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大笑,他這五個兒子,確實老三最像他,除了不愛笑。
“兒子拜見父王!”
來到近前,魏曕下馬,帶著身後的武將們跪下行禮。
燕王笑笑,叫眾將免禮,再詢問魏曕那晚的戰況。
魏曕如實匯報。
燕王很是滿意,等正事談完,魏曕上了馬,燕王才上下打量他一眼:“可有受傷?”
魏曕下意識地看向左臂,然後道:“挨了一刀,好在隻是皮外傷。”
燕王頷首:“是孩子就會摔跟頭,是將軍早晚都會挨刀,習慣就好。”
說是這麼說,傍晚安營扎寨時,燕王還是來了魏曕的營帳,要親眼看看兒子的傷勢。
金兵的彎刀十分鋒利,好在魏曕穿著的戰甲承受了大部分力道,魏曕受的確實隻是皮肉傷,沒有傷筋動骨,然而那傷口依然夠深的,兩邊的肉都翻了出來,魏曕的胳膊又那麼白,看著觸目驚心。
任何一個將軍都會心疼自己的兵,何況燕王除了是主帥,還是魏曕的爹。
從出徵後,燕王還沒有與魏曕說過什麼貼心話,這會兒戰事結束了,他也有心情了,一邊替兒子換藥,一邊問:“第一次上戰場,怕過嗎?”
魏曕喉頭微動,看著父王垂眸專心為他上藥。
上一次父子倆離得這麼近,還是父王因拔牙而臥床休養時。
“不曾怕過,隻是做過幾場噩夢。”魏曕道。
燕王笑了:“跟我一樣,我第一次上戰場,是跟著你皇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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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也隻是一個年輕的兒子,是父皇膝下唯一一個文武雙全的兒子,跟著父皇一起殺敵,他受傷了,父皇也會過來探望。
父皇是個大忙人,哪怕父皇一年都沒時間關照他什麼,來探望一次,便能彌補空缺一年的父子溫情。
直到他就藩燕地,二十來年了,竟再也沒有回過京城。
他隻有一個父皇,父皇卻有好幾個兒子數不清的孫子,他都懷疑父皇是否還記得他的樣子。
上完最後一點藥,燕王長長地嘆了口氣。
魏曕疑惑地看著情緒忽然低落的父王。
燕王拍拍他的肩膀,什麼也沒有說,轉身走了。
等大軍退回邊關,等了十來日,京城那邊也來了旨意,命燕王派人將金國可汗押送京城,朝廷另派官員與金國商談休戰條件。
邊關自有郭嘯率領禁軍繼續駐守,燕王作為藩王,遇到戰事他必須出兵,沒有戰事,則不能帶著五萬人馬四處招搖。
功成身退,燕王帶著兒子與三支護衛軍,浩浩蕩蕩地返回平城。
大軍所過之處,燕地百姓們無不歡呼喝彩,邊關幾次戰事都是燕王率兵擊退的,在燕地,百姓們更信燕王,而非京城的皇上。
到了平城附近,燕王讓三個指揮使先率領各自的兵馬回衛所,他隻帶著魏曕、崔玉與一隊侍衛進了城門,儀仗簡單得仿佛他隻是出遊數日歸來,而非又立了一次赫赫戰功。
街頭百姓們照常過著日子,或賣貨或買貨,當十幾匹駿馬出現,百姓們也沒覺得什麼稀奇,等他們意識到領頭那人是燕王,燕王等人已經走遠。
“真是王爺嗎?不是打了勝仗抓了金國可汗,怎麼就這樣?”
百姓人家有書生考了秀才舉人,還要敲鑼打鼓熱熱鬧鬧,王爺竟然一聲不吭就回來了?
“那是咱們王爺經常立功,都不稀罕顯擺了!”
“就是就是,咱們王爺才不是那種沽名釣譽的,做的都是大實事!”
作者有話要說: 海公公:王爺,大街上都在誇您呢。
燕王笑眯眯。
三日後,海公公:王爺,百姓們安居樂業,已經恢復如常。
燕王:emmm
第75章
這次回平城,燕王不想驚動城內百姓,卻提前派人知會徐王妃了。
家主凱旋,徐王妃自然要帶著一大家子人來迎接。
燕王府仿京城皇宮規制,設有四道城門,其中東華門、西華門、後宰門經常使用,唯獨南面的端禮門,隻有遇到大事時才會開啟。
今日便是大日子,上至各院主子,下至各房的丫鬟小廝,全都聚集在了端禮門前。
等了半個時辰,徐王妃朝殷蕙這邊看了眼,叫人搬來一把椅子給她。
殷蕙道謝過後就坐下了。
她的產期在冬月下旬,此時已經是冬月初了,身子重,坐久了不舒服,站久了更不舒服。
好在是冬天,太陽不曬,不然一大早就過來等著,大汗淋漓的更得遭罪。
紀纖纖也站累了,用胳膊肘靠在她的椅背上,低聲闲聊起來:“你們家三爺回來的可真是時候,正好能看見孩子出生。”
殷蕙笑道:“都是託皇上、父王與諸位邊疆將士的福。”
紀纖纖看著她紅潤的臉頰,似笑非笑:“你這張嘴,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殷蕙將食指抵在唇上,朝徐王妃那邊看了眼。
紀纖纖還以為徐王妃看過來了,連忙站直了身子。
休息夠了,殷蕙叫金盞搬走椅子,與徐清婉、紀纖纖一塊兒站著等。
巧了,椅子才拿開不久,王府外面的大街上便傳來了強健有力的馬蹄聲,紀纖纖目光異樣地看向殷蕙:“你還能掐會算不成?”
