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段時間醫生已經暗示過他們很多次,老爺子隨時都可能撒手人寰。
這件事,阮芷音並不是沒有準備。
她隻是很遺憾,沒能最後跟爺爺好好道個別。
思及此,阮芷音斂下變得紅腫的雙眼,低聲問到:“上次你去老宅,爺爺都跟你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
程越霖垂眸看她,心裡也清楚,她想問的是,老爺子有沒有跟自己提起她。
頓了頓,他溫聲道:“嗯,爺爺說,他希望音音以後都能,開開心心。”
爺爺或許也有遺憾,但他自私地不想讓她來背負這份遺憾。至於爺爺關於她的囑託,程越霖也會允諾。
但那些事,該由他來做。
第32章
阮老爺子的葬禮,最終定在了三日後。
生前,老爺子曾反復叮囑過劉管家,不希望自己的身後事大操大辦。
故而阮家的這場葬禮,隻請了幾家往日交好的親友,辦得格外得低調。
按照老爺子臨終前的意願,他將與已故的阮老太太一起,合葬在城北的蕭山墓園。
葬禮那天,阮芷音穿上了肅穆的黑色西服和長褲,神情寡淡地站在那,禮貌招呼著前來吊唁的賓客。
那邊,顧琳琅和葉妍初剛剛吊唁完阮老爺子,默默走到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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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音,生老病死是常事,你看開點。”
顧琳琅沒有親眷,卻也記得院長當初去世時綿延冗長的傷感。
她受過老爺子的資助,心裡也有敬重。隻是與其經歷難耐的病痛,離開對於老人而言,反而是解脫。
阮芷音聞言,緩緩點頭,勉強勾起些嘴角:“嗯,我知道。”
這些天忙著處理老爺子的身後事,禮貌得體地應付形形色色的人。最初那陣激湧的情緒過去後,她似乎逐漸變得麻木。
如今看著墓碑上那張熟悉的照片,悵然所失之餘,阮芷音心底也明白這才是爺爺該有的暢快笑意。
或許程越霖說得對,她該習慣於換一種方式面對爺爺,而不是讓自己一直停在頹喪的情緒中。
抬眸望見仍有擔憂的好友,阮芷音長舒一口氣:“好了,我沒事,隻是還有些不習慣。”
葉妍初不知怎麼安慰她,幹脆挽住阮芷音的手,換了個話題:“我看秦老爺子剛剛喊了林菁菲過去。”
秦老爺子是阮爺爺生前至交,即便阮芷音和秦玦的婚約作廢,但這種場合,秦家人肯定要來。
剛剛秦老過來和阮芷音說了幾句話,又叫了一直沉默的林菁菲過去。
“方蔚蘭不喜歡林菁菲,秦老爺子瞧著倒還好,怎麼說也是看著長大的晚輩。”顧琳琅說完,凝了下眉。
葉妍初看了眼不遠處一身黑衣的林菁菲:“阮爺爺去世,最尷尬的反而成了她,突然蹦出來個弟弟不說,還不知道遺囑會怎麼分,現在倒是安分不少。”
阮老爺子的遺囑早就擬好,隻是要在葬禮後才會公布。
林成和林菁菲都有可能繼承部分遺產,可林菁菲如今和父親林成的關系卻尷尬了不少。
籌辦葬禮的這幾天,除了林成,其他人一直住在老宅裡打理阮爺爺的遺物。期間林菁菲一直沉默著,每日眼睛都是紅腫。
而這兩天最開心的,應該莫過於林成了。畢竟,老爺子的遺囑已經徹底沒了更改的機會。
“她也該學著吃些教訓了。”顧琳琅嘆了口氣,蹙眉道,“不過一碼歸一碼,這件事上,林成更不是什麼好東西。”
身為阮芷音的好友,她當然不喜歡林菁菲,還曾落過對方臉面。
可幾人都明白,不管是林菁菲之前拉著秦玦炒緋聞,還是借機利用蔣安政讓秦玦逃婚,肯定都有林成的暗示。
林菁菲如今自食其果是活該,但林成這種人更讓顧琳琅惡心。
葉妍初瞧向另一邊人群中的幾個男人,突然道:“程學長這回倒是做得不錯,林家其他人都沒能過來。”
不管是出殯還是葬禮,林成和林家人都被程越霖派人攔在了墓園外。
程越霖畢竟隻是老爺子的孫女婿,做得這麼決絕,肯定於名聲有礙,但阮芷音仍然很動容。
她也不想看到林家人出現在爺爺的葬禮上,程越霖這麼做,幫她擔去了所有流言蜚語。
思及此,阮芷音笑了下,斂眸道:“是該好好謝謝他的。”
可他卻總說不要自己的感謝。
顧琳琅聽見阮芷音的話,瞧了她一眼,話中似有深意:“音音,那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言畢,見阮芷音面色微怔,顧琳琅就知道她這是忙著籌備葬禮的事,還來不及抽出功夫去想其他。
於是她搖了搖頭,看向葉妍初:“好了,我們先走吧。”
阮芷音:“我送你們。”
“不用了,你還有的忙。”
顧琳琅攔住她的腳步,又望了眼不遠處的程越霖,和葉妍初轉身離開。
她知道,阮芷音向來是個果斷的人。有些事,很快就會自己想清楚。
——
目送著顧琳琅和葉妍初離開,阮芷音的思緒沉浸在顧琳琅剛才突如其來的話裡,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誰知剛一抬頭,眼前的視線卻被男人的身影擋住。
“芷音。”
面前,是許久未見的秦玦。
對上阮芷音那雙平淡的鳳眸,秦玦喉結滑了下,雙目灼灼,嗓音染著低沉。
“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但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可以聯系翟旭,不要……總是自己扛著。”
他已經很久沒見阮芷音了。
秦玦不想引起阮芷音過多的反感,不好去公司堵她,可是這樣一來,他也沒了能夠和她見面的機會。
得知阮老爺子去世,秦玦擔心阮芷音,迫切想要來找她,卻又怕給她惹來麻煩。
畢竟現在的他,沒有一個合適的身份陪在她身邊應對這一切。
隻能借著參加葬禮,見她一面。
剛才遠遠看她時,秦玦就覺得阮芷音有些憔悴。他想安慰她,幫她解決之後的麻煩,又怕她急著與自己撇清關系。
想到這,秦玦連忙道:“芷音,你別先急著拒絕,你過去也幫過我很多,不是嗎?”
