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石姑娘不是說,她心儀成安伯這事,都是外面的流言,她對情愛並無興趣,隻寄情於山水詩畫之中麼?
盡管他處處看班婳不順眼,可是每次她說過的話,他都忍不住要深思幾分,萬一……是真的呢?
“你……”蔣洛回頭看石飛仙,見她眼中含淚,欲語還休的模樣,心頭一股煩躁之意突起,對身邊的小太監道:“罷了,回宮。”左右是他無緣能娶的女人,多想又有何益?她乃相府千金,又不可能嫁給他做妾室。
“恭送殿下。”石飛仙對二皇子福了福身,然而這一次蔣洛沒有回頭,徑直離開了竹林。
“戲都看完了,我們也該走了,”班婳懶洋洋的對石飛仙道,“石小姐多多保重。”
“郡主,”石飛仙叫住班婳,“我不明白,你為何處處針對我?”
班婳挑眉:“你就當我嫉妒你的美貌好了。”
“噗!”
有人忍不住笑出聲,石飛仙的臉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班婳出場的時候,總是前呼後擁,離開的時候也是沸沸揚揚。她與那些紈绔離開以後,竹林裡便安靜下來。
謝啟臨對石飛仙道:“告辭。”
“等等,”石飛仙叫住謝啟臨,眼眶微紅道:“你是不是也像他們一樣,在心裡偷偷嘲笑我?”
“石姑娘,”謝啟臨看著地上幹枯的竹葉,語氣平靜道:“在下什麼想法都沒有,你不要誤會。”
“你不是沒有想法,而是在怨我對不對?”石飛仙忍不住又哭又笑道,“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與班婳鬧成那樣,謝家與班家也不會成為仇家。班家人心眼小,又愛記仇,若不是他們的報復,謝家又怎麼遇到這麼多事。所以這一切事情的起源都在我身上,你若怪我也是應該的。”
“我能怪的隻有我自己,”謝啟臨打斷石飛仙的話,“當年我年輕不懂事,犯下的錯,已經不能彌補了。”
“若是石姑娘真覺得對不起我,日後便離二皇子殿下遠一些,他是在下妹妹的夫婿,在下隻有這一個妹妹,不忍心她被好友與丈夫一起背叛,”謝啟臨抬頭看著石飛仙,“你能做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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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飛仙尷尬地避開謝啟臨視線:“在你眼中,我就是這樣的人?”
謝啟臨沒有說話,回答石飛仙的隻有一片寂靜。
“好,我明白了!”石飛仙自嘲道,“你終究是怪我的。”
風起,竹林發出唰唰地聲響,謝啟臨站在原地,就像是沒有感情的人偶。
“謝啟臨,你當年……真的有那麼愛我,真的對班婳一點感情也沒有嗎?”石飛仙忽然道,“你口中說著不怪我,但是你的心裡,卻是怨著的。剛才你的目光,一直都落在班婳的身上,恐怕連你自己都沒能察覺吧。”
謝啟臨肩膀動了動,他摸了摸自己的銀面具,淡淡道:“隨便石姑娘怎麼想都好,告辭。”
石飛仙看著謝啟臨離去的背影,自嘲地笑出聲。
當年謝啟臨送給了她一幅畫像,畫像上的她站在柳樹下,恍若仙人。然而她卻一點都不喜歡那幅畫,因為那幅畫上,她的裙擺上繡著大朵的牡丹花,很美,很豔麗。
可她從不穿有牡丹花紋的裙衫,亦不喜歡豔麗繁復的發型,畫上的人是她,又不是她。
謝啟臨對她說盡愛戀相思語,可是他真的有他說的那麼愛她嗎?