殷蕙好笑地搖搖頭,真是碰巧,就算她重生,也記不清上輩子公爹他們具體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端禮門外,侍衛們止步,燕王示意魏曕、崔玉跟著他,一起騎馬跨過護城河上的拱橋,意氣風發地跑了進來。
燕王穿絳紫色錦袍,雍容華貴。
左後側魏曕穿石青色錦袍,英姿筆挺,右後側崔玉一襲白袍,君子如玉。
離得近了,魏曕、崔玉先行下馬,以示對徐王妃、魏暘等人的敬重。
殷蕙站在徐王妃後面一排,三匹馬跑過端禮門時,她一眼就認清了魏曕的身影,見他端坐馬上確實安然無恙,殷蕙徹底放下心來。魏曕離得尚遠時,她還能盯著看,現在近了,為了不讓妯娌妹妹們看笑話,殷蕙便假裝不太在意似的,一心聽燕王與徐王妃說話。
魏曕走過來時,目光在她身上頓了頓,見她望著父王,他也移開了視線。
“爹爹!”
衡哥兒突然從幾個小兄弟們中間跑了出來,邁著小短腿直奔魏曕,什麼禮數不禮數的,他想爹爹了!
魏曕正準備接住兒子,沒想到燕王在前面截住了衡哥兒,將乖孫子高高抱了起來,笑著逗弄道:“五郎隻想爹爹,不想祖父嗎?”
衡哥兒看看祖父,點頭道:“想了。”
燕王:“那你為何先喊你爹,不喊祖父?”
衡哥兒眨眨眼睛,一本正經地回答道:“祖父在跟祖母說話。”
孫子機靈,燕王更喜歡了,揉揉衡哥兒的腦袋瓜,轉身交給魏曕,他則把大郎幾個叫了過來。
“爹爹,你打勝仗了嗎?”衡哥兒來到爹爹懷裡,明顯放松了很多,巴巴地看著爹爹問道。
魏曕也在看兒子,發現才半年不見,衡哥兒長高了,更重了,眉眼也更加像他。
“打了,祖父帶兵打敗了金人。”他低聲回答兒子。
衡哥兒:“騎大馬打的嗎?”
魏曕點頭。
他言簡意赅,衡哥兒卻攢了很多很多的問題,魏曕不得不叫兒子先等等,等回澄心堂後再給兒子講。
眾人在這邊待了兩三刻鍾,燕王說得口渴了,這才道:“都先散了吧,晚上府裡設宴。”
奔波這麼久,他也累了。
此話一出,眾人便分散開了,各自朝自家院子裡的人走去。
崔夫人走到一旁,要帶弟弟崔玉去她那邊休息,王爺將人帶回來,為的就是讓她們姐弟團聚。
崔玉笑著走向姐姐,卻見前面郭側妃身邊突然跑過來一道紅裙身影,正是魏楹。
“娘,我去你那邊待會兒。”魏楹撒嬌地挽著母親道。
郭側妃不疑有他。
魏楹趁機往後看了眼。
崔玉見了,及時收回視線。
另一側,殷蕙才要朝魏曕走去,魏曕已經抱著衡哥兒大步走過來了,冬日陽光慘淡,倒顯得他風吹日曬的臉恢復了曾經的白皙一般,一雙丹鳳黑眸依舊如寒潭般清冷,然而當他的目光碰上她的,殷蕙還是從裡面感受到一絲灼熱,仿佛那冰潭下隱藏著墨色的烈火。
“身子如何?”
“您沒受傷吧?”
面對面站在一起,兩人幾乎同時開口道。
說完之後,殷蕙先垂下眼簾,笑著道:“我挺好的,這孩子很乖,沒怎麼鬧我。”
魏曕剛要說話,魏暘、魏昳、魏昡、魏暻同時走了過來,大有兄弟五個同路回東六所之意。
魏曕隻好放下衡哥兒,陪兄弟們走在前面。
徐清婉、紀纖纖退下來陪殷蕙。
殷蕙身子重,走得慢悠悠的,前面男人們步伐大,很快就拉開了距離。
紀纖纖低聲埋怨道:“大哥二爺他們真是的,什麼時候找三爺聊不成,人家三爺剛剛回來,一心想多陪陪媳婦孩子呢。”
如果叫三爺來陪殷蕙,她就不用學烏龜爬了。
徐清婉難得附和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