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是遲來的歡喜》, 本章共3494字, 更新于: 2024-10-30 16:34:42

  *


  曲蘭跟老同事們敘完舊,離開了學校,阮喻陪她到附近商場等劉茂辦完事,跟他接上頭已經臨近傍晚。


  阮媽媽原本是要跟阮喻一起坐高鐵的,但想到如果是那樣,回了杭市後,女兒還得特意送自己回郊區,也是麻煩,於是就接受了劉茂的好意,臨走叫她注意安全,隨時報平安。


  阮喻說“好”,準備打車去高鐵站,卻看天飄起了雨絲。


  她的傘給了媽媽,想到等會兒還有不少露天的路,隻得回頭進到商場再買一把,這麼一來一去耽擱了時間,雨反而下得更大,撐著傘也毫無用處。


  傾盆大雨噼裡啪啦打在傘上,坑坑窪窪的路面很快積起了一灘灘泥水。


  昏黃的天,阮喻站在路邊拿打車軟件打車,過一會兒接到了曲蘭的電話:“喻喻,下大雨了,你打到車了嗎?”


  “媽你放心,我買了傘,也有司機接單了。”


  她話音剛落,一輛跑車飛似的經過,輪胎滾過坑窪的路面,把一灘泥水濺上她的白色裙擺。


  她憋住了那口氣,因為不想叫曲蘭擔心,掛了電話後卻攥著手機發愁。


  這天氣,鬼接她的單啊。


  她把傘夾在肩頭,拿紙巾揩了揩裙擺,不停刷新著接單頁面,正著急可能趕不上高鐵,忽然看見一輛保時捷卡宴朝她所在的路邊駛了過來,速度並不慢。


  有了剛才的遭遇,阮喻當即倒退避讓,沒想到車卻一下子減了速,臨近坑窪時緩緩通過,然後徹底停在了她面前。


  後車窗被搖下,許懷詩的腦袋探出來:“真是你呀阮姐姐!你怎麼在這兒啊?”


  阮喻一愣,看見了駕駛座上的許淮頌。


  她忙答:“我在打車,準備去高鐵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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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懷詩招呼她:“那你上車啊,我們送你去!”


  阮喻正猶豫,就見前車窗也被搖了下來,許淮頌面無表情地說:“這裡不能停車。”


  她一連“哦”兩聲,趕緊收傘過去,走到後座邊,卻看許懷詩擺了擺手:“後面坐不下啦!”


  阮喻隻好轉頭上了副駕駛座。


  車是嶄新的,她拉開車門的瞬間就發現了,所以坐下後,更不好把湿淋淋髒兮兮的傘放下來,以至於水珠子全淌在了她的裙子上。


  許淮頌一邊發動車子,一邊看她一眼:“隨便扔著。”


  她“嗯”一聲,說“謝謝”,然後不那麼隨便地把傘輕放到了腳下,又聽見他說:“安全帶。”


  後座許懷詩突然湊上前來:“哥,一般小說裡的紳士男主角,這個時候都會幫女主角系安全帶的。”


  許淮頌、阮喻:“……”


  那叫紳士嗎?叫“圖謀不軌”?


  阮喻幹笑一聲:“我自己來就行了。”說著拉過了安全帶。


  因為知道許淮頌怎麼會在蘇市,所以她從頭到尾都沒明知故問,片刻後,看見他一手打方向盤,一手打開儲備箱,從裡面拿出一條幹淨的白毛巾,遞給了她。


  她愣了愣才接過,又說“謝謝”,然後慢慢擦裙子上的泥漬和水漬。


  許淮頌“嗯”了一聲:“先送懷詩。”


  畢竟是蹭了人家的車,阮喻沒好意思說,如果是這樣,她可能會趕不上高鐵,隻盤算著要是來不及就改籤。


  但當許淮頌把許懷詩送回家,卸下她放在後座的大包小包,再回到駕駛座的時候,她卻聽見他說:“不去高鐵站了,直接回杭市。”


第22章


  阮喻多問了一句:“你也剛好回去嗎?”


