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蕙唯有做出羞澀狀,低眸不語。
一直到了東六所,兄弟們散開了,魏曕才又得以回到妻兒身邊。
“爹爹抱我!”衡哥兒馬上纏了上去。
殷蕙訓兒子:“不懂事,爹爹才騎過很久的馬,累了。”
衡哥兒不信:“爹爹,你累嗎?”
魏曕搖搖頭。
殷蕙就嗔了他一眼,自己管教兒子的時候嚴肅,她管教兒子時他在那裡拆臺。
慢悠悠地回到澄心堂,殷蕙直接坐到前院廳堂的椅子上,吩咐安順兒:“我休息休息,你好好伺候三爺。”
安順兒哎了聲,扭頭對魏曕道:“爺,水都備好了,您是現在沐浴,還是先歇會兒?”
魏曕看眼殷蕙,不太放心:“是不是累到了?”
殷蕙:“腿有點酸,不礙事。”
魏曕吩咐金盞、銀盞:“扶夫人去榻上休息。”
兩個丫鬟便笑盈盈地來扶殷蕙。
魏曕看著她在次間的榻上躺好,這才去沐浴,衡哥兒是真想爹爹了,也要跟著去。
魏曕擦拭時,衡哥兒就在一旁看著,問了幾個童言無忌的問題。
魏曕面無表情地回答兒子,再警告兒子不許去外面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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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哥兒乖乖點頭。
搓了兩遍,洗洗頭再衝一次水,魏曕這個澡終於洗好了,擦幹頭發換上幹淨的常服,抱起衡哥兒去了次間。
金盞、銀盞還在給殷蕙捏腿,見三爺回來了,一時不知該不該退下。
“下去吧。”魏曕道。
二女連忙離去。
魏曕先把衡哥兒放到榻上,他再上來,殷蕙剛想收起腿給爺倆騰地方,魏曕卻按住她的腳踝,隨即坐到她旁邊,繼續替她捏。
殷蕙靠著軟枕,看著他生疏的動作,忍不住調侃道:“懷衡哥兒時,您對我怎麼沒這麼好?”
魏曕看她一眼,問:“那時候,你可提過半句不適?”
她是他的妻子,還懷了他的孩子,他當然在意,隻是無論他何時詢問,她都說“挺好的”、“沒事”這種話,如此,他又能做什麼?
殷蕙沉默了。
如魏曕所說,懷衡哥兒時,她的確沒有向魏曕抱怨過什麼,她又哪裡敢拿自己的瑣事向他抱怨?孕吐不雅,她不想讓他聽這話,後期小腿偶爾會抽筋,但疼一下就好了,沒有必要讓他跟著擔心,至於第一次懷孕對生產當日的恐懼,她怕她說了,男人覺得她嬌氣。
總之,他冷得叫人畏懼,她也傻得真以為冷臉皇孫就毫無人情味了。
“我也幫娘捏。”衡哥兒忽然擠到爹爹旁邊,有模有樣地抓娘親的腿。
殷蕙被兒子逗笑了。
因為小家伙在,兩人隻能聊些戰事變化、王府瑣碎,直到用過午飯,衡哥兒跟著乳母去睡覺了,夫妻倆才攜手進了內室。
殷蕙挪到床裡面,看著魏曕放下紗帳,來到她身邊。
上輩子的這日,殷蕙幾乎要在他懷裡昏死過去。
如今……
兩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都想到了不該想的,又都看了看她的肚子。
殷蕙先笑出來,抓著他的袖子問:“真沒受傷嗎?我好幾晚都夢見您出事了,嚇得一個人躲在被窩裡偷偷哭。”
他不會說甜言蜜語,那她說給他聽,反正編起來又不難。
魏曕聞言,皺眉道:“不是寫信報過平安了?”怎麼還這麼膽小。
殷蕙咬唇:“您不知道關心則亂嗎?”
魏曕無法再責備她什麼,然後,目光定在了她的唇上。咬了一口又松開的唇,有瞬間失了血色,旋即又變得紅潤潤的,像剛被雨水衝洗過的海棠花瓣,也像還掛著水珠的新鮮櫻桃。
魏曕靠近,左臂繞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懷裡,見她已經配合地閉上眼睛,嬌媚動人,魏曕便輕輕託起她的下巴。
才親了沒多久,殷蕙忽然捂住他的嘴將人推開。
魏曕氣息急促,疑惑地看過來。
殷蕙偏著頭,拿手背貼著發燙的臉道:“受不了,怕動了胎氣。”
月份越大越要小心,她不敢冒險。
魏曕重新靠過來,溫熱的呼吸在她耳後頸子上遊移,仿佛野獸進食獵物前的試探輕嗅:“親也不行?”
殷蕙再次推開他的臉,帶著一絲嗔怪道:“您有多大的本事,您自己不知道?”
魏曕的腦海中,迅速浮現出一幕幕活色生香的畫面,一幕幕全是她。
他轉過殷蕙,拉起她的手。
多一刻,他都無法再忍。
作者有話要說: 蕙蕙:做什麼?
