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踩下剎車準備叫你。”
她疑惑地看了眼手機,發現時間明明已經很晚,遠遠超過了車程所需。
許淮頌瞥一眼她,解釋:“路上堵車了。”
哦,原來是這樣。
她松了安全帶,拉開車門說:“謝謝你啊許律師,那我先上去了,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許淮頌卻沒有應聲,頓了頓說:“我餓了。”
阮喻一腳踩歪,回過頭來,神情詫異。
這句“我餓了”,她怎麼硬生生聽出一種“我受傷了”的味道?
她反應過來:“哦,我睡糊塗了,忘記你還沒吃飯……那,那你要上去吃點東西嗎?”
許淮頌點點頭,跟她下了車。
快進入公寓大門的時候,路邊經過一群剛跳完廣場舞回來的阿姨,許淮頌突然從她右手邊繞到了左手邊,並且作了個抬手的動作,摁了摁太陽穴。
阮喻一頭霧水,看了眼那群乘風而去的阿姨,說:“怎麼了?”
“沒事。”
他總不能說,他隻是在遮臉,為免被人認出自己是那天的醉漢。
俗話說得好,一回生兩回熟,這次,阮喻的拘謹度小了一些,請他進來後甚至非常順手地拉開了鞋櫃,拿出一雙拖鞋給他。
自打之前李識燦和許淮頌接連來過後,她有次逛超市,就順手買了男式拖鞋有備無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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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淮頌的眼底浮現出笑意,在她轉頭進廚房的時候說:“先去換衣服。”
阮喻一愣,低頭看了眼自己滿是泥漬的裙擺。
也對,是不太衛生。
她“哦”了聲,叫他在客廳坐會兒,扭頭進了臥室。關門的剎那,突然發現自己心有點大。
這麼個大男人就在一門之隔外,她在這兒無憂無慮地換衣服?
這麼一想,她故意制造出了連續咳嗽的聲音,然後以噪聲作掩,悄悄把門反鎖上。
但門外的許淮頌還是聽見了一聲細微的“咔噠”。他愣了愣,被氣笑,起身離開沙發。
等阮喻出來,就見客廳空無一人,而許淮頌正在廚房的水槽前洗碗。
是她今天吃完早飯,沒來得及洗的碗。
一種強烈的負罪感油然而生。看看,人家明明是這樣日月可鑑的正人君子!
她趕緊上前去:“你洗什麼碗啊。”
許淮頌擱下幾副幹淨的碗碟,擦幹手,說:“飯費。”
就衝他這不吃白食的態度,阮喻非常用心地下了一碗湯面,青菜肉絲蝦仁蛋皮,這色澤搭配,比紅綠燈還有誠意。
許淮頌吃完以後又要去洗碗,被她攔住:“你這手太精貴了,還是我來。”
“精貴?”他反問。
“偶像劇裡不是常說,彈鋼琴的手是不能受傷的嗎?”
“……”
許淮頌沒有問她,怎麼知道他會彈鋼琴。不問也知道,網上肯定又有報道。
阮喻拿了碗筷去廚房,他坐在客廳若有所思,用手機發了個消息給陳暉:「幫我準備一臺鋼琴。」
陳暉:「哇頌哥你還會彈琴?真是多才多藝啊。」
許淮頌沒有回答,靠著椅背嘆了口氣。
不會彈了,八年沒碰,連五線譜都不太會認了。考完了駕照,是時候練回“花澤類”的老本行,然後還要一邊學習、刷題,準備參加國內九月份的司法考試。
她筆下哪個小說男主角,活得像他這麼接地氣?
看了眼時間,他起身走到廚房,敲敲門板:“我回去了。”
阮喻正在洗碗,轉頭看了眼他,衝幹淨手,說:“哦,好,我送你下樓。”
“……”
她還真是根本沒把他列在“男朋友”預備席上,所以客氣成這樣。
他拒絕了這個貴賓待遇:“不用。”說完默了默,問,“大後天開庭。”
“嗯,對啊。”
“那天我在舊金山也有庭審。”
阮喻覺得他今天話有點多,想了想才明白這彎彎繞繞的意思。
他是在說,他沒法出席她的庭審了。
不過這有什麼?就算在,他也沒國內的律師資格證,不可能站上律師席。
她說:“沒關系啊,有劉律師呢。”
許淮頌“嗯”了聲,轉頭換鞋出門,下了樓。
阮喻站在水槽前繼續洗碗,聽見車子發動的聲音,朝下望了一眼,看見那輛卡宴緩緩駛出小區街道,在夜色裡濃縮成一個小點,最後徹底消失不見。
她的腦海裡,忽然浮上鄭愁予的一首詩——“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裡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阮喻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碗,後知後覺,許淮頌要回美國了,那麼,這是不是他們的最後一面?
