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太子以頭扣地,惶恐道,“兒臣對靜亭公並沒有半分不滿,在兒臣眼中,靜亭公就是兒臣的半個親人,又豈會如此無情,請父皇明察。”
“你身為儲君,竟聽信後宅女人的話,你讓朕怎麼放心把江山交給你?”雲慶帝頹然地擺了擺手,“你且退下好好想想,今天究竟應不應該來為石家求情。”
太子告罪後惶然而退,再不敢提石家一個字。
見太子如此便退縮了,雲慶帝心裡更加失望。若是太子為石家據理力爭,他反而會高看太子幾眼。可是太子僅僅被他訓斥幾句後,就打了退堂鼓,這般沒有魄力,又怎麼能成為一國帝王?
可是想到魯莽的二兒子,雲慶帝更加心煩,太子最多也就優柔寡斷,老二就純粹是沒腦子,這個江山若是交到老二手裡,遲早會天下大亂。
早年因為父皇偏寵庶子吃了不少苦,所以他登基以後,就絕了庶子們的念想,誰知道這兩個嫡子竟如此不爭氣。
雲慶帝晃了晃身體,眼前有些發黑,勉強扶住御案,才沒讓人看出異樣來。
近來他時不時出現暈眩的症狀,即便讓太醫來把脈,太醫也說不出什麼來,隻說他是耗費心力過度,需要靜養。
靜養?
身為帝王,又怎麼做到靜養?
想到早年那些事,又想到為自己而死的姑母,雲慶帝嘆了口氣,難不成這是老天給他的報應?
太子受了皇帝訓斥的消息雖然沒有傳開,但是東宮的氣氛卻不太好。太子妃心情不佳,太子又整日待在書房,不去太子妃房裡,也不去妾室房裡,這讓他們做下人的心裡如何能安?
太子妃沒有想到她隻是讓太子幫著求情,太子去了大月宮以後,就不愛理會她了。冷淡的丈夫,陷入麻煩中的娘家,兩方的苦惱讓她心中十分煎熬,幾乎每夜都枕著眼淚睡去。
若此事隻是單純的爭風吃醋便罷了,可偏偏還牽扯到惠王舊部。宮外的人不知道,她心裡卻很清楚,刺死大長公主的刺客是誰派來的。他們家若是洗不清罪名,在陛下眼裡,就等於與惠王勾結。
他們家與一個想要造反卻不成功的王爺牽扯在一起,能有什麼好處?
“太子昨夜還是宿在書房嗎?”太子妃看著鏡中的自己,小心地揉著眼角,覺得自己似乎憔悴不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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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太子妃……太子昨夜並沒有去其他妾室處。”
太子妃聞言苦笑,他若是去妾室那裡反而好了,偏偏卻睡在書房。他這是在怪她,還是在表明他對石家的態度?
“安排人備下厚禮送到靜亭公府上。”太子妃站起身,看著窗外冒出一點點新芽的樹木,班家若是願意松口,石家尚有回轉的餘地。班家人行事張狂又魯莽,恐怕連惠王府試圖謀反一事都不知道,隻要班家人松了口,陛下就算有所不滿,也不會明著為難石家。
這樣石家至少能得到片刻的喘息。
很快東宮備下的厚禮,就以太子的名義送到了班家。
班家人看著滿屋的珠寶首飾,藥材字畫等物,感到有些莫名,東宮這是準備把庫房搬到他們家嗎?
本來他們想要多問幾句,哪知道東宮的人放下東西就走,連他們送的荷包都不敢收,那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讓班家人忍不住懷疑,難道他們是洪水猛獸?
“這東西恐怕不是太子送的。”陰氏翻看著禮單,“太子雖然細心,但也仔細不到這個份上。”
有些東西,是後宅女人才會注意到的,太子又怎麼會想到準備這些。
“是太子妃?”班婳頓時反應過來,“太子妃想借此跟我們家示好?”
“她跟我們家示好有什麼用?”陰氏放下禮單,“現如今事情已經不僅僅是石家與我們家的恩怨,而是朝廷黨派之爭。太子妃以為我們家是傻子還是沒見過好東西,拿了這些玩意兒就會給石家求情?”
“那這些東西怎麼辦?”班恆道,“難道給她送回去?”
“既然這是太子送給你父親的壓驚禮,那我們就好好收著,”陰氏輕笑一聲,“這跟石家有什麼關系麼?”
東西照收,至於其他的?
對不起,他們家的人腦子不太好,太復雜的事情想不明白。
“明日你進宮去給太子謝恩,就說謝謝他送來的壓驚禮,”陰氏對班恆道,“懂麼?”
班恆恍然大悟:“是,兒子明白了。”
這禮就算不是太子送的,他們也要讓它變成是太子送的。
班婳猶豫良久後抬頭看向陰氏:“母親,這事……真的是石家幹的嗎?”
“是不是石家已經不重要了,”陰氏嘆口氣,輕輕摸著班婳的頭頂,“重要的是,陛下覺得這是石家做的。”
班婳沉默下來,片刻後道:“可是,我不想放過幕後主使之人。”想到父親差一點點就真的出事,她的心裡便無名火起。
朝堂上的事情,是別人的事情,但是班家的事,就是她的事。
陰氏冷笑:“誰說要放過呢?”
