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客廳裡,除了分開而坐的林成和林菁菲,還有季奕鈞和另一位整潔西裝的中年男人。
阮芷音心下了然,想必對方就是阮老爺子的遺產律師柴松。
阮老爺子去世後,柴松便和阮芷音通過電話,告知她將會在葬禮過後在老宅宣布阮老爺子的遺囑。
林成沒能去參加葬禮,故而一早就到了老宅,但柴松卻執意要等所有人到齊才宣讀遺囑,他也隻能等到了現在。
看見阮芷音進門,林成的語氣已經有了些許的不耐煩:“柴律師,現在可以宣布遺囑了吧?”
柴松倒是很有職業素養,沒和林成計較,默默點了點頭,在阮芷音和程越霖落座後站起身。
“各位好,我是阮老先生的律師柴松,受他生前的委託,來向各位公布阮先生的遺囑。”
阮芷音平靜頷首:“柴律師好。”
柴松禮貌回視,而後切入正題:“阮先生最後一次修改遺囑,是在半個月前。他在最後這份遺囑中,共指定了三位遺產繼承人。”
“阮先生名下的14處房產及基金存款的部分,將按照目前的市值,由指定的三名繼承人平分。”
阮芷音等人默默聽著,神色未變。
林成卻在聽到柴松提及三位遺產繼承人後,神情愈發凝重。
阮老爺子近幾年的確偏疼阮芷音一些,但對林菁菲這個外孫女也一直不錯。
季奕鈞是阮老爺子辦過收養手續的養子,也是名義上的兒子。
遺產繼承人隻有三人,阮芷音當然知道,林成心裡擔心的是什麼。
可即便做好了準備,在聽到柴松接下來的話時,她仍驚訝地攥緊了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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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松的話清晰傳入眾人耳中——
“阮先生名下40%的阮氏股份,其中30%歸孫女阮小姐所有,林小姐和程先生,將分別繼承餘下部分的5%。”
除了季奕鈞,其餘人皆是震驚。
阮芷音怎麼也沒有想到,另外一個繼承人不是季奕鈞,也不是林成,而是和她結婚不過兩個多月的程越霖。
她不知道爺爺的這個決定是因為自己,還是單純地喜歡程越霖這個孫女婿。
側首對上男人那稀松平常的目光,阮芷音輕笑著搖了搖頭,在他耳邊小聲道了句:“你倒是很討爺爺的喜歡。”
“嗯,證明爺爺的眼光不錯。”
程越霖含笑朝她挑了挑眉,語調雲淡風輕,卻直接刺激到了坐在另一側的林成。
“這怎麼可能!”
林成的情緒有些失控,顯然不願相信自己多年的努力竟然打了水漂,被半路出來的阮芷音和程越霖奪去了大半的遺產!
“姐夫,幹嘛這麼激動。”
季奕鈞淡淡望了林成一眼,久違地喊了林成一聲‘姐夫’。
“這也怪我,老爺子先前跟我提了兩嘴遺產的事,我想著咱們都是長輩了,總不好跟晚輩搶東西。”
“所以我索性建議阮叔,不必考慮我們兩個。這年紀大了,總該自力更生了不是?”
