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應隱冷淡地截住她話頭。
俊儀有些奇怪地望她一眼,傾身向緹文:“你也知道他?”
緹文剛剛嗆了一口,十分失態,因此此刻便有些做賊心虛:“嗯……知道一些。”
“他人好嗎?”
“他人……挺好的。”緹文尷尬地說。
她怕他!商家沒有人敢跟他造次,敬重到這個程度,根本不是人好不好的問題,是撒個嬌要個禮物心裡都要打半天擺的問題!
“他有沒有女朋友?”
應隱斜了緹文一眼,又收回目光,散漫地夾著菜。
“沒有吧……以前有過。”
應隱把糖漬西紅柿放進嘴裡,抿著嘴細嚼慢咽,臉色淡然。
“漂亮嗎?”俊儀還問。
“我沒見過。”
這是實話,緹文搖搖頭:“商先生上一任是很神秘的,分開得也很不愉快。”
“那他豈不是念念不忘。”俊儀真會聊天。
啪。應隱放下筷子,面無表情。
“嗯?你吃好啦?”俊儀問:“這是你最後一次吃糖漬西紅柿了,接下來要戒糖斷碳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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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隱忍了三秒,重新撿起筷子吃她最愛的西紅柿,莫名有股忍辱負重的味道。
緹文笑了笑,沒有回答程俊儀超越界限的問題。
“哎,那……商先生……”俊儀將手攏在嘴邊,小聲緩慢:“他會不會包養女明星……”又飛快補充:“男的也行。”
補充完,端端正正筆筆直直地坐好,兩手放平,十分期待。
莊緹文內心隱隱崩潰。
拜託她為什麼要坐在這裡跟別人聊她超級禁欲的表哥的私生活!
緹文咳嗽兩聲,“我想,應該是不會的。”
誰知應隱冷冷地哼了一聲,似乎是諷笑。
知人知面不知心,戀愛腦的小姑娘,怎麼看得穿男人的偽裝?
她咽下甜蜜蜜的西紅柿,冷面道:“不要因為他很有錢,就對他有盲目的崇拜和濾鏡,男人都一樣,沒有一個男人是好東西,尤其是看上去越溫柔、越謙遜、越內斂、越正經的男人,就越是會裝。你怎麼知道他不會?他會,隻是不讓你知道,而且穩坐釣魚臺,不跟你商量,不跟你打招呼,玩一個公平交易你情我願願者上鉤欠恩還情天經地義。”
俊儀&緹文:“……”
兩人嘴巴微張四眼茫然,應隱深吸一口字,啪一下按下筷子:“我沒有針對他,我跟他不熟,我的意思是,有錢男人都是垃圾。”
莊緹文按了按額角。
應隱耳提面命:“不要對有錢男人有濾鏡,明白嗎?不聽姐姐言,吃虧在眼前。”
程俊儀愣愣點兩下頭:“嗯嗯。”
下一秒,姐姐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應隱斜眼,私人手機,一條未讀短信。
“肯定是應帆,”她點亮屏幕:“隻有她敢在我上班的時候打擾我——”
她噎住了噤聲了心跳空格,薄薄的白瓷般的臉皮上漸漸泛出一層紅。
剛剛被她破口大罵的男人叫她:「應小姐」
咚的一聲,應隱把手機倒扣。
俊儀看看西紅柿,看看她臉,疑惑地說:“你西紅柿過敏了?”
應隱兩手捂住臉:“沒有,是個……是個私生粉!”
俊儀大驚失色:“快刪掉!髒東西快刪掉!”
應隱站起身,拿起手機,聲音無端小了下去:“我……我去下洗手間。”
不對。
她把手機扔給程俊儀:“幫我關機——不許看。”
俊儀自然是聽話的,長按電源鍵喚出關機按鈕,右滑,屏幕黑了下來。
應隱走遠,緹文喝著水,關切地問:“平時經常有私生粉騷擾她嗎?”
“也沒有經常,上一次是商先生。”
“噗——咳咳咳!”
莊緹文擦擦嘴。她就不該喝水……
俊儀滿臉擔憂:“緹文,你是不是有什麼颞關節什麼紊亂綜合症啊?”
“不,我沒有。”莊緹文抬了下手,表示此事休要再提,同時嚴峻地問:“你說的商先生,是不是商邵?”
