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哥兒想了想,點點頭。
魏曕的眉頭深深皺起:“嚴重嗎?”
衡哥兒不是很懂什麼叫嚴重。
畢竟是小孩子,魏曕低聲將乳母叫過來,問乳母。
乳母疑惑了:“夫人一直都好好的啊,不曾生病。”
衡哥兒:“你撒謊!那個杜郎中來了好幾次,我都看見了!”
乳母怔了怔,隨即笑出來,對魏曕道:“三爺,夫人有孕,所以杜郎中定期來給夫人把脈,五郎誤會了。”
魏曕已經明白了,讓乳母退下,他繼續問兒子:“有沒有人欺負你娘?你娘有沒有哭過?”
衡哥兒搖搖頭:“誰要欺負娘?為什麼要欺負娘?”
魏曕便放棄了,兒子太小,就算殷氏受了委屈,也不會在兒子面前表現出來。
殷蕙梳好頭,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一家三口就往勤政殿去了。
這是為父子倆擺的接風宴,廚房忙碌了一下午,大廚們分別拿出看家本事,整治了一桌豐盛無比的宴席。
燕王不怕戰場艱苦,可能夠享受的時候,誰不愛美酒美食?
妻妾或端莊或溫柔或美豔,兒子們文能守城武能御敵,孫兒孫女們個個乖巧伶俐,燕王環視一圈,面帶笑容,連續喝了三碗酒。
李側妃笑道:“王爺別光顧著喝酒啊,給我們講講您是怎麼抓到金國可汗的。”
燕王也想讓妻妾兒孫們聽聽自己的威風,笑著講了起來,從他們追擊金兵突降大雪開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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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郭嘯勸阻他不要冒雪追擊,李側妃幸災樂禍地瞥了眼郭側妃,什麼娘家哥哥,竟然不跟王爺一條心。
郭側妃隻笑盈盈地聽著。
提到崔玉建議攻金兵一個出其不備,李側妃眉頭一皺,酸溜溜地睨了崔夫人一眼。崔夫人是妻妾五人裡最年輕的,還有個弟弟給她長臉,看王爺對崔玉的滿意勁兒,崔夫人的寵愛就斷不了。
崔玉的席位擺在五爺魏暻一旁,見眾人都朝他看來,他隻是謙遜地笑笑。
魏楹趁此機會,光明正大地狠狠地看了幾眼心上人。
殷蕙的席位就在魏楹左邊,見此唯有嘆息。
她正替魏楹惋惜情路艱難,就聽公爹提到了自家男人,說魏曕主動請纓要去偷襲金兵。
殷蕙便朝魏曕看去,北地的鵝毛大雪她很熟悉,更是聽祖父提到過草原上的雪災,兵馬一旦迷路便可能凍死在冰天雪地裡,連郭嘯將軍都忌憚,魏曕敢去冒險!
上輩子他被公爹冷落了一年,心裡憋著火,急著立功挽回父心,主動請纓很好理解,這輩子都沒有那些不愉快,魏曕竟然還是去了?
燕王顯然非常滿意自家老三的這次表現,渲染完了雪勢,又開始講魏曕為了等待最佳戰機,率兵在大雪裡一動不動地站了一個時辰。
大殿裡燒著炭火,可聽著此情此景的眾人都覺得冷了起來。
“來,咱們先敬三弟一杯!”世子爺魏暘忽然站起來,舉著酒碗提議道。
燕王第一個贊成,他都贊成了,其他人也紛紛舉起酒碗或茶盞。
魏曕解釋道:“還是父王英明決斷,又有斥候不畏風雪探清敵情,再加上全軍將士齊心協力才成全此役,實非我一人之功。”
魏昳笑道:“三弟就不要客氣了,喝吧!”
魏曕無奈,仰頭飲下一碗烈酒。
酒碗擋住了他的臉,殷蕙隻能看到他規律滾動的喉結,想到這是自己的丈夫,他並非純粹是為了泄憤才去冒險,殷蕙便也生出幾分敬佩來。
“三弟妹是不是越來越仰慕你家三爺了?”紀纖纖探頭過來,低聲調侃道。
殷蕙裝羞,心裡則想,魏曕怎麼都比二爺魏昳叫人順眼的。
燕王誇過兒子,終於講起了他帶兵繞路去截斷金兵的退路,結果金兵擁護著他們的可汗正好逃到了他們面前,抓了個正著。
他講得簡單無比,眾人卻齊齊站立起來,向燕地百姓擁護愛戴的燕王殿下、他們的一家之主敬酒。
燕王笑著再飲一碗,喝得紅光滿面。
宴席結束時,已經近二更天,外面冷風呼嘯,冰寒刺骨。
燕王哪也沒去,留下徐王妃宿在勤政殿。
李側妃四妾各懷心思回了西六所。
東六所這邊,因為天冷,魏暘幾兄弟沒有再拉著魏曕攀談,各自快步離去,徒留魏曕扶著殷蕙慢吞吞地走著。
孩子們都早早回去了,不必挨這個凍。
金盞、安順兒一前一後地提著燈,燈籠被風吹得直晃,更添寒氣。
“我抱你?”魏曕一手扶著殷蕙的肩膀,一手扶著她的胳膊,兩人挨得很近。
殷蕙笑:“抱得動嗎?”