阮芷音還是頭一回見到季奕鈞說出這種直戳人心窩子的話。
要說年紀大,季奕鈞還不到四十,和已經年過五十的林成顯然不一樣。
至於對方放棄遺產的決定,阮芷音也不意外。
畢竟季奕鈞成年後就搬出了阮家,在阮勝文去世後也沒有插手阮氏的事情,似是對阮氏沒什麼興趣。
林成緊握著拳,面色潮紅,蹙眉反駁道:“可菁菲怎麼說也是老爺子的外孫女,他怎麼可能把那30%股份都給了這丫頭。”
季奕鈞聞言,輕笑一聲:“林成,你是不是忘了什麼。老爺子那40%的股份,有25%是勝文哥留下的,本來就該給音音。”
這個道理,就像阮玲芳把自己那10%的股份留給了女兒林菁菲一樣。
阮氏是阮勝文在世時一手壯大的,當年阮老爺子便想要將公司交給兒子,也給一雙兒女分別轉讓了股份。
隻是阮勝文夫婦去世時,阮芷音還沒有被接回阮家,法定的繼承人也隻有阮老爺子。
除開阮成文那25%的股份,阮老爺子不過是把餘下的15%平分給了阮芷音三個小輩,說不出什麼偏心。
林成似乎仍不願承認阮老爺子的這份遺囑,指著程越霖擰眉道:“可他不過是個外人,老爺子怎麼可能——”
“林成,程越霖是我丈夫,並不是阮家的外人。”阮芷音開口打斷林成的話,冷笑道,“如果他算外人,你這個婚內鬧出私生子的,又算什麼?”
“你有在這裡鬧騰的功夫,不如好好給林家人找條退路。你以為,自己這總經理還能安安生生做下去?”
林成聞言,輕哼一聲:“阮芷音,你別忘了,我手裡還有10%的代持股份。就算你想把我拉下來,也得先讓其他股東同意。”
即便沒能得到股份,但他也並不是毫無依仗。林成這些年和阮氏的其餘股東糾葛頗深,這些人可不會輕易被阮芷音籠絡。
若是舍出足夠的利益,私下和其餘股東商定好協議,他仍有翻身的餘地。
“拉下來?”阮芷音搖頭失笑,“林成,如果是你自己沒法再當這個總經理,我還需要費心思把你拉下來嗎?”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涉嫌挪用公司資金,損害公司權益,我有權對你提起訴訟。”
林成像是終於冷靜了下來,輕笑了一聲,平靜看她:“阮芷音,想抓我的把柄,你也得有證據。”
“音音,姑父可沒有做過什麼損害公司利益的事。”
凡是與自己有關的業務流水,在阮氏內部的財務報表中都被處理得幹幹淨淨。
阮芷音是查不出來的。
這一點,林成有恃無恐。
“沒有?”阮芷音垂眸,從包裡掏出一份文件,遞到林成面前,“那你看,這些夠嗎?”
“你違背了與T&D的海外醫療合作協議中的限制條款,將合作項目中的資金違約轉移到海外賬戶。而我,將會以T&D最大股東的身份,正式向你提起訴訟。”
一旦罪名落實,林成少不了五年以上的牢獄之災。
哪怕他還打著尋求其他股東合作的算盤,這總經理的位置,也做不下去了。
意識到這點,林成震驚抬頭:“之前那項醫療合作案,你是故意引我入坑的?”
盡管T&D創辦前期阮芷音曾參與過公司的業務,但後面她已經退了出去。
林成從來沒想過,秦玦竟然把30%的股份都給了阮芷音!
“林成,不要總是怪別人,是你自己太過貪心。”
“好啊,秦玦居然把30%的股份都給了你,他對你倒是一往情深。”林成咬了咬牙,突然看向程越霖,意有所指道,“程總就不怕,有一天被人帶了綠帽?”