她把幹淨的碗筷收起來,轉頭窩進沙發躺下,聞見一絲若有似無的男性氣息,迅速爬起來揮揮手,企圖把它驅散。
好不容易沒了,滑開手機,卻看陰魂不散的許淮頌又贊了她今天的那條朋友圈,有那麼點“我接受了你的馬屁”的意思,時間是一分鍾前。
一分鍾前?
她一愣,返回到消息框,發消息:「許律師,你開車不要玩手機啊,現在國內抓這個抓得很嚴的。」
許淮頌:「知道了。」
軟玉:「那你怎麼還玩?」
許淮頌:「你先發的消息。」
軟玉:「你可以先不回啊。」
許淮頌就真的沒了回復。
阮喻抓抓頭發。
消息得不到回復的感覺,好像也確實不怎麼樣……
她轉頭去浴室洗澡,洗完出來,又看了眼手機。
微信的圖標上有個紅色的“1”。
點開後,許淮頌:「到酒店了。」
她把光標點到打字框,斟酌半天,最後隻發出一個字:「好。」
第23章
兩天後,案子順利開庭。岑思思連答辯狀都沒提交,更不用說出庭,整個庭審不過走了個流程。
證據齊全,被告又自動放棄,一禮拜後,法院宣判阮喻勝訴。
她把結果放上微博,徹底了結了這件事。當天晚上,被劉茂約到市中心吃飯。
這頓飯,劉茂的說辭是“慶功”,她接受的原因,是為了感謝他這陣子的忙前忙後。
至於許淮頌,她想他大概人在美國,所以在出發前給他發了條消息,告知判決結果,並跟他道謝。
許淮頌回過來的是語音:“我晚點也……”
話到這裡戛然而止,因為背景裡插入一個女聲:“淮頌,你看……”
“看”字落,語音斷了。
三秒後,這條消息被撤回。
阮喻有點懵。什麼情況?
她盯著手機靜等幾分鍾,沒得到回復,就裝作沒聽到剛才的語音消息,打字問:「許律師,你撤回了什麼?」
許淮頌:「沒什麼。」
然後就沒了下文。
阮喻不知怎麼哪兒一堵,以至於進到餐廳,都有點心不在焉。
那個女聲聽起來很年輕,所以不是陶蓉。
她叫的是“淮頌”,所以應該是中國女人。
她的語氣很隨意,所以或許跟他很熟。
那麼,這個人跟他會是什麼關系?
到得案子塵埃落定,本該結束一切交集的此刻,阮喻才意識到,這一個月以來,她從來沒了解過許淮頌單身與否。
現在仔細回想,當初跟他視頻時,有次他說要去吃飯,結果走開沒兩分鍾就拿到了一盤通心粉。那麼,這頓晚飯一定不是他自己做的。
也就是說,他當時不是一個人在家。
再說那隻橘貓,他說自己不是貓主人。她那會兒想,大概是朋友寄養在他這兒的,可現在想來,也說不定是女主人的呢?
阮喻細細回憶過去一陣子的種種,越發覺得自己當初在膽戰心驚的非正常狀態下,忽視了太多,直到劉茂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問她:“怎麼了?”
她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遊魂似的在他對面坐了很久。
點餐的服務員在一旁笑望著她,似乎在等她給意見。
她低低“啊”一聲,看了眼菜單上一大排鉤子,說:“夠啦,兩個人哪吃得完。”
劉茂一陣奇異:“兩個人?”
這回換作阮喻懵了:“不是嗎?”
“我剛才不是說,淮頌晚點也會來嗎?”
她竟然完全沒聽見。
她“呵呵”一笑:“我的意思是,我胃口小,忽略不計,你們倆哪吃得完這麼多。”
服務員拿著菜單下去了。
她為了掩飾尷尬,喝了一大口水,然後問:“他不是回舊金山了嗎?”
“昨天忙完那邊的案子又來了。”
阮喻“哦”了聲,清清嗓子:“挺辛苦的啊,他以前也經常這樣來來回回?”
劉茂笑了笑:“沒有,一年回來一次。”
“哦,那他在美國……”
“成家了嗎”四個字還沒問出口,阮喻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沈明櫻。
因為不曉得這通電話的來意,怕露個什麼餡,她起身走到餐廳門口才接起電話:“明櫻。”
話音剛落,就瞥見許淮頌的車停在了門口。
但她沒來得及管,因為聽筒裡的女聲聽上去很焦灼:“你快看微博!”
“怎麼了?”