魏曕便停下來,脫下身上礙事的大氅,小心翼翼地將她橫抱起來。
意外的是,她並沒有他預想中的那麼重,可能隻比懷孕前重了十幾斤。
一口氣抱回澄心堂也沒關系,但因為久抱她也不舒服,中間魏曕就放下她兩次,走一會兒再接著抱。
順順利利回到澄心堂,殷蕙好好的,魏曕出了一頭的汗,累是一方面,心裡還緊張。
兩人分別洗漱,再一塊兒躺到床上。
“您過來。”殷蕙忽然道,“咱們再說說話。”
魏曕就鑽到她的被窩,捏捏她的胳膊捏捏她的腿,問:“怎麼這麼瘦?”
他記得她懷衡哥兒時,整個人胖了一圈,臉蛋紅撲撲圓潤潤的,氣色特別好。
殷蕙目光流轉,摸著他的胸膛道:“想您想的唄,一想到您在邊關吃風咽土,我哪還吃得下去。”
這純粹是瞎說呢,她隻是不想再生一個大胖小子或大胖女兒,刻意控制著飲食,沒暴飲暴食,但也沒餓著。
魏曕卻信以為真,大手握緊她的手,沉默半晌,隻責備了一聲“傻”。
殷蕙哼道:“我傻,您也傻,那麼大的雪,別人都不敢去,就您人傻膽大。”
魏曕笑了下,原來她想說這個。
“金兵跑得快,大雪確實是咱們的戰機,一旦錯過,繼續追下去,這場戰事不知何時才能結束。”
若戰事拖延,皇祖父不高興,大軍白白耗費更多的軍餉糧草,他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
她生衡哥兒時那麼艱險,她害怕,他亦怕。
早點回來,還能陪陪她。
第77章
殷蕙懷孕後用的都是殷家胭脂鋪精心為她調制的一種面霜,無色無香,塗在臉上輕薄透氣。
第二天魏曕洗過臉,她就遞了一盒給他。
魏曕下意識地看向兩個丫鬟。
金盞、銀盞早低下了頭。
大男人還在別扭,殷蕙將他拉到屏風後面,按在床邊,打開盒子挖了一指頭出來,飛快抹在他臉上,低聲嫌棄道:“都快糙成樹皮了,我都親不下嘴。”
魏曕隻好坐著不動,默默地讓她抹勻。
“以後您早晚都塗一遍,爭取年前養回來。”塗好了,殷蕙將盒子塞到他懷裡。
魏曕接住盒子,沒說什麼,吃完早飯牽著衡哥兒去靜好堂給溫夫人請安。
殷蕙身子重,就不走來走去的折騰了。
魏曕父子倆回來時,碰到了魏昳,穿著官袍,臉色很是難看。
“二伯父。”衡哥兒懂事地招呼道。
魏昳這才看見他們父子倆,強扯出一個笑臉來。
魏曕雖然心中疑惑,卻沒有問什麼,猜到二哥可能在父王那裡挨了數落。
他不問,魏昳嘆口氣,大手揉揉衡哥兒的腦袋瓜,低聲朝兄弟吐苦水:“六月裡我多喝了一點酒,正好一個伶人路過,我一不小心著了她的道,這事不知怎麼讓父王知道了,剛剛把我叫過去好一頓罵,還罰我禁足一個月,你說說,你跟大哥都立了功,我卻……”
他被禁足的事根本瞞不住,還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先自嘲一遍。
魏曕想到了殷氏的信。
他能理解父王的憤怒,如果將來他去打仗,衡哥兒還有心思花天酒地,他也會罰衡哥兒。
“喝酒誤事,二哥以後少喝些。”
“嗯,等我出來,再請你喝……吃席,替你慶祝。”
魏昳背影滄桑地走了。
魏曕趁機教導兒子:“祖父不喜歡咱們喝酒,你長大了少喝。”
衡哥兒點點頭,問:“爹爹,什麼叫伶人?”
魏曕抿唇,冷聲道:“戲子歌姬都叫做伶人,二伯父就是因為親近伶人被罰的,你長大後也不要接近伶人。”
衡哥兒懂了,喝酒不好,跟伶人玩也不好,都會被祖父懲罰。
回到澄心堂,魏曕提醒殷蕙:“二哥被父王禁足了,若二嫂過來,你說話注意些。”
殷蕙想了想,猜測道:“父王知道二爺屋裡又添人了?”
魏曕點頭。
殷蕙都有點同情紀纖纖了,要說紀纖纖也是個大美人,二爺怎麼還整天惦記外面的野花野草,別的時候惦記也就罷了,公爹在邊關抗擊金兵,他竟然還敢犯糊塗。
不出所料,下午紀纖纖就來朝她發牢騷了,從殷蕙歇晌起來一直嘮叨到黃昏天暗才離去。
“你們關系何時這麼近了?”
魏曕隱含不悅地問,擔心自己的妻子近墨者黑,也不滿紀氏佔了她那麼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