他知道她總是跟人分得很清,不這麼說,她不會願意接受他的幫助。
聽到秦玦的話,阮芷音緩了口氣看向他:“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來吊唁爺爺。”
秦玦微頓,眼眸溫和,望著她笑笑:“阮爺爺也是我的長輩。”
這已經是這段時間以來,阮芷音對他態度最好的時候。
見秦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阮芷音皺了下眉,視線越過他,下意識瞥了眼不遠處被賓客圍繞著的男人。
正巧對上程越霖注視而來的目光,心裡莫名一虛,仿佛透過這個眼神,聽到了他響在耳畔的聲音——
“阮嚶嚶,克制一點。”
阮芷音眼神飄散地低下了頭,至於秦玦後面說了什麼,她再也沒有聽清,隻煩亂敷衍地點了點頭。
秦玦見狀,以為她把自己的那番話聽進去了,多了些欣慰。
不過終是不敢再說太多惹她不快,於是腳步微頓,眼神不舍地轉身離開。
另一邊,錢梵怒氣衝衝地開口:“霖哥!靠,秦玦那個不要臉的還敢去找嫂子說話呢!”
要不是程越霖攔著,錢梵簡直想直接衝上去,把秦玦那個礙眼的家伙從阮芷音跟前給扒拉開!
程越霖劍眉輕蹙,眼神清冷,沉聲道:“這種場合他也是賓客,你注意點。”
停了下,又道:“等他走了再過去。”
今天畢竟是阮老爺子的葬禮,阮芷音肯定不想給人留下談資,他也不能不顧及她的面子。
話是這麼說,但程越霖的視線始終悠悠鎖定在不遠處的兩人身上。
錢梵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男人渾身散發的冷峻氣息,不敢再多言,轉頭去看擺弄著手機一臉平靜傅琛遠。
直到秦玦轉身離開,程越霖才緩和了臉色,錢梵也如釋重負。
——
秦玦走後,阮芷音松了口氣。
再去看程越霖時,對方已經和錢梵等人一道,朝她走了過來。
作為高中時的校友,錢梵和傅琛遠,阮芷音都是認識的,隻是不太熟。
“錢梵,你好。”阮芷音笑著和錢梵打過招呼,又看向一旁的傅琛遠,點頭道,“傅律師。”
錢梵受寵若驚,笑呵呵道:“嫂子好,嫂子好。”
至於傅琛遠,倒是直接得很,悠然掏出張名片遞給阮芷音,“阮小姐,如果之後需要涉及遺產糾紛的法律服務,可以聯系我。”
口吻過於直接,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程越霖瞥她一眼,點了下頭:“他專業能力不錯,你可以考慮一下。”
錢梵也在旁幫腔:“對對對,嫂子,你不用跟他客氣。”
阮芷音遲疑了會兒,伸手接過對方的名片,笑著道:“謝謝,如果真有需要的話,就麻煩傅律師了。”
她聽說過傅琛遠打訴訟官司的名聲,也知道對方很難請,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
錢梵和傅琛遠隻是吊唁過後來和阮芷音打個招呼,簡單聊了幾句後,錢梵便開口告辭。
“嫂子,那我們先走了。以後有空的話,和霖哥一塊來會所玩。”
錢梵說的會所自然是金煌,那是他和汪鑫等人一起出資開的。故而,錢梵也算是金煌的半個老板。
對方擱下這番話,便轉身離開。
而阮芷音凝望著錢梵和傅琛遠離去的背影,終於察覺出幾分不對。
錢梵方才對她的態度,未免也太熱情了些,那聲嫂子叫的也是真情實意。
難道程越霖沒跟錢梵說,他們兩個是假結婚嗎?
瞥見阮芷音疑惑的眼神,程越霖輕咳一聲,淡淡道:“錢梵這人藏不住事,告訴他不合適。”
“哦。”
聽到男人的解釋,阮芷音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繼而便聽到了遠去的錢梵和傅琛遠隱約傳來的對話——
“傅律師,這代駕說路不太好找,要不你帶我一路唄。”
“沒工夫,自己想辦法。”
“靠,你是不是又要去接你那曖昧對象?傅琛遠,人家都跟你曖昧這麼久了,說不定根本就是個把你當備胎的海王,你可別昏頭。”
阮芷音:“……”
看起來,確實是個藏不住話的。
——
傍晚,葬禮結束。
阮芷音和程越霖沒有回別墅,而是一起乘車回到了阮家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