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看向魏曕、馮騰。
魏曕垂眸,馮騰尷尬地撓了撓頭。
燕王沒有追究這點小事,帶隊回去了。
護衛隊還要集結,統一回兵營。
趁人馬還在聚集,指揮使馮谡將兒子叫到一旁,借著樹木遮掩,他狠狠踢了兒子一腳:“三爺武藝高超,打個獵還用你幫忙?”
馮騰委屈:“我跟他一起做事,提個醒又怎麼了?”
兒子直腦筋,打也打不出幾個彎來,馮谡隻能把話說得明白一些:“你在心裡偏向了三爺,所以想幫三爺,是不是?”
馮騰揉著被踢痛的腿,還不服呢:“是又怎麼了?”
馮谡:“小事你都幫了,如果幾位公子出了大事,你是不是也要先幫三爺?”
馮騰:“那當然,我跟三爺最熟啊。”
馮谡:“糊塗,你把世子爺置於何地?尊卑有別,長幼亦有別,世子爺才是下任燕王,你公然偏袒三爺,隻會害了三爺。”
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馮騰終於反應過來,頓時懊惱不已:“完了,我是不是給三爺添麻煩了?”
馮谡搖頭:“做都做了,其他的你也管不了,看世子爺如何想吧。”
二爺也是個不安分的,非要挑出來。
.
燕王等人回府時,紅日已經開始偏西。
Advertisement
幾位爺都餓了,沒再交談,各回各的院子。
頤志堂,徐清婉服侍世子爺魏暘更了衣裳,出來時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飯菜。
魏暘默默地吃飯。
徐清婉察言觀色,覺得他心情不太好,丈夫於武藝上不精,今日狩獵怕是被弟弟們搶了風頭,所以不高興了。
等魏暘吃完,徐清婉柔聲道:“上午孟姨娘那邊請了郎中把脈,說是肚子有點不舒服,您要不要去看看?”
魏暘十分寵愛孟姨娘,聞言馬上去了。
孟姨娘又非常看重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歌姬出身,貌美又不能美一輩子,她就指望這胎生個兒子固寵呢,所以哪怕隻是有一點點不舒服,孟姨娘也要緊張地請郎中。
“爺,您回來啦?”見到魏暘,孟姨娘高興地道。
魏暘看向她的肚子:“身子如何?”
孟姨娘笑道:“已經好多了,您呢,可獵了什麼好東西?”
魏暘的臉色眼看著就沉了下來。
孟姨娘心裡一咯噔,忙轉移話題,暗暗地將徐清婉罵了一頓。她就說呢,世子爺怎麼一回來就聽說了她的事,原來是徐清婉看出世子爺心情欠佳,怕觸霉頭,這才將男人推到她這邊來。什麼端莊大度,都是裝的!
魏暘不耐煩聽孟姨娘說些沒用的,回前院歇晌了。
又哪裡睡得著。
父王雖然也器重他,卻沒有讓他插手兵權,老三倒好,年紀輕輕就去了衛所,還拉攏了人心。
馮騰是馮谡的兒子,馮谡是父王的心腹,倘若父子倆齊齊支持老三……
太子都有被廢的,更別說世子了。
徐清婉的母族雖然顯赫,終究離得太遠,還不如老四的母族郭家。
郭側妃很受父王寵愛,老四背後又有燕地的十萬禁軍。
算起來,還是老四的威脅最大。
老三這邊,若能收為己用,倒不失為一個好助力。
澄心堂。
魏曕若無其事地吃著飯,殷蕙抱著衡哥兒坐在一旁,無法根據他的臉色猜測狩獵結果。
殷蕙也不擔心,上輩子這場狩獵並沒有引發什麼事端。
又過了兩日,便是除夕。
王府在花園裡搭了戲臺子,席位擺在朝陽的一側,殷蕙穿著厚厚的鬥篷,手裡捧著暖爐,坐在妯娌小姑們中間,心神安寧地聽著戲。
燕王愛聽戲,府裡專門養了樂人與劇作先生,其中一位賈先生最受燕王賞識。下午這場戲,便是賈先生新排出來的,講的是天上的金童玉女生了凡心,不被天庭所容,隻能投胎轉世成人間的一對兒男女,成就姻緣之好,後來被王母娘娘派鐵拐李度化,重歸仙界。
“天上規矩那麼多,換成是我,寧可在世為人,不做神仙。”
魏楹小聲與殷蕙耳語道。
殷蕙笑道:“神仙能長生不老,凡人便是生在富貴人家,也免不了病痛,所以還是做神仙好吧。”
魏楹:“可做神仙不能動情啊,這麼說吧,如果現在你可以做神仙,你會舍下三哥嗎?”
巧了,戲臺上這會兒剛好唱完一段安靜下來,於是所有聽戲的人都聽到了魏楹的話,也就都朝殷蕙看來,包括燕王。
第一次受到這種關注,殷蕙臉紅了。
眾人心領神會,知道她舍不得夫君。
“呦,三弟聽見沒,三弟妹寧可不做神仙,也要與你做夫妻。”魏昳低聲調侃魏曕道。
魏曕置若罔聞。
魏暘瞥眼他泛紅的耳垂,笑了,老三終究年輕幾歲,還很純情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三爺:你,真不去做神仙?