三爺紅著眼:把命給你。
第76章
魏曕去洗漱架旁拿了一條巾子,打湿,再回到帳內,幫殷蕙擦手。
殷蕙半靠在床頭,看著他染上薄紅的臉,還伸手摸了兩下。
魏曕抬眸。
殷蕙笑道:“那邊風大,把您的臉都吹糙了。”
這一戰對他的影響還是很大的,不僅僅是臉龐粗糙不粗糙的問題,沒有經過戰事的魏曕冷歸冷,仍然帶著一種少年郎的稚氣,像一隻雖然羽翼已經長得豐滿但仍未敢真正飛出去的雛鷹,而經歷過長達半年的戰場廝殺,雛鷹不但學會了飛翔,更學會了撲殺獵物,徹底蛻變成了一隻令人敬畏的雄鷹。
男子二十及冠,但這場戰事才是魏曕真正的成人禮,他的目光變得更加內斂,冷俊的臉龐也變得更加堅毅。
這樣的他,也越來越像殷蕙記憶中上輩子那個三十歲的蜀王。
年輕的魏三爺還會被情事左右,做低伏小地給幫她擦手,三十歲的蜀王,要忙的事情更多,一個月頂多有五六晚宿在她那邊。再加上衡哥兒也早出晚歸的去宮裡讀書,身為蜀王妃的殷蕙經常覺得枯燥無事可做,每日都盼著丈夫、兒子快點回來,一家人一塊兒吃頓飯。
可是回來了又如何,大的是塊兒冰,小的也是塊兒冰,除非她問,誰也不會主動對她提及什麼。
幸好,這輩子很多事情都變了,她有嫁妝產業等著料理,有娘家親人可以思念,她與魏曕的關系更融洽,衡哥兒沒有任何變小冰塊兒的跡象,她的第二個孩子也就快出生了。孩子多家裡就熱鬧,而且,她能懷上老二,過兩年就能懷上老三,她們的蜀王府肯定會越來越興旺。
魏曕就見她對著他的臉走起神來,先是低落,一會兒又翹起嘴角。
“在想什麼?”魏曕將巾子拋到外面的桌子上,重新將她抱到懷裡,握著她柔軟小巧的手問。
殷蕙在他肩頭蹭了蹭,尋個舒服的姿勢,道:“想我剛嫁過來的時候,特別怕您,您一來,我大氣都不敢出。”
魏曕自然也記得她膽怯的模樣,連他的目光都不敢直視。
“後來怎麼不怕了?”他問。
殷蕙頓了頓,半真半假地道:“熟悉了吧,覺得您隻是面冷話少,人並不兇,不是那種動不動發脾氣的。”
魏曕抿唇,原來剛成親的時候,他在她眼裡竟是一個易怒易暴之人。
“哎,我困了,睡會兒吧,不然晚上吃席的時候沒精神。”
別看殷蕙今天好像沒做什麼,其實光在端禮門前站著等人就夠累了,剛剛又勞累了一番手,真乏了。
魏曕就陪她躺下了。
她很快睡熟,魏曕睜著眼睛,腦海裡還活躍著各種念頭。
這次抗擊金兵,他跟著父王立了戰功,大哥二哥嘴上都為他賀喜誇他有出息,心裡卻不知是怎麼想的。二哥還好,文武都不出彩,大哥呢,作為兄長卻被一個弟弟壓了風頭,怕是會有些想法。不是魏曕猜疑兄長,實在是兄長誇贊他時的笑容,看似溫和真誠,實則透出生疏來。
魏曕露出一絲苦笑。
大哥介意什麼?他再立功也越不過他去,難不成父王還會因為他這點戰功就改立世子?
根本不可能,父王不會,他也沒動過這種念頭。
皇祖父要父王守衛燕地北疆,這也是後代燕王們的職責,大哥從文治理燕地,他的志向便是協助大哥守好邊疆。
想著想著,可能是殷氏睡得太香,魏曕也跟著睡了小半個時辰。
睡前沒覺得累,輪到要起來的時候,魏曕才意識到家裡的床有多舒服,他已經半年多都沒有如此享受過了。
“您再躺會兒?我們收拾還要一陣。”看出他的懈怠,殷蕙笑道。
魏曕便讓開地方,讓她先去洗漱。
金盞、銀盞進來伺候主子。
紗簾尚未卷起,魏曕側躺著,看著她緩步移動的身影,背影依然?訟福揮脅喙椿蜃綽凍龆親櫻拍芸闖鏊匙派碓小?
這半年他在邊疆風餐露宿自然艱苦,她又要照顧衡哥兒又要掛念他,自己還是雙身子,想來也不容易。
耳邊又浮現她說她噩夢醒來偷偷落淚的話,魏曕再無怠意,坐了起來。
殷蕙剛擦完臉,還要梳頭,見他撩開帳子,奇怪問:“怎麼不多躺會兒?”
魏曕:“去看看衡哥兒。”
當爹的想兒子,天經地義,殷蕙沒再多問。
衡哥兒早醒了,想來找爹爹娘親,被乳母想方設法地勸住了,夫妻倆久別重逢,小孩子不懂,乳母能不懂?
魏曕衣袍齊整地跨出堂屋,就見衡哥兒蹲在院裡的槐樹下,拿著一根細細的小樹枝在戳什麼。
魏曕走到側廊中的美人靠上坐下。
衡哥兒瞧見爹爹,立即丟了小樹枝跑過來。
魏曕抱起衡哥兒,回答了衡哥兒一串問題後,輪到魏曕問了:“爹爹不在家的時候,你娘有沒有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