程越霖瞧了眼林成手裡的資料,漫不經心地挑了挑眉。
“哦?”他哂然一笑,反問道:“我怕什麼?這些股份……”
話說一半,程越霖輕描淡寫地瞥了眼阮芷音,聲音不鹹不淡,“可是我們夫妻的共同財產。”
“你說對嗎?音音。”
林成:“……”
作者有話要說: 程崽:必要時刻,我可以吃硬飯,也可以吃軟飯。
至於秦玦——打工人,打工魂。
第33章
關於林成挪用貪汙項目資金至海外賬戶的證據和材料,是早已在暗中收集好的。
訴訟程序雖然慢,但由於他的行為已經涉及刑事犯罪,除了起訴程序外,阮芷音次日還去公安機關報了案。
涉案金額不菲,林成被拘留後,阮氏內部一時間風聲鶴唳。
正所謂樹倒猢狲散,眼見著林成再難翻身,原本持觀望態度的人也開始猶豫著向阮芷音賣好。
林成雖然把自己經手業務中的貓膩處理得不留痕跡,但林家人的手腳並不是都那麼幹淨的。
沒了林成這個主心骨,其餘人即使想要反抗,也沒有辦法力挽狂瀾。
林家人也不是沒煽動過林菁菲,但她這回倒還算拎得清。不管林家人怎樣苦口婆心,都和那群人撇得清楚。
林偉等人先後被停職,阮芷音暫代了總經理的位子,順勢提拔了幾個在阮氏資歷頗深的老員工。
這些人都是她父親阮勝文在世時,就已經進入阮氏工作的。
傅琛遠接下了阮芷音起訴林成的案子,而阮芷音很長一段時間都奔波在公司和律所法院,也沒了時間和程越霖一起吃晚飯。
等到她終於空闲下來些,重新擁有周末的闲暇時光,已經是半個多月後。
——
周六清晨,阮芷音健身完畢。
剛從健身房出來,下樓時,就看到程越霖端著兩碗粥走進了餐廳。
瞥見她後,男人下巴微揚,懶洋洋地示意她:“過來吃飯。”
說是吃飯,但阮芷音心裡很清楚,程越霖肯定隻熬了白粥。
之前她太忙,也不知道程越霖怎麼就對做飯這事兒生出了興趣。
他倒還算努力,隻可惜天份不佳,做飯的本事比他當年的政治成績還差。
主要是,沒有變火候的細心和耐心。
忙活大半月,最成功的隻有熬白粥。
阮芷音走到餐廳坐下,拿起一旁的糖罐,往白粥裡加了些糖。
還沒喝幾口,對面的人突然起身,去客廳的茶幾上取來一份文件,遞給了她。
她訝異揚眉:“這是什麼?”
“股份轉讓協議。”男人懶散靠在椅背,掀了下眼皮看向她。
阮芷音打開文件瞧了一眼,果然是爺爺留給他的那5%的阮氏股份。
阮老爺子留下的遺產,也是前不久才辦好過戶手續。
合上文件,她搖了搖頭,將那份股份轉讓協議推給他:“這些股份是爺爺給你的,還是你留著吧。”
阮芷音知道程越霖有錢,不會在意阮氏這5%的股份。但爺爺去世前很喜歡他,且他工作那麼忙,還常抽出空闲去探望爺爺,這也是他應得的。
程越霖見她拒絕,散漫挑眉,不鹹不淡地輕笑:“呵,秦玦給你30%的股份你就收,我就在意這些蠅頭小利?”
男人的語氣說不出的古怪。
阮芷音握著湯勺的手倏而僵住,繼而抬眸看他。
正對上程越霖那雙似蘊清墨玩世不恭的眼眸,她心下微顫,縮了縮指尖。
之前在林成面前,他不是坦蕩得很嗎?怎麼這會兒,又開始在意起這件事了?
雖然不知道程越霖怎麼會突然提起這事,但阮芷音還是同他解釋道:“那是有原因的,T&D創辦前期,我給了秦玦一筆錢,也算是變相的投資。而且……”
“而且什麼?”
語調淡淡,尾音輕揚。
阮芷音神色微頓,繼續道:“而且這30%是B股股份,隻能領分紅。你不是也說了,這是我們的……夫妻共同財產。”
當初領證時有些匆忙,他們並沒有就財產問題籤署婚前協議。
嚴格說來,婚後的分紅收入,程越霖的確有資格享受一半。
程越霖現在許是瞧不上這些錢,但如果他需要,阮芷音也會給他。畢竟他之前也說,他們現在是……家人。
男人剛才那陣莫名其妙的情緒,似乎來得快去的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