當年他說著愛她的話,心裡卻對別的女人動了心思,也就不要怪她算計了他。
隻恨班婳這個女人,竟像是一個銅豌豆般,毛病一堆,可她偏偏卻拿她沒有辦法。
想到班婳日後會嫁給成安伯,石飛仙心裡的恨意便怎麼也止不住。
“伯爺。”杜九靠近正在與其他官員喝酒說話的容瑕,在他身邊輕語了幾句。
容瑕臉上的笑意不變,隻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杜九對同桌的幾位大人抱了抱拳,退到了外面。
待二皇子大婚過後,容瑕便要去吏部正式任職,所以坐在這一桌的是六部尚書以及兩位相爺。這八個人心思各異,甚至立場各有不同,但是面上都是一派和諧,仿佛彼此從未在政見上產生過矛盾。
在迎親隊伍出宮的時候,在座八人都知道二皇子沒有去親迎,但誰也沒有先開口提這事,隻扯著無關的話題,打發著時間。
今天這個婚禮辦成這樣,最高興的便是石崇海,對於他而言,二皇子犯下的蠢事越多,太子的地位就越穩,他恨不得二皇子出宮以後,就不要回來了。
“借著這個好日子,老夫冒昧地向容伯爺問一句,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喝上你的喜酒呢?”石崇海笑得一臉溫和,仿佛壓根不知道嚴暉的二兒子為了容瑕的未婚妻鬧得要死要活一般。
旁邊嚴暉聽到石崇海這話,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其他官員笑著看向容瑕,似乎對這個話題也極感興趣。
第77章
“石相爺您說笑了,福樂郡主尚在孝期, 我又怎麼能在她悲痛之時, 談論這個問題?”容瑕笑道,“在下心儀郡主, 又怎麼舍得她受委屈。”
石崇海聞言笑道:“是極是極,我竟是忘了福樂郡主竟是在孝期了。倒是要委屈成安伯,久等佳人了。”
“能娶得福樂郡主已是三生有幸,就算等得再久, 在下也是甘之如飴。”
石崇海聽到這話, 雞皮疙瘩都快要起來了。這話說得好聽, 大義情理都被他佔了, 別人還要誇一句好。
原本大家還想拿著容瑕與福樂郡主打趣,可是想到福樂郡主還在孝期, 他們這些熟讀詩書禮儀之輩, 就不能再拿這個說事了, 不然就是沒規矩。
這樣一來, 最開始提這話題的石崇海就顯得有些尷尬,好在同桌的人岔開了話題,氣氛還算不錯。
然而容瑕似乎並不想就這麼放過石崇海,他狀似無意道:“石相爺有對出色的兒女,不知道誰才有幸能與石相爺家做親呢?”
石晉年齡與容瑕大差不多,這些年一直沒有娶親,石二小姐也是十七八歲的年紀,現在談婚論嫁也不算早了。
石崇海輕笑道:“婚姻大事,不可馬虎,慢慢來,不著急。”
容瑕若有所思道:“石大人說得有道理。”
同桌其他人的人頓時恍然,原來傳言石崇海有意讓大兒子求娶安樂公主,隻是後來不知怎麼的,這事沒有能成。看石崇海這樣子,恐怕這事還真不是什麼傳言。
陛下膝下雖然有幾個女兒,但是真正受帝後重視的,也隻有皇後所出的安樂公主,雖然安樂公主曾經有過驸馬,不過皇帝的女兒不愁嫁麼。雖然安樂公主比石晉大上幾歲,但是女大三抱金鑽,更何況這還是一隻金鳳凰,別說隻大幾歲,就算大上十歲,能把人娶回來那也是好事。
這會兒大家看石崇海的眼神,就變得有那麼點微妙了,買兒女求榮這種事,果然是不分身份貴賤高低的。
宮外,一群看完熱鬧的紈绔子弟們也沒心思賞什麼春景了,他們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自己親朋好友分享這個驚天大秘密。但是秘密這種東西,知道的人多了,那就不是秘密,而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流言。
不出一日,二皇子婚禮當天私會石相爺二女兒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京城上流圈子。紈绔麼可不像那些君子,還講究什麼不說人壞話這一套。再說了,他們說的又不是壞話,而是實話。
這件事一傳開,二皇子、石家、謝家都受到了影響,尤其是對於石飛仙而言,這件事簡直就是把她的臉面放在地上踩,可是她還不能站出去解釋。
解釋了,別人說她是惱羞成怒,不解釋,那別人會以為她是默認。本來這種事最好的解決源頭應該在二皇子蔣洛身上,可是蔣洛從小到大都不是什麼體貼的人,他回到宮裡以後,便覺得自己感情似乎受到了石飛仙的傷害,哪管外面洪水滔天,哪管石飛仙陷入流言以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這事傳得難聽了,頂多就是帝後責罰他一番,他陪著謝宛諭多出現幾個重要的場合,關於他的那些話題,自然就變成了男人成婚前不懂事的風流,隻要成親後浪子回頭,那就是好男人。
更何況他還是皇子,身邊最不缺女人,他又何必去管別人怎麼看他?