  “嗯。”


  “那你吃晚飯了嗎?”


  “到了再說。”許淮頌發動車子,默了默又偏頭問,“還是你想現在吃?”


  她搖搖頭:“我在商場吃過下午茶,不餓。”說著拿出手機退了高鐵票。


  天已經徹底黑了。道路兩旁的路燈亮著黃燦燦的光,紅紅綠綠的交通信號燈投射在擋風玻璃上,映得車內一片光影交錯。


  大雨瓢潑,雨刷器來來回回重復著機械動作,把兩人間的氛圍襯託得更加安靜,安靜到困意開始滋長蔓延。


  直到駛離燈紅酒綠的市中心,隱隱要打瞌睡的阮喻突然抽了口冷氣,打破了這種平和。


  許淮頌偏頭看她一眼:“怎麼?”


  “你是不是無證駕駛啊?”


  看她緊攥著身前的安全帶,一副人身安全受到嚴重威脅的樣子,許淮頌似乎笑了一下:“現在才想到,晚了。”


  確實晚了。阮喻也是瞥見前面那輛車貼著張“新手上路”的圖標,才記起當初許淮頌因為沒有駕照,叫劉茂送他去酒店的事。


  她僵硬地扭過頭看他:“長途……這樣不好?”


  許淮頌嘆口氣:“我考了。”看她眼神質疑,又解釋,“拿著美國駕照,過一遍科一就行,不需要路考。”


  哦,怪不得這麼快。


  阮喻放下心來,這才意識到,許淮頌剛才是在開她玩笑?高嶺之花的玩笑?


  她從餘光裡悄悄瞥他,辨別不清那副金絲邊眼鏡後,他眼底的真實情緒。但好像是心情不錯。


  她轉而叮囑他:“那還是別上高速了。”她記得,國內的駕照要在手裡捂上一年才能上高速。


  許淮頌“嗯”一聲,注意到她打了個哈欠,卻還強撐著眼皮緊盯路況,說:“我在美國開了八年車。”


  “嗯?”阮喻莫名其妙偏過頭。


  “所以不用覺得現在閉上眼就會沒機會睜開。”


  “……”


  她先幹笑了一聲,覺得還不夠笑走空氣裡的尷尬,於是又幹笑了一聲。


  被許淮頌懟真是太慘了。這一天天的,劉茂是怎麼忍的呢?


  但阮喻這時候卻更不能睡了。生命安全一得到保障就闔上眼皮,可不坐實了她之前對他的懷疑?


  於是她掏出手機緩解困意,想了想,發了一條拍馬屁的朋友圈來彌補過失:「大雨無情,人間有情,向所有樂於助人的英雄致敬![抱拳]」


  配圖是《流星花園》的一張劇照截圖:道明寺在杉菜離開後,可憐巴巴站在大雨裡,活活淋成“泡面頭”的場景。


  底下秒跳一條回復。是李識燦。自打上回烏龍事件過後,他重新加回了她的微信,不過這陣子也沒主動跟她聯系。


  看著那句“誰又被你發好人卡了”,阮喻喉嚨底一噎。大明星這麼闲的嗎?


  她不知道回復什麼,發了個表情,退出朋友圈後,看到消息欄一條新信息。


  來自影視編輯:「溫香,你真打算放棄這本書?寰視給了新價格,並且願意購買目前未完成的版本,請專業編劇續寫,後期不需要你操任何心。」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許淮頌,默默打字:「不好意思啊,我真不想賣這個ip。」


  對方很快回復:「你不打算聽一下新價格?」


  軟玉:「多少啊?」


  屏幕上跳出一串數字。


  一串零很多的數字。


  阮喻的下巴差點磕到手機上。


  許淮頌看她一眼,沒說話。


  她轉頭把截圖發給沈明櫻,得到了這樣的回復:「這都不賣,你腦子進水?就算不是為了錢途,也要考慮前途。網文圈能讓你混一輩子嗎?你遲早要走出去,面向更多群體,或者轉型為編劇。跑跑片場,深入深入娛樂圈,不比宅家裡有意思?」


  阮喻得承認,她有點心動。


  她也是個俗人,也在乎錢。之前放棄連載,已經損失一大筆收入,並且因為跟出版公司爽約,支付了不少違約金,哪可能毫不肉疼?