“是的啊,上次我誤會他是私生粉,把他大罵了一通,他好好笑,還以為是小隱給他的求救短信,帶著一大堆保鏢來救她。”
“其實不能怪他,因為他弟弟商陸小時候被保姆綁架過,所以他心裡一直有那一根弦的。”緹文善意體貼地解釋,心裡卻默默地想,怎麼辦,她會不會被表哥暗殺……
兩人等了半天,等到風吹涼了米飯,太陽曬熱了冰水,也沒等回應隱。上樓一看,剛剛說要去洗手間的人,正在跑步機上跑得起勁,秋爽的天,她大汗淋漓。
跑了十公裡,她才降低配速改成慢走,汗水順著面頰一滴接一滴,她抬手抹抹臉,氣喘籲籲。
可以了。
洗過澡,她找俊儀要回了手機,逼近極限後的身體陷入疲乏,她心髒跳得比八十歲老太太還慢,不會再對他產生不必要的幻想。
而不是因為一條短短的、沒有任何意義的「應小姐」,就獨自陷入兵荒馬亂。
手機開機,切回微信,商邵隻發過剛剛那一條。
他果然是八風不動,舉重若輕,連找女人都隻是淡淡地先叫她一聲,不說事,不談情,進退都掌握著主動。
她不想落下風,不想每次都被他漫不經心地拿捏住。心一定,她直接撥出電話。
商邵隔了三秒才決定接起:“喂。”
沒有說“應小姐”,說明他身邊有人。
應隱氣息平穩:“商先生,對不起,我剛剛在午休,你找我有事?”
她的語氣冷淡了許多,商邵不是聽不出來。不再有之前那種撩人心弦的恰到好處的敬畏,也不再放低聲音,而是十分尋常利落的,略帶著公事公辦的意味。
對面的女人默默地等著他打完這通電話。
原本應該直接按斷,但他接了,面對一位初次見面的女士,已經算是失禮。
商邵隻能簡短地說:“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原本想找你要個籤名,等改天你方便時再說。”
應隱也聽出他的冷淡、公事公辦。
怔了一下,她“嗯”一聲,沒話了,說:“好的,拜拜。”
過了一下午,應隱從莊緹文的朋友圈裡知道了,原來他是在……相親。
他這樣不缺女人的人,居然也要相親。應隱一時之間感到啼笑皆非。是因為挑女朋友或情婦隻需要合眼緣心意,而挑結婚對象卻是要慎而重之,相中後,珍而重之嗎?
緹文其實不想分享的,是因為俊儀跟她湊在一堆玩,看到了。
商邵穿著白襯衣黑西褲,也許是因為不是正式約會,所以沒系領帶,又也許是因為戶外天氣好,因而袖子也卷了上去,露出一截手臂,青色靜脈顯得他手臂結實而性感。
他甚至還戴了眼鏡,銀色的邊框,正低頭看著手機,面前方桌上擺著咖啡杯碟。
俊儀“哇哦”了一聲:“商先生!你朋友圈怎麼會有商先生?”
照片上的配文可謂十分直白了:「出來相親,姐妹們衝嗎?衝扣1不衝扣2!」
莊緹文怎麼回答?
這,是她在英國女校的同學、閨蜜,非常美麗,非常open,非常喜歡商邵這一款。
她木著臉,不用猜了,這絕對是偷拍的,而且分組而見,多半隻有她們幾個閨蜜才看得到。
“嗯……”緹文絞盡腦汁:“是……以前在董事辦接待過一個富家千金!”
俊儀不疑有他,點開照片看了又看:“商先生今天相親哦?果然打扮得不一樣呢。”
下面有人問是誰,閨蜜回:「不能說,超級大佬。」
應隱背對她們站著,手裡的劇本卷得很緊,那背得爛熟的五百多字狗屁半文言文,忽然之間忘得一幹二淨了。
她一時沒聲,俊儀也沒覺得奇怪,隻當她累了,給她倒了冷泡烏龍茶。
“商先生不西裝革履的時候,好像更有氣質。”
應隱握緊了玻璃杯,笑笑:“你幹嘛這麼惦記他?他都去相親了。”
“八卦一下。”俊儀放下冷泡壺,扭頭問莊緹文:“這個千金你熟嗎?漂亮嗎?”
應隱的笑僵在臉上,很天衣無縫。
緹文聳了下肩,點點頭,很隨意的語氣:“嗯,漂亮,跟商先生應該還算聊得來?都是學哲學的,商先生在劍橋,她在倫敦。”
“商先生念哲學?不念什麼商科管理嗎?”
緹文笑了笑:“像他這樣的出身,一般都是念哲學、文學或者其他古典的人文類學科的,那裡面都是世家公子,或者老歐洲的old money,繼承姓氏和爵位。商科金融經濟的話……”緹文搖搖頭:“從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因為太過實用而不夠classical。”
俊儀若有所思:“因為他們才有人生的餘地去鑽研不實用的東西。”
莊緹文對她肅然起敬:“你說得很對,就是這樣,這本身就是一種貴族的象徵。”又笑:“不過商先生不一樣,他還修了法律和金融。他對自己想要的還是很清楚的。”
程俊儀想到什麼,十分想笑:“那你說,他們相親的時候難道聊哲學嗎?”
緹文也噗地一聲笑起來,唯有應隱沒笑。
她想起剛剛兩人的那通電話。
她打擾了他的相親。
那麼為什麼,相親的時候還要給她發微信呢?
啊,是為了要籤名。
給誰要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