流言這種東西,永遠是越傳越烈,傳到班婳耳中的時候,已經變成了石飛仙勾引了京城很多男人,卻還要裝作一副清冷高潔的模樣,引得那些傻書生為她寫詩作畫,猶如犯了傻一般。
當初也是各種各樣的流言圍繞在班婳身邊,不過那時候她不在意這些,但是石飛仙能不能像她一樣不在意,班婳就不知道了。班婳能夠肯定的是,從今以後,“品行高潔”這四個字是用不到石飛仙身上了。
關於石飛仙的各種流言傳得沸沸揚揚,倒是很少有人去關注趙賈被殺一案,就連班婳也未曾耳聞,直到大理寺的官員找上門來以後,班婳才知道趙家有人被殺了。
大理寺少卿是個三十多歲的斯文男人,他雖是來問案,但是面對班婳時的態度卻十分恭敬,說出的每一個字都仔細斟酌過,唯恐班婳有半分不滿。
實際上他一點都不想來靜亭國公府,他早就聽過福樂郡主鞭笞負心郎探花的威名,手無縛雞之力的他,對這般潑辣的女性十分畏懼。可是大理寺其他人身份不夠,若是貿然到靜亭國公府問話,就有冒犯之嫌。他的上司大理寺卿也不太適合來,因為那又太過鄭重,本來隻是單純的問幾句話,驚動了大理寺卿,再單純的事情就要變得不單純了。
他一夜未睡,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幾個時辰,才鼓起勇氣拜訪了傳說中彪悍不講理的班家。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班家的門房很普通,既沒有拿斜眼看他,也沒有惡言惡語攻擊他,反而客客氣氣的領他進去。府邸裡面確實比較精致講究,但這是國公府,講究一些也是應該的。
小廝丫鬟們都很講規矩,沒誰亂探頭亂跑,瞧著反而比他家的下人精神一些,連身上的布料也穿得比他家下人好。
“劉大人,請往這邊走。”管領著劉大人進了正廳,對他行了一個禮,“請。”
劉大人見上首坐著靜亭公與其夫人,世子與郡主分坐兩邊,四人面上並沒有倨傲之色,更多的是好奇與不解。
“下官見過國公爺,見過夫人、世子、郡主。”劉大人朝班淮行了禮,班淮笑眯眯地讓他坐下。看到這個燦爛的笑容,劉大人心裡更加不踏實了。
寒暄幾句後,班淮終於問起了正經事:“劉大人,不知道今日你貴足踏臨寒舍,有何要事。”
“不敢,不敢,下官貿然來訪,是為了工部郎中趙賈被殺一案而來。”
“誰,誰?”班淮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誰被殺?”
“回國公爺,是工部郎中趙賈趙大人。”劉大人觀察著班淮表情,對方眼睛微張,瞠目結舌的模樣,不似偽裝,看來是真不知道這件事。他再扭頭去看福樂郡主,對方臉上更多的是茫然,似乎連趙賈是誰都不知道。
班淮愣了半晌,才不敢置信道:“他在外面得罪什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