  而且,她確實不可能當一輩子網文作家。


  掙脫瓶頸的機會已經擺在眼前。


  她攥著手機,看向許淮頌:“許律師,請教你一件事。”


  “嗯。”


  “寰視有意購買我的ip,你覺得我該答應嗎?”


  許淮頌沉默了一會兒,不答反問:“有什麼不答應的理由?”


  阮喻哽住。


  唯一的理由還不是顧忌他。但仔細想想,直到現在,他都毫無所覺,難道把書拍成電影就會讓他“恢復記憶”?


  何況等電影上映,他們早就成了毫無交集的陌路人,沒關系了。


  阮喻點點頭下了決心:“哦,那就賣。”


  等回完消息,她難得聽見許淮頌主動發問:“如果改編成電影,結局是什麼?”


  阮喻心道那她哪知道啊,笑笑說:“現在很多改編都不尊重原著的,我也不一定有決定權。”


  “按原著呢?”


  阮喻沉默下來。


  按她原來的構想,故事的最後,兩個文科兄弟班相約畢業旅行,女主角精心策劃了一場表白,打算在旅途中向男主角說明心意。可在她再三向組織人偷偷確認“男主角會來”的情況下,他還是失約了。


  就跟現實一模一樣。


  隻不過小說裡,男主角的失約將被賦予某種理由,但現實裡,阮喻想,許淮頌不赴約,就是因為對包括她在內的蘇市一中沒有任何留戀。


  她把這個結局講了出來,問:“是不是有點虐?”


  許淮頌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慢慢收緊,張了張嘴又閉上,最後“嗯”了一聲。


  阮喻卻非常釋懷地笑起來:“但其實是個Happy Ending。”


  “怎麼說?”


  “因為女主角會放下男主角的。”


  這個世界上最難治愈的從來不是“失戀”,而是“暗戀”。因為在“暗戀”裡,你沒有努力過,沒有被那個人傷害過,你的所見所聞全都是他美好的樣子,所以你將會永遠作繭自縛。


  可一旦你鼓起所有的勇氣去嘗試,卻被徹底打敗,那麼這場難以好轉的“暗戀”,也就成了能夠治愈的“失戀”。


  世界很大,歲月很長。女主角會放下男主角的。


  許淮頌有那麼十幾秒的時間沒有呼吸。


  車速飆破了一百碼。


  他忽然想起之前看見過的,一位作家對阮喻文字的評價:三言兩語,從浪漫裡挖掘腐朽,又最終化腐朽為燦爛。這小姑娘的文字太通透了。


  是,她活得太通透了。


  看似膽小,卻在明知他要赴美念書的情況下,並不認為那是什麼無法逾越的障礙。


  看似懷舊,卻沒有真正為過去的一切感到遺憾後悔過。


  “你超速了啊許律師!”阮喻的高聲提醒打斷了他的思路。


  他“哦”一聲減了速,良久後說:“制作方不會接受這個結局的。”


  阮喻不明白他“意有所指”,非常認同地點點頭:“我也覺得。”


  *


  阮喻再次睜開眼時,外面的世界已經風平浪靜。杭市沒有下雨,車停在了她家公寓樓下。


  她迷迷糊糊揉了下眼睛,意識到自己睡著了,而許淮頌安安靜靜坐在駕駛座,並沒有叫醒她。


  她驚訝問:“我睡了多久?你怎麼不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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