲“稍等”,繼而脫下西服,披到了應隱的肩上:“這裡冷,多穿點。”
應隱兩手攏住西服領子,又見他從西裝褲兜裡摸出那枚白瓷煙盒,例行公事地問了一句:“介意麼?”
應隱搖頭。她其實挺喜歡聞他指尖的那一款煙味,跟其他人身上的不同,有一種溫柔的沉香味。
又想起了車內的吻。
他的唇舌間也有那一種煙草香,很淡,但霸道地侵滿她的呼吸。
商邵將煙咬上,偏垂著臉點燃,掌心攏住的火苗照亮他的眉眼。
抽了一口後,他想起來問:“你有沒有巨物恐懼症?我的朋友它……有一點大。”
應隱剛剛腦子裡還是他的吻,此刻又是“朋友”又是“大”的,思想一不小心極速滑坡,黃色廢料成噸倒下。
救命!她一個清純妙齡女子在想什麼!
深藍光線下,商邵的目光探究而耐人尋味:“這個問題,需要你做出這麼激烈懊惱的表情麼?”
應隱低頭躲他視線,語氣莫名心虛:“我沒有巨物恐懼症……大一點也沒關系。”
商邵:“……”
怎麼好像更奇怪了?應隱抬起頭,飛快補充卻字字欲蓋彌彰:“我的意思是你朋友大一點也沒關系!”
商邵無奈地舒了一口煙,笑了一聲:“你別說了,再說下去我會想歪。”
應隱:“……”
她羞惱,咬著唇帶點憤怒,像是受了難堪。
商邵被她看得沒轍,隻好半抬起雙手,勾唇帶有笑意說:“OK,我的錯。”
他一副敗給她的模樣,但指尖夾煙的模樣倜儻散漫,微垂著的臉上笑意也未盡,分明還是在笑她。
應隱冷冷哼一聲,臉上的表情十分生動:“商先生也不過跟別的男人一樣。”
“你罵我啊?”商邵低沉著聲音,似笑非笑:“今天膽子這麼大,又是甩我車門又是罵我,不怕我報復你了,嗯?”
應隱一時答不出,站在原地瞪他半晌,冷不丁往前一步,雙手合腰撲抱住他。
商邵的表情和身體一時都僵住,他抬著手,不知道該不該落在她身體上。低下頭去,見她抱得一心一意,不由得低下聲來問:“這又是幹什麼?”
“報復你,浪費你的錢。”應隱冠冕堂皇:“一千萬三十分鍾,一秒鍾五千五百五十五,現在已經十秒了。”
其實她的報復是如此心血來潮,帶著不管不顧的賭氣。但他做得認真,兩隻纖細的胳膊自他腰間交疊收攏,似乎是怕他掙脫,用了十分的力氣。
商邵此刻隻穿了襯衫,妥帖地束在西裝褲中,應隱抱著他的腰,隻覺得肌理骨骼的觸感緊實而充滿力量。
她都臉紅了。
左手腕那支寬大的男士表盤上,秒針行走似快也慢。
“二十秒。”她閉著眼睛默數。
“四十秒。”她洋洋得意。
“一分鍾。”她勝者姿態。
商邵:“……”
“今天就先這樣。”應隱仰起臉:“商先生這麼守信用,以後你兇我,我就浪費你的錢。”
她這副樣子真讓商邵覺得,這種時候不吻她,簡直不是男人。
他手臂用力箍住她腰,垂著的眼眸裡波瀾不驚,聲音卻異常低沉:“怎麼這麼聰明?”
應隱確信他不是真心實意地誇她,但她迎著他的視線,輕輕地吞咽了一下。
剛剛點起的香煙還在靜靜燃著,白色的煙霧自冷氣中彌漫繚繞上來,掩住了他此刻難以琢磨的面容。
過了兩秒,商邵眯了眯眼,夾著煙的那隻手抬起,輕撫住應隱的臉頰,用沉啞卻又漫不經心的語氣說:“我錢太多,教你用更快的方式浪費。”
應隱心一緊,眼睫抬著,看進他眼底,看不過兩秒,招架不了,又驚惶地垂下,看向他近在咫尺的唇。
鼻尖被他的定制煙所佔滿。
她微微偏過臉,四肢又軟又空,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
閉上眼時,商邵的吻覆了過來。
西服從她肩膀滑落在地,應隱“嗯”了一聲,重心驟然騰空——商邵託抱著她,將她猛地壓上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