這些人都把班家當傻子,可是誰又真正能欺負到他們頭上來?
成安伯府。
一個穿著極其普通的中年男人大步走進書房,來到容瑕面前,“伯爺,查出來了!”
“說。”
“謝家大郎,謝重錦!”
“他?”容瑕眉梢動了動,“謝家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能耐了?”
中年男人猶豫了一下:“屬下發現,陛下另一支密探隊似乎在此事中插了手,幫著謝重錦掩蓋了一些痕跡。”
“是在靜亭公遇襲之前,還是之後?”容瑕倒是很想知道,雲慶帝對班家有幾分真情。
“靜亭公遇襲之後。”
容瑕聞言意味不明地輕哼一聲:“看來他的心眼還沒有狠到極點。”
看來皇帝是在靜亭公遇襲以後,才將計就計把石家拉進這團渾水中。
“伯爺,需要屬下把疑點弄到明面上麼?”
容瑕靜立在窗前,良久以後道:“不用。”
他把幹淨潔白的手放到窗棂上,聽著窗外一隻鳥兒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安排好人馬護住福樂郡主,不要讓她有半點意外。另外,不要讓班家人牽扯到這些事情中。”
“左右……他們也幫不了什麼忙。”
“是!”中年男人面上露出異色,但是很快便低下了頭。
班家人背後那些武將舊部可都是難得的人脈,怎麼可能幫不上忙?
伯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第87章
皇後聽聞太子被皇帝訓斥以後,在屋子裡枯坐了半個時辰, 最終無奈地嘆息, 沒有去大月宮為太子求情,也沒有在雲慶帝面前提起過此事。
直到她聽聞班恆進宮謝恩, 才讓人把班恆與太子一起叫到了自己跟前。瞧著班恆怎麼看都是一幅討喜模樣的臉,皇後臉上不自覺露出了幾分笑意,“聽說你進宮來謝恩,是要謝哪門子恩?”
“微臣見過皇後娘娘, ”班恆笑嘻嘻地給皇後行了一個禮 , “前幾日太子殿下讓宮人送來不少的好東西, 家中二老心裡對此感激不盡, 便讓微臣進宮來給太子殿下謝恩了。本來兩天前就要進宮的,哪知道微臣的父親這兩日身體又不大好, 微臣便在家裡耽擱了幾日。”
“自家人談什麼謝不謝, ”皇後笑著轉頭, 見太子面上有異, 心裡頓起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太子,你給靜亭公家送什麼好東西了,值得這孩子眼巴巴進來謝你一趟?”
“兒臣……”太子不敢直視皇後的雙眼,“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
皇後的目光在他身上掃視一遍,隨後對班恆笑道:“聽見太子說的話沒有,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哪裡值得你這般了?下次再這麼客氣,我可是要生氣了。”
班恆聞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次因為家父的事情,累得陛下如此費神,事情還牽扯到……”他看了眼太子,尷尬的把話咽了下去,“早知道事情會鬧得這麼大,微臣就勸著家人一些了。”
“勸什麼?”皇後瞥了太子一眼,語氣有些冷淡,“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你們可是本宮與陛下的親戚,這些膽大包天之人也敢出手算計,若是不加以制止,遲早有一天他們也能算計到本宮與陛下的頭上。”
太子聽到這話,面色有些不自然,但是皇後仿佛沒有看到他神情不對般,隻道:“日後你再不可跟我說這種話,不然我就要生你的氣了。”
班恆別的不擅長,但是跟自家母親與姐姐待久了,哄女孩子開心的本事卻是練出了幾分,所以沒一會兒就把皇後哄得眉開眼笑,竟是忘了太子還在場似的。
太子是個性格柔和之人,見皇後這般待他,內心並無半分怨恨,隻是想著自己究竟做了什麼讓母後不高興的事情。
之前他因聽了太子妃給他的說法,覺得石家確實無辜,才願意幫石家求這個情。
然而這幾日他又在書房裡細細思索過,雖石家確有被冤枉的可能 ,但是也有撒謊的可能。太子妃說她的妹妹是個隻知詩畫的弱女子,可是他派人打聽過後,發現太子妃的妹妹並不是她口中那般模樣。
與多個男子有染,甚至還與婳婳曾經的未婚夫不清不楚,現在婳婳與成安伯訂了親,又傳出她心儀成安伯這等流言。這讓太子不得不懷疑,石二姑娘心術不正,甚至有意在針對婳婳。不然為何京城裡那麼多兒郎她不選,偏偏總是與婳婳有婚約的男人有牽扯?
最重要的是,就連二弟成婚當日,都還要特意去見她,這是何等的魅力,才能讓二弟做出拋下新娘子的行為?之前二弟總是與婳婳過不去,甚至故意欺負婳婳,難不成也是因為聽信了太子妃二妹的話,才做出這種事來?
人的腦子很奇怪,當自己認定一件事以後,就算事情有地方不合理,他也會自動把它補充完整,讓它變得合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