蕙蕙:說實話怕氣死你,還是不說了,大過年的。
第27章
被眾人揶揄了一番,殷蕙暗覺好笑。
她臉紅隻是因為與魏楹的悄悄話被大家聽見了,沒想到卻叫大家誤會她對魏曕痴心一片。
然而真能做神仙,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拋棄魏曕,就算她選擇留在凡世,為的也是衡哥兒與祖父。
戲子們繼續唱戲,殷蕙怕再鬧出什麼笑話,也認真地聽了起來,不再與魏楹竊竊私語。
下午就這麼過去了,接下來便是除夕夜宴。
夜宴設在勤政殿,殿內擺了一圈炭盆,燒得是最上等的銀霜炭,又暖和又沒有煙塵。
這樣喜慶的場合,人人都說著吉祥話,便是李側妃、紀纖纖那種喜歡四處挑撥的,今晚也不會觸誰的霉頭。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時辰,飯後四郎、五郎、莊姐兒這些小娃都先被乳母抱回去了,其他人要聚在一起守夜到子時。
麗春院的歌姬們依次上場,為眾人獻上她們精心排練的歌舞,有的曲舞壯懷激烈,有的婉轉纏綿,很是賞心悅目。
殷蕙強撐著精神,其實腰已經酸得不行了,得虧今日不是月事第一天,不然她可能挺不住今晚。
快到子時時,樂人們都退下,燕王喝口酒,開始暢談對新年的期盼,希望兒子們好好當差歷練出一番才幹,希望女兒們能嫁得如意郎君,希望兒媳婦繼續相夫教子,尤其是教好他的幾個孫子。
魏暘、徐清婉分別領著兄弟、妯娌們離席,朝燕王跪拜行禮。
這種事燕王府眾人做了二十多年,肯定都習慣了,時間把握得非常好,大家叩拜完畢剛回到席位上坐下,外面啪啪地燃起了鞭炮。
鞭炮聲中,鹹寧九年到了。
.
走出勤政殿,一股冷風迎面吹來。
饒是鬥篷足夠厚,殷蕙還是打了個激靈。
冷歸冷,平城各地卻十分熱鬧,不斷有煙花在四方升空綻開,仿佛有人偷了天上的星星關在爆竹裡,再在這一刻放它們歸於天際。
“哎,這鞋套也太重了,我都走不動路了。”
殷蕙還在看煙花,紀纖纖突然叫了起來。
殷蕙便看向紀纖纖的鞋套。今晚她們過來時都準備了一雙鞋套,外皮內毛,從腳底一直裹到膝蓋,在殿裡暖和不用穿,防的就是子時外面的冷。
紀纖纖那雙外面是鹿皮,應該也暖和的,隻是走路確實不方便。
“二爺,您過來。”紀纖纖抱怨完就不走了,嘟著嘴叫魏昳。
前面的五兄弟都停了下來,魏昳雙手縮在袖子裡,不耐煩地道:“做什麼?有話不能回去再說?”
紀纖纖指指自己的腳:“我走不動了,您背我。”
魏昳瞪眼睛,當著兄弟嫂子弟妹妹妹們的面,紀纖纖竟然敢讓他背她?
他當然拒絕:“胡鬧,自己走!”
紀纖纖:“我才出月子沒多久,怕冷畏寒!”
女人產後總要虛弱一段時間,雖然紀纖纖十月底就出了月子,但才多養了兩個月,比其他人更怕冷也在情理當中。
徐清婉與殷蕙默默地看戲,魏昳其實也動搖了,就是礙著面子想再撐撐。
他們這事不解決大家都不好走,世子爺魏暘就勸他:“二弟妹身子要緊,你就去背背她吧,都是自家人,沒誰會笑話你。”
魏昳有了臺階,這才一邊責備紀纖纖嬌氣,一邊來到紀纖纖面前。
紀纖纖的丫鬟幫忙將她扶到了魏昳的背上,紀纖纖很是愉悅,雙手抱著魏昳的脖子,回頭朝徐清婉等人道:“大嫂,我們就先走啦。”
徐清婉笑著點點頭。
魏昳就背著紀纖纖先走了。
成家的人要顧忌禮儀,有耐心慢慢走,四爺、五爺、魏杉、魏楹原本也會跟著兄長們,這會兒見二哥二嫂都搞特殊了,四兄妹便也笑嘻嘻地追了上去,很快就跑遠了,隻留魏暘、魏曕兩對兒夫妻。
殷蕙、徐清婉的腳上同樣套了鞋套,走不快,魏暘、魏曕也隻能放慢速度,遷就她們,幸好魏暘很能聊,帶著魏曕從家事聊到差事,一副長兄諄諄教導弟弟的畫面。魏曕雖然話少,但該點頭的時候點頭,還道謝的時候道謝,看起來也很敬重兄長。
終於,大房的頤志堂到了。
道別之後,魏暘